同病相憐 —【鬼使日常】(二)

午後，客廳大門前的古董紫檀木座椅上，兩個萎靡不振、嘆氣連連的男子各佔據著座椅的兩端。

屋內微微地透著一股霉味，家具被空氣中已飽和的水氣薄薄地覆上了一層，客廳一隅，一朵慢慢成形的積雨雲正隨著左端男子嘆息的次數悄悄地聚攏著，眼看著再不久可能就要降下雨來。

座椅右端的男子幽幽地轉頭瞧了一眼左邊那個不知道已經嘆了幾百個氣的同居人，大而無神的雙眼又瞧了一眼正前方上頭那朵慢慢增大的積雨雲，第N遍試著開口想對他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水汪汪的眼底閃過了一絲了然的神情。

「唉…...」嘆了口氣轉回頭，右手托腮斜靠在旁邊的小茶几上，一如整個上午同樣的姿勢，然後整個又陷入了自己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裡。

這是柳德華從陰雨綿綿的屋外邊拍著大衣上的雨珠邊閃進屋時所看到的場景。

『昏…這是什麼狀況…...』抽動著嘴角，柳德華無奈地朝空氣中白了一眼。 難道他是活該生來收拾爛攤子的嗎？好歹他可也是富三代來著。當他正自憐自艾地感傷自己的命時，突然被屋外轟隆一聲巨響給震醒，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雙頰，試圖開始抽絲剝繭。

柳德華小心翼翼地對著整個蜷坐在座椅上的男子，假裝沒好氣地抱怨道：「叔叔！我就知道，這說變臉就變臉的鬼天氣又是你弄出來的！」

咦？沒反應？眼看著客廳的烏雲密佈，他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拜託，這次又怎麼了？不是前幾天才開開心心地到處開花而已？叔叔您不要這樣，這樣太為難大自然了。」

柳德華邊叨唸著，邊快步巡視著屋內的災情。然後馬上轉向倉庫間，推出了5臺除濕機，一一開到最大強度。頓時，轟隆隆作響的馬達聲充斥著整個寂靜的客廳。

「吵死了......」左端的男子眼始終都沒抬，有氣無力地出聲，這是他今天開口的第一句話。

「就跟你說不要在我面前提到『死』這字…...」 這時右端的男子有氣無力地接話。

柳德華先不理右端男子的抗議：「對，因為它們快壞了，在大聲抗議，這已經超出它們可以負荷的工時了。我要幫它們向雇主您申請職業傷害外加精神賠償。」柳德華一口氣唱作俱佳地抱怨完。

「直接開除就好了。」它們的雇主依舊蜷坐如昔，不耐煩地揮手道：「順便連你也一起滾。」又幽幽地嘆了一聲：「唉…...」

本想繼續大聲叨唸的柳德華頓時消音，眼角敏感地掃到窗外突然的閃光，嗯，視時務者為俊傑。接著瞄向座椅右端托著腮、坐得像尊石膏像般的男子，狐疑道：「末間叔叔，怎麼連你也這樣？」

「敢情是這古宅風水不好，住這裡都會變得陰陽怪氣？」柳德華煞有介事地抬頭環看了四周，搖頭嘆道。同時被兩人白了一眼。

*****

「女人的問題問我就對了，想我柳德華縱橫情場數載，英雄總算有用武之地。」柳德華誇張地抬頭挺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心想著:『再怎麼不濟也總比你們這兩個母胎單身還有經驗值吧，哈。』

「嗯……」左端男子轉頭用嘴努了努隔壁的男子：「你先說，這次我不跟你搶。」一付成人之美的氣度。

「不要，你先！」右端男子抿著嘴假笑著說：「哼，我的勝負慾才不是用在這，別誆我。」

柳德華翻了翻白眼，有點受不了這兩人幼稚的對話，要不，就算了，讓他們這兩個母胎單身男去自生自滅……撤…身體剛想要偷偷移往大門，馬上被眼尖的左端男子抓包。

「你，這是要往哪裡去啊…...德華？」左端男子說話的瞬間，烏雲已罩頂在德華頭上。

「哈，哈，哈，沒有，我只是想要開窗換一下新鮮空氣。」邊說著邊退到窗邊打開窗…...又默默地關上，窗外正狂風暴雨。

摸摸鼻子，柳德華隨即搬了張板凳到兩人面前，好整以暇地坐著，右手朝著叔叔示意並微笑道：「那好，我直接問好了，叔叔您先，請說。」儼然一付愛情顧問的模樣。

「咳...嗯…咳咳…...」左端男子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挪了挪因長時間蜷曲而發麻的雙腿，轉頭瞪了一眼正豎起耳朵準備聽戲的同居人。

「就…那個…嗯…初......戀是不是…」左端男子囁嚅地吐出幾個字，聲音越來越小。

「初什麼戀？叔叔您可以大聲點嗎？」柳德華故意假裝聽不到，作勢附耳靠近左端男子。

左端男子白了他一眼，眼角餘光瞥見右端男子也依附過來的身子，沒好氣地用長腿向他掃了一下，右端男子不甘示弱地用腿擋了回去，習慣性地噘著嘴對著他的同居人無聲挑釁著。

柳德華眼見著眼前兩個加起來一千多歲的幼稚男又要開始每天例行相愛相殺的戲碼，他無奈地掏出智慧型手機，無視眼前兩個開架比劃中的男子，對著手機上的某個人打了幾個字傳了出去，然後隨意地在網路上找了篇資料，眼也不抬一字一句緩緩地唸出某段文字。

「初戀，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成就，每一項條件具備的越是齊全，長久的機率就越是高…...緣分只能當作是一個契機，並不是愛情成功的唯一…...」

隨著柳德華煞是感性的朗讀聲而漸漸安靜下來兩個鬥「稚」男子，忍不住地聚精會神起來，邊聽著邊煞有其事地點著頭同意，不一會又皺起眉來陷入自己的小劇場裡。

左端男子微蹙著眉思考著：『嗯…天時地利人和，那丫頭隨時可以召喚我，和她在一起時心情總是很燦爛，她現在就住在我家，還一直說愛我…...』

左端男子眼裡眉稍盡是滿足狀，繼續幻想著。『我千年來的初戀啊，誰說初戀不會有結果的，絕對不行…...』隨即眉頭一擰：『不對，那丫頭的初戀不是我，哼，不過是個恩將仇報的小鮮肉，呿，但是，她最近都瞞著我偷偷見面，難道想要腳踏兩條船？我明明都承認說是她男朋友了啊，她這輩子別想跟初戀在一起，想都別想，哼！』左端男子下意識地咬著手指頭煩惱著，身上不時發出陣陣藍色怒火。

右端男子垂首低眉沉思：『嗯…天時地利人和啊…...善姬...啊不是...Sunny小姐跟我在天橋上看上同只戒指應該算是種緣分吧，地利…勉強，雖然只能我去找Sunny小姐，雖然我只能住傳貸房，雖然我無法跟她說我還開茶店，雖然我沒有名片可以給她…...』

『啊，那個說自己的臉就是名片的大美人……呵，真的好想收下她的名片啊…...但是，我為什麼在她面前總是手足無措像個傻瓜？我笨拙的舉動在她眼中全都是錯誤答案。人和…是初戀沒錯吧？雖然我沒有記憶只有感情，她真的好美啊……Sunny小姐…...』 表情變化多端的右端男子時而害羞、時而憂慮、時而洩氣、時而傻笑著。

柳德華瞄了眼兩個各自陷入自己世界的男子，清了清喉嚨說道：「咳，咳，我說啊，兩位叔叔們，不是我在說而已，初戀這種事是很難有結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誰說的？」「誰規定的？」左右兩端的男子同時發出不滿的抗議。

「好好好，那就祝叔叔你們兩人的愛情開花結果，啊不是，是跟各自的初戀有好結果。」柳德華雙手討饒說道，敏感地注意到大門密碼鎖按鍵的聲音，嘴角露出幾不可察的一抹笑意。

這時，三人同時轉頭看著剛進門的女子，池恩倬手上提著大包小包。

「嘿，少女，妳回來了啊？」柳德華抬了抬手打著招呼，斜眼看著馬上晃著過去的左端男子。

「妳買了什麼？要煮好吃的嗎？嗯？」左端男子對著少女帶著諂媚笑道。誰教他昨天因為跟蹤她漏餡暫時被打入冷宮。

池恩倬故意轉頭不看眼前笑得像隻黃鼠狼的男子，對著柳德華點著頭笑說：「德華歐巴不是讓我順便買吃的東西回來過節嗎？」說完便往廚房張羅著食物加熱。

左端男子對著不理他的少女欲言又止，有點自討沒趣地訕訕然往餐桌就坐。柳德華與右端男子也起身魚貫地往餐桌就定位。

右端男子隨口問著在廚房忙碌的少女：「今天是過什麼節啊？」

少女抬頭燦笑了一下，說道：「冬至啊，大叔不知道嗎？」

右端男子隨便應答了聲：「是喔。」馬上敏感地驚覺，望向餐桌另一端的男子，兩人同時有點顫抖地扯動嘴角假笑著看著對方，無聲地心電感應：「應該不會吧……」

這時，少女從廚房端來幾碗熱騰騰、香氣誘人的食物，放上桌說著：「今天是冬至又有寒流，剛好德華歐巴提起，我就順路買了回來，可以在冬至跟家人一起在家吃紅豆粥一直是我的心願。」少女紅通通的臉頰滿滿興奮。

「紅豆粥？！！！」這時只見餐桌兩端的男子同時驚恐地大叫，一瞬間突然從餐桌旁瞬間位移到客廳裡，心有餘悸地看著餐桌上的食物。

「怎麼了嗎？」少女疑惑地望向兩位手捧著心驚魂未定的大叔。

柳德華聞著香氣四溢熱騰騰的紅豆粥，舀了顆白嫩嫩的糯米糰子邊吹涼邊送進嘴裡解饞，才開口說道：「喔，我突然想到他們好像不能吃紅豆粥。」 隨即又舀進一口甜膩的紅豆粥滿足地說道：「真可惜，這麼好吃的甜品…...」

少女恍然大悟，深感歉意地望向客廳：「啊，但是……我以為只有鬼才會討厭啊……大叔他們又不是……」

只見柳德華頭抬也不抬繼續舀著甜粥吃著糯米糰子，嘴裡滿是食物，含糊地說著：「哦，因為道行不同，他們還不到神的等級……」眼露狡黠。

「原來…那歐巴你還叫我買回來吃……」少女微微大聲怪著繼續吃著旁邊另一碗紅豆粥沒有任何歉意的男子。

遠方客廳傳來其中一位男子不滿的聲音：「歐什麼巴……不准叫！憑什麼叫我大叔，叫他歐巴！」「德華你這小子，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柳德華不甚在意地朝後擺了擺手：「行了，吵死了。」瞬間發現眼前的紅豆粥凍成了紅豆冰。

身後傳來另一位男子刻意壓抑怒氣的聲音：「我說，這位先生，怕你吃太多噎著……想喝茶嗎？」

柳德華霍地站起身來，迅速往大門移動：「呃，不了，我現在不渴……下次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呵…掰……」

「哼，算你溜得快……」左端男子看著迅速掩上的大門冷哼了一聲，走向了冰箱打開上層冷凍庫。 「來吃客高級牛排壓壓驚……」話還沒說完，屋外突然雷聲大作。驚嚇到一旁收拾的少女：「又怎麼了？」

「是誰？是誰把我整個冰庫的高級牛排全都換成了素肉？！！！」冰箱前的男子怒不可抑地轉頭掃向客廳正悠哉地看著日日劇的男子。

「我是在幫你積陰德啊，老兄，而且，過度飲食是萬病之源，切記！」

客廳的男子嘴角泛著勝利的微笑，心想著：『哼，誰叫你上次倒了我的酸奶還燒了我的豆芽菜。』

（寫於2016/12/30）

＃韓國冬至吃紅豆粥始於驅鬼作用，因為鬼怕紅色之故 ＃不要問我為什麼使鬼CP會怕紅豆粥…德華都說了等級不同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