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陽光早餐店 (2)

　　我一路雙手合十的祈禱理花不會做傻事，一面用快速的腳步走向理花的學校。

　　校門口塞滿了警車和兩台新聞車，一堆記者頭下冒著汗拿著攝影機急急忙忙的跑進校內，怎麼了？這些人都怎麼了？難道書同學真的出事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真搞不懂。我戴著太陽眼鏡走進校園，從沒這麼認真進來過呢，不曉得導師在哪裡，也不曉得班級，是哪間廁所，加上嘈雜的人群，我被搞得暈頭轉向。

　　「唉呀！法蘭西太太！你終於來了！快過來這邊啊，理花在這間裡面廁所啊！拜託勸勸她吧！」一個女人匆忙的向我跑來。

　　這就是理花的導師吧？

　　原來素未謀面的導師長得這麼漂亮，跟電話裡溫柔親切的聲音還挺搭的呢！帶有一點咖啡色的長髮紮著一隻馬尾，那清秀又白皙的五官，看來她一定還沒嫁人，這麼甜美的女孩子一定有一大票男人在後頭追著吧，她一定是陷入無法抉擇的漩渦裡了，有機會一定要好好來認識認識這個漂亮的女人，我們可以組成女人俱樂部也說不定。

　　真想介紹男朋友給她，這種大美女就是要嫁個有才氣又有品格的男孩子，不曉得她今年幾歲了？

　　她著急的拉著我的手到一間小廁所，在緊張的氣氛下拉得我的手都紅了，其實學校廁所還蠻乾淨的嘛！理花怎麼有時回家都抱怨廁所很髒很臭呢？明明志工媽媽還多噴了芳香劑呢，應該是理花太敏感了，因為鼻子過敏不太好的關係可能把香味聞成臭味了吧。

　　理花的導師用細長又白皙的手指指著其中一個門，然後輕輕推著我的背，她對我使了個眼色。

　　「理花？」我小小聲的叫了女兒的名子。

　　「......」

　　「媽媽來了。」

　　「......」

　　果然還是沒有動靜。

　　理花這孩子就是這樣，從小遇到害怕的事情就是躲著不出來，而且怎麼叫也沒回應，這種事情由我來做也是白費力氣，她自然而然就會出來了。

　　理花，妳先不要害怕，書同學沒有死，沒有自殺這回事，你看到的信是假的，是假的。」我朝那個門小聲的說。

　　「......」

　　「還是你要吃你最愛的起司三明治呢？媽媽現在就去買給你吃，你快點出來吧，關著也不是辦法，出來就可以吃美味的三明治了，一切都會沒事的。」

　　「......」

　　「那媽媽現在就去買三明治給你吃，老師在外頭等著你呢，別讓人家等了，不要在廁所裡面了，空間這麼小，很不舒服的，如果想回家也可以，媽媽可以馬上帶你回家去。」

　　「......」

　　我正要跑出去買三明治的時候，理花的導師突然著急的把我拉到一旁。

　　「法蘭西太太，理花完全沒有反應耶，你這麼做真的有效嗎？那趕快去買三明治給她吃吧！還是要回家都可以，我們一定會讓她回家休息的。」

　　「請問我要怎麼稱呼老師你呢？」

　　「我姓白，叫我白老師就可以了。」她突然放鬆似的笑著對我說。

　　「可以請你告訴我書同學是怎麼一回事嗎？」

　　「是這樣的，今天早上上學的時候，理花一如往常的在校門口等他，但是等著等著書同學一直都沒有來，上課鐘都打了，理花很失望的一個人走進教室，理花一個人越想越奇怪，所以跑來問我書同學發生什麼事了，但是我跟她說不知道，我也打過電話了卻沒有人接，因為書同學前一天也沒有跟我請假，也沒傳簡訊告知有什麼事情無法過來上課，我只好叫理花先去上課，我去書同學家一趟。」

　　「然後呢？」

　　她開始皺起眉臉來的說著經過。

　　「然後理花仍帶著無表情回教室，早上剛好沒課，我就趕緊拿了外套和摩托車的鑰匙出了校外，當我到書同學家時候，家裡的門都鎖死了，只有隔壁爺爺坐著竹椅在外面曬太陽。我問了一下，爺爺請問這個家的人都不在嗎？他很有朝氣的說，他們搬走啦，上禮拜就在搬東西了。我問，搬到哪裡不知道嗎？他說不知道，沒有人知道。這很離奇對吧。

　　「我馬上把摩托車掉頭回學校去。奇怪了，書同學明明不是這樣的孩子阿。怎麼突然就這樣消失呢？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想著想著就到了學校，趕快跑回教室看看書同學來了沒有，結果只見理花用右手拿著一張信紙發抖，我趕緊衝了過去握著理花拿著信封發抖的左手。理花，怎麼了，告訴老師，這是什麼信？是誰給你的？書同學回來了嗎？他人在哪裡？她什麼也沒說，只有顫抖的把那張信拿給我，然後也是無表情的搖著頭。我將信紙接了過來，我的心跳噗通噗通的，感覺快要跳出來似的，我小心的打開有些泛黃的這張信紙。

　　各位同ㄒㄩㄝˊ，老師，大家好，我是書，在這些美好的日子裡，我過得很快ㄌㄜˋ。

　　謝謝你們ㄩㄢˋ意熱情地接納不完美的我，你們不用太ㄉㄢ心我，我只是到另一個世界去，過著更不一樣的生活，那裡更ㄅㄤˋ更美ㄌ一ˋ，你們會期ㄨㄤˋ我更好，我就會更好。

　　媽咪都會告訴我說，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ㄋㄢˊ，但這次我是真的想得太ㄋㄢˊ了，沒有人ㄞˋ我了。所以我只好ㄊㄠˊ走，ㄊㄠˊ到媽咪說的那個地方，我會ㄅㄧㄢˋ成透明的，你們不會看見我，但我看得見你們，ㄩㄢˋ真住保佑，我這一路都ㄕㄨㄣˋ風。

　　先跟這個世界ㄉㄠˋ別了，希望ㄉㄠˋ別的時候它不會哭泣。

　　「我問理花這封信是哪來的，她說她只是去幫忙整理一下書的抽屜，因為書每天都會和理花一同整理抽屜的，他們兩個都愛乾淨，抽屜整潔常常是班上的第一二名，一起拿貼紙會讓他們更有動力。這封信就放在書同學的抽屜裡，對折了三次，是很老舊的信紙，理花看了之後傻在那裡，我想她大概理解信的意思，也不知道該找誰求救，就一直等到我回來為止，我馬上把這封信交給了學校，請學校馬上派人去尋找書同學的下落。

　　「我告訴理花，你先不要著急，因為現在不確定書同學到底身在哪裡，學校已經叫警察出去找人了，所以你先別擔心，好嗎？一切都會沒事的。我抑制住焦慮的心情，語氣平和的說著，她突然一把甩開我的手往廁所的方向跑。他死了。她說，然後嚎啕大哭，就躲起來了，法蘭西太太，您去買三明治給她吃吧，我看她每天早上都和書同學開心的分著三明治上的起司，說不定三明治會讓她好一點。」

「這事情可大了，可是目前還沒找到書同學在哪裡嗎？」我擔心的問。

　　「就是一直都沒有消息，理花才不肯出來，老實說根本就沒有什麼希望了，你知道書的家庭本身就有著很大的問題，他會被帶到哪裡也不曉得，他母親就是個獨來獨往的人，跟鄰居都沒什麼交集。」

　　「是什麼事情讓小孩子這麼想不開？」

　　「天曉得。」

　　「白老師，那我先去幫理花買三明治，你先幫我看著理花，我手機號碼先給你，理花出來了請通知我。」

　　「好的，法蘭西太太您快去吧。」

　　我得先回家拿錢包，然後趕快騎腳踏車過去，以免訂位被取消可就不好了，幸好陽光早餐店離家裡挺近的。有間大型早餐店開在家附近真好，那個玻璃窗上生鏽的邊框真讓人喜歡，而且又賣著我最愛的三明治，還有各種口味可以選擇，可惜是生意太好了，真的很難訂到位呢，雖然說是早餐店，可是從早上六點營業到晚上十點呢。

　　訂不到位時，每次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在裡面吹冷氣享受三明治的客人，而我只能騎車過去外帶，好不容易今天訂到位了，想好好一個人享受美好的早餐，學校竟然還給我發生這種事情，認真說起來非常掃興呢，書同學到底在搞什麼鬼，說不定待會兒就站在校門口，安靜的走進來，告訴大家讓你們窮擔心了，我只是想鬧個笑話。到時候媒體氣炸了，真的讓他家人身敗名裂，再認真去寫這封信，才能可信。

　　這下子發生這種事，理花又更不可能開口說話了，我這個當母親的為何要遭受這種對待，原本期待著上了小學就會逐漸變得活潑的，看來是不可能了，我就一個人這樣下去算了，沒關係，通通沒關係，不說話也沒關係。

　　「歡迎光臨！請問小姐有訂位嗎？」

　　「我預約八點的位置，只有一位。」

　　「請問是法蘭西小姐嗎？」

　　「對，沒錯。」

　　「好的，二樓請，您坐靠窗還習慣嗎？」

　　「可以，沒問題，我喜歡靠窗，謝謝。」

　　我拿了菜單開始點餐，照往常一樣點了鮪魚起司三明治和一杯蜂蜜綠茶。過了一會兒我的餐點就送上來了，我可不能耗時間，總之一面等著事情的下落一面享用早餐吧，但也不能吃太快而沒享受到店家的氣氛。

　　我咬了一口甜美的三明治後仔細看看四周的裝潢，真的很美，和一般的早餐店可不同了，有著古典的木式裝潢，都是深咖啡色和淺咖啡交錯在一起的，在每個桌子上頭裝個美麗的小黃燈，在店裡的每個角落流竄著小音響播著西洋音樂，我最喜歡的仍是那窗戶上的生鏽邊框，這種透明的氣氛加上美味的三明治真的是太棒了。

　　當我正陶醉在這種唯美的氣氛之下，突然手機就響了。

　　「你好？」

　　「我是白老師，法蘭西太太，理花已經出來了，她很安全，沒有大哭大鬧的，氣喘也沒有發作，只是不太想講話而已，她說她不想回家，就讓她待在這裡吧，我先讓她到保健室裡休息，一切都沒事了，書同學警方還持續尋找中，找到了會告訴您的，請您放心交給我們吧。」

　　「我就說沒問題的。」

　　「是啊，那就等您放學過來接她了。」

　　聽到白老師活潑響亮的嗓音從電話裡傳來，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理花總是這樣讓人擔心，從讀幼稚園就這樣了，搞得我常常心神不寧的，真希望她能勇敢一點，別再什麼事情都依賴著我，雖然患有氣喘但自己都知道該怎麼處理了，真希望能平安找到書同學，不然我想理花應該真的不會開口講話了，一輩子也說不定，真是的，這位書同學真的事個好孩子呢，如果就這樣讓他走了就太可惜了，不知道理花是怎麼想的，我的乖女兒，每天都在學校玩得很開心，今天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應該嚇壞了吧，等她放學回家後要外帶個三明治給她吃才好。

有了三明治，她心情一定會很快就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