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舊作【短篇】愛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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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空餘恨是我，千金換一笑的是我，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是我。』── 2010.7月

　　深夜裡，手機裡的浪濤聲驚醒了我。

　　我知道是誰，但在按通話鍵的那剎那我還是躊躇了好久。因為我一直以為這個電話號碼的主人不會再出現我身邊，所以我一直未曾改變過。浪濤聲令我想起那年在旗津獨自一個人在海邊聽著浪濤聲想著你。

　　於是我將浪濤聲錄了下來，當成思念你的方式。

　　按下了綠色通話鍵，隨即傳來吵雜的聲音，有那麼一下子我無法辨識你身處何處，只有隱約聽見熟悉的聲音愈來愈清楚。六年沒聽到你的聲音了，如今此時在深夜裡聽見格外懷念。

　　「喂，是我。」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妳好嗎？」 　　『恩…我很好，你呢？』 　　「還不錯，我現在人在機場。」 　　『機場？你要又要出國工作了嗎？』

　　她想起四年前他也是這麼打過一次電話，那時他在香港赤臘角機場。

　　「不，是剛結束工作，準備要回台灣。」 　　『還是以前一樣的工作嗎？』 　　「恩，不太是，但是有調整工作，上個月才到了新德里。」 　　『新德里，很遠啊，你辛苦了。』 　　「還好，只是在那邊時間裡在市集逛街時想起妳曾說的線香想起了妳，那時想打電話給妳，可是算一下時間妳那時應該是深夜了，所以…。」 　　『那隔了這麼久，怎麼會想到我…？』 　　「因為機場大雪班機延遲，但讓我想起那年妳看不到下雪的模樣。」

　　我想起某年暖冬的日子，和他一起上了武嶺，結果因為沒看見積雪而像個孩子般大哭大鬧著，而他則什麼都沒說的捧起我的臉親吻著眼淚，然後貼著我的耳邊對我承諾總有一天會帶我去看雪。只是之後我還來不及看見下雪，我們的緣份就這樣斷了線。若干年之後我在某本書上看見一句令我心慟的句子而淚灑書局，久久不能自己…

　　「說真的，妳最近好不好？」 　　『你要我對你說真話，還是假話？』看看手邊的時鐘，指著午夜十二點。 　　「妳說呢？那麼多年不見妳，妳還是這樣個樣子，沒什麼改變。」 　　『我很好，只是習慣沈默，習慣寫文字，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習慣想念你。）心裡有個聲音回答了你。

　　『沒什麼，只是這幾年我也發生很多事情。』 　　「我知道。」 　　『你知道？』 　　「Ｆ她都告訴我了。」

　　Ｆ，是了，Ｆ是他的表妹，因為和我年紀相近，所以他不在的時候我們常常一起出遊，一起下午茶，一起聊夢想，還有一起分擔彼此的眼淚。說是好姐妹不為過，但是她卻是我們分手時我最好的情緒出口。我還記得那時我向他提了要分手，他在電話那頭沈默著，問著我這是否就是我給他的答案。我說是，因為我不能再愛你，不敢再等待你，我想要自由，想要更長久的陪伴，也更要祝你幸福。而之後的日子，Ｆ常常來找我，拉我一起去上花藝課，上烹飪課，上語言課，我知道她是希望我走出傷痛，也明白這應該也是他請她守著我。而在這些年裡Ｆ也結了婚生了小孩，我們減少了很多出來的時間，從彼此手牽著手聊變成互相拿著手機聊著天，偶爾約出來喝茶話家常。

　　我忘不掉Ｆ的結婚全家族照裡，你西裝筆挺的站在一角。

　　也忘不掉在你身旁倚在他肩旁笑的甜美的另一個她。

　　『我很謝謝她那時陪我走過來。』 　　「恩，她都有告訴我妳後來的事，包括我們分手之後，妳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然後又從那個男人的懷抱裡鬆了手的這段過程。」 　　『我曾經希望Ｆ不要告訴你。』 　　「但妳不能阻止她希望我們能夠復合。」 　　『你知道嗎，以前老一輩有句話常說，強摘的果實不會甜，強求的姻緣不會圓。如果你最後是我的，你終究會是我的，我們最後還是會在一起，只是那時間的問題…』 　　「我知道。我當初也愛上這樣理性的妳。」 　　『我一直都不理性，只是遇到我有興趣的我才會說話。』 　　「但這也是妳最有魅力的地方。」

　　我在電話這頭沒有回答，只有默默的笑了幾聲。

　　「妳還記得我曾對妳說過的話嗎？」 　　『哪一句？你對我說過太多太多了…』 　　「多情自古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 　　『多情自古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之後，我們沈默著。

　　我知道當年的離別是現在的相遇，然而沒有當年的離別的話就無讓彼此在事隔多年之後對話如此坦誠，即使談到過往，心裡的傷己經結成一道又一道的伽鎖，也因為如此才能這麼理性的和他說話聊著過往，或許就像是放下了心中那曾經掛念很久的一個眷戀…

　　「還記得妳送給我的那首歌嗎？能不能再唱一次給我聽？」

　　默默的，我在電話這頭唱了那首歌……

　　「不懂你的心　究竟躲著什麼　不懂為什麼要我放開手 　　　不懂愛情為何不長久 　　　好想對你說　說不願就此分手 　　　你只是默默對我搖搖頭　微笑說我們永遠做朋友 　　　永遠有多遠　我看不見　愛在一瞬間　說變就變 　　　你曾是我的地平線 　　　想圍繞你　沈浮　起落　日夜　直到永遠 　　　永遠有多遠　我淚眼看不見　愛在一瞬間　變成冷漠的拒絕 　　　淚水苦又鹹　流成汪洋一片　情人和朋友之間　愛太遠 　　　一天天天轉地旋　喧鬧的世界不停歇 　　　一夜夜夜長夢多　躲進了回憶的枷鎖 　　　風花雪月的承諾　煙消雲散不再有 　　　你還在說　在說　在說分手以後　可以永遠做朋友」

　　唱完，我哽咽著，淚強忍著。

　　「如果時間能倒回，妳還會留在我身邊嗎？」他哽著聲音問我。 　　『如果當初我們在一起了，我們會幸福到現在嗎？』我默默拭去淚水。 　　「我不能回答妳，但我會盡力為妳付出一切。」 　　『你曾對我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有過交集的二條線，一旦有了交集之後要再擁有下一次交集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日…』

　　電話兩端彼此都沈默著，只有機場一再重覆的廣播。

　　「我該登機了，回答我，Ｊ，我們還是好朋友嗎？」許久，他開了口。 　　『你覺得我們是，就是。』默默的，我回著。 　　「妳一直都在我心裡，而我終究是妳身邊的過客。」 　　『你曾經住在我的心裡，當我永遠的房客，只是時間久了，我需要將心重新打掃，重新整理，再重新出發…』

　　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將臉上的兩行眼淚映的透亮。

　　「自古空餘恨是我，千金換一笑的是我，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是我。」

　　他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傳來，我心底有股撞擊的聲響，隱隱的痛楚在緩緩咬著傷口。或許因為他讓我懂得成長，知道原來愛情不止有酸有苦，有甜有幸福，還有隱隱的痛楚和撕裂般的傷痛。深愛過一個人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放下這段感情，用心過的付出該需要多長的歲月能夠填滿？然而放下了，傷口填滿了，但是記憶無法抹滅、無法忘記。

　　『你曾經是我深愛過的，以前是，現在也是。只是我現在不能像以前那樣準備好愛你了，但是你還是一直在我的心裡，一直一直。』

　　我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說謊，無法背叛自己的內心。

　　「謝謝妳，我相信妳的話，有緣份我們會再相遇。」 　　『我會默默祝你一切平安順遂，還有幸福快樂。』 　　「妳也是，保重。」 　　『保重，原諒我沒把握我們會再見面，所以請讓我對你說後期無期。』 　　「這才像妳…我該去搭機了……只是我想跟妳說‥…妳」

　　聽不清最後一句他跟我說了什麼，我主動的按下了電話。

　　起了身走到客廳，在書房的電腦前坐了下來，開了電腦，在一個目錄底下按下解壓縮，然後滿滿的資料夾出現在電腦畫面上。我按下一個目錄打開，裡面有著和他的合照，還有當年寫給他的郵件還有許多的信件。

　　我默默換到另一個目錄，按下一首歌。

　　#在記憶的黃昏裡　日出時陽光的跳躍　正一步一步的變了樣 　　#我忘記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原來記憶裡收集的　竟是我遺失了

　　歌曲前的口白讓我原本乾掉的眼淚又再次淚下，再次回憶過往…………

【寫於 丙申年二月廿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