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琮：常敗將軍廢不廢？】

三國時代，有許多知名的常勝不敗將軍。 不過多半是謊言。 敗戰往往算投手，沒有人會算在打擊手身上。 打擊率超過三成就很強了。 相對的，主帥吃了一場敗仗後，如果還責罰將軍們，很容易出事情。 諸葛恪完全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主帥跟將軍的職責被搞混，其實就是廣義三國跟狹義三國的混淆。 廣義三國，戰爭的規模較小，導致每一場小戰役的將軍，看起來都像個主帥。 其實當時的主帥，真的主要就是君主。 到了真三國時代，皇帝們御駕親征的機會少了，制度建立得完善了。 許許多多的「真」主帥就紛紛登場。 諸葛亮、司馬懿、陸遜、姜維、鍾會…… 這時候選主帥很選智商的。 當然也有些比較丟人的案例。 比方魏國的曹爽。 還有吳國的全琮。 全琮當武將的時候，其實不算太廢。 但當上主帥之後嘛，戰績就不十分好看了。 全琮的父親，名叫全柔，吳郡人，原本是大漢朝廷的中央官員。 董卓之亂起後，全柔就棄官逃亡回鄉。 當時的揚州刺史，就徵辟了全柔，要他去擔當會稽東部都尉。 孫策下江東的時候，會稽的行政首長，太守王朗是堅持反抗到底。 跟王朗一樣，屬於外部遷移來的士人，也視孫策如洪水猛獸。 但作為本土派的軍事首長，都尉全柔則選擇了帶槍投靠孫策。 這裡沒有太多線索，但全柔跟孫家基本上是同郡人。 所以孫策的會稽之戰，某方面也是本土與外來政權的交互衝擊。 比起聲名卓著的大漢士族，江東人更傾向投江東之子一票。 然而，全柔的投降，雖然帶動了不少當地人。 但影響力並沒有大到讓孫策兵不血刃的進駐。 反倒成為孫策下江東以來最艱辛的一戰。 所以全柔也沒有像蜀漢的李嚴，得到破格提拔與信任。 戰後，全柔被轉調至丹楊。 事實上，孫策在會稽屠殺東冶城，如果這個會稽東部都尉仍當舊任，會稽人未必心服。 就這樣，全柔在丹楊一待數年，直到赤壁之戰後，孫權才將其召回任幕府長史。 首席幕僚的意思，因為當時孫權領了大漢正牌的車騎將軍，所以全柔是車騎長史。 在孫權統治江東的六十年中，赤壁之戰絕對是一個重要的轉折。 我們都知道，在赤壁之戰的時候，張昭為首的淮泗派官員，主張是投降曹操。 孫策孫權依靠淮泗派統領江東，但到了這個時候，再不做二手準備，怎樣也說不過去。 全柔的回歸，象徵著孫朱之外的吳郡豪族，即將崛起。 這時候，周瑜剛過世，南郡功曹龐統押棺後送。 吳郡大族聽說，龐統是龐德公的親戚，又是水鏡先生的好朋友，便紛紛派遣子弟前來拜訪龐先生，求個評價好升官發大財。 顧雍的長子顧邵來了，陸家更是族長陸績親至。 年輕的全琮，也來了。 陸績嗎？駑馬有逸足之力。 顧邵嗎？駑牛能負重致遠也。 龐統看了看全琮，「卿好施慕名，有似汝南樊子昭。雖智力不多，亦一時之佳也。」 結果顧陸二人都跟龐統結為朋友。 全琮轉頭就走。 智力應該真的不多啦。 建安二十年，孫權劉備訂定湘水之盟。 孫權分得湘水以東的長沙，桂陽，江夏等地。 全柔趕赴前線，為桂陽太守。 新的領地，新的世族。 有一回，全柔要兒子全琮載米回去吳郡賣錢……全家的這個行為，作為江東世族的交易事件，也是很有標誌性的。 結果全琮雙手空空的回來，跟老爸說：「我為您買了『義』回來啊。」 原來全琮抵達吳郡，就開船賑災，半分錢也沒賺到。 全柔心想，真的還假的？ 誰知沒過多久，一大堆的逃難士人，紛紛來到桂陽，指名要投靠全琮。 不止全柔大吃一驚，就連孫權都震驚了。 很快的，孫權就把這個懂得「市義」的奇男子招來，給他數千兵，要他去討伐山越。 每一個勇者，都是從打史萊姆開始。 每一個東吳將領，也都是從打山越開始。 全琮打山越厲不厲害？三國志沒寫。 哥出來混，講得就是個「義」。全琮大旗一插，立馬又召募了萬餘人。 在這個人口就是實力的年代，光是憑全琮的魅力值，就讓孫權決定重用了。 全琮被安排駐守牛渚，就是歷陽縣的軍屯。 就是長江最容易渡過大軍的地點。 就是建業對北方的倒數第二條防線。 當時這個地區的大總管，自然是呂蒙將軍。 全琮的偏將軍，此時應為呂蒙副將，非孫權直屬。 建安二十四年，關羽展開了襄樊之戰。 孫權正跟呂蒙商議著如何背刺關羽，卻不料全琮居然也上書了一套自己的關羽討伐戰略。 當時孫權壓下這封上書，直到抓住關羽，孫權才在公安酒宴上跟眾人宣布，全琮，討羽有功！ 接下來，全琮跟著呂範徐盛賀齊這些老前輩，在洞口迎戰魏軍。 全琮傳說啊，全琮當時是偵察隊長，找到良機打了魏軍一波，還殺了個將軍，很是有功。 不過綜合比對此戰各人記錄就會知道，基本上吳軍是被魏軍打得找不著北。 要說是徐盛一個人獨撐大局，我想也是太過。 當時張遼本來就是抱病來打，打到一半，張文遠就不行退回江都了。 才讓三路抗曹的上路呂範隊險險守了下來。 這種明顯吃敗仗，回家報功績的事情，東吳真的專門科。 長江天險，就是，行。 敗中求勝領有大功的全琮，在魏吳戰事終於趨緩後的黃武四年，突然就假節領九江太守了。 憑什麼？ 史書上唯一找得到的痕跡，就是全琮與當時的尚書令陳化交好。 黃武四年，吳王孫權的第一任丞相，孫邵掛掉了。 太常顧雍接任丞相，陳化則兼任太常。 陳化是汝南士人，甚得孫權喜愛。 曾經出使曹魏，又遙領犍為郡太守……這就是準備去參加雍闓叛亂，接收蜀漢南中的意思。 陳化死了老婆，孫權還想嫁個宗室之女給他。 溫馨提醒，結束掉第一波曹魏進攻後，孫權就起用了暨豔，引爆江東第一波的紛爭。 暨豔事件，單純說造成江東世族跟淮泗集團的衝突，是不太精確的。 這邊值得注意的是，老調一直談。 為了對抗崛起的陸遜，孫權正在物色新的可用之才。 全琮關係好，名聲品質也不差。 更不如朱家尾大不掉。 孫權的眼光，正在看向這個人。 黃武五年，孫權以（爸爸的）老家富春為核心，圈出了一個新的郡治。 要全琮領郡平亂。 還記得全琮上次怎麼平亂的？進去招兵買馬。 不久，孫權再次把全琮調回牛渚，廢除了這個新郡。 全琮傳超級鬼打牆的……而且這段寫在石亭戰後。 但孫權傳卻寫了是黃武五年。 黃武七年，石亭之戰，全琮參加。 以將軍職而言，當時陸遜跟全琮其實不相上下。 陸遜是加掛大都督，作為諸將統帥。 全琮跟朱桓，則是分列左右督。 孫權稱帝後，原本當時的大將軍人選，並不是諸葛瑾。 而是前面提到，陳化的兒子。 這個人是全琮推薦的。 但可惜還沒上任就掛了。 全琮本人的官位也提高到了衛將軍，兼領左護軍，徐州牧。 同時娶了孫大虎為妻。 看起來官位不比陸遜，但實際孫權對全琮的喜愛與信任，已經是表露無遺了。 全琮前傳，到這邊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後面比起戰功，全琮跟他的「家族」，在政治上的意義更為重要。 所以就留到下次再說了。 很奇怪嗎？這個人看起來戰功彪炳啊。 但實際上，陳壽半點也沒有描寫過，全琮使用過什麼計謀，如何指揮部隊作戰。 每一個優秀的將帥，至少都有一場可以拿出來「寫小說」的戰役。 全琮的爬升，全琮的功績，都蒙上了一層薄紗。 韋昭所作的吳書，很是稱讚全琮。 「琮為將甚勇決，當敵臨難，奮不顧身。及作督帥，養威持重，每御軍，常任計策，不營小利。」 但以此為本寫作的陳壽，為什麼全然不採呢？ 反而還借龐統之口，說全琮是個笨蛋。 因為孫權稱帝後，全琮開始以主帥的身分，跟魏國作戰。 兩次襲擊六安失敗，都是曹叡時代。 但到了曹芳時代的芍陂之戰，全琮其實帶給魏國很大的傷害。 當時的魏國執政者，正是曹爽。 而該場戰役，最終被司馬懿終結掉。 簡單說吧，全琮是個笨蛋的描述，襯托出了曹爽比笨蛋還不如。 全琮本身是一個能御軍的人，這點陳壽倒是沒有掩蓋掉。 他的恩澤能及百人，千人，萬人……讓他的部隊能為之效力作戰。 這在兵法上絕對是正面長處。 但擔當主帥時，部隊來自四面八方。 全琮總不能跑去給朱家軍打賞搏感情吧。 赤烏四年的芍陂之戰，更是以十餘名將領戰死換來的成果。 也就是說，全琮在戰術上，完全沒有任何特別的長處。 孫權中年以後，身邊這種「不行險棋」的正常將領，說實話還不少。 特別是江東本土派。 淮泗派就比較敢拚，看那精美的江表十二虎臣，甚至周瑜呂蒙，該賭的時候這些人就是拚命去作。 劉備軍的將領也很敢。 更準確點說，蜀漢的流浪武將們。 包括後期打生打死的姜維廖化。 我想，每個人所背負的人生不同。 敢衝敢拚的將領，背後通常沒有龐大的家族。 大世家的子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人犯錯，誅滅九族。 話說回來，當代「打仗靠魅力」的，除了劉備跟孫策，我看全琮搞不好是第三名厲害的了。 孫策能戰能服眾，確實是有項羽之風的將才。 孫權則認為自己很缺魅力。 淮泗派初期的能人，孫權多是認為他們是為了孫策的亡靈在奮戰。 所以孫權也總是不自覺的想要起用朱桓跟全琮這種將帥。 這種能代替他施展魅力的將帥。 反而忽略了真正愛著他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