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姑篇(1)

　　跟奶奶說了一會兒話後兩人就各自回到住處。即便奶奶一再地說不用，豫謙還是堅持送她回去，豫謙心裡想，雖然不能進門，但至少看看以後會長時間定居的地方是什麼樣子吧。沒意料到的是，在距離「家族區」至少還有兩、三百公尺遠的時候，奶奶忽然止步道：「只能到這裡了。」

　　豫謙一臉錯愕。

　　「前面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奶奶一臉為難地說，「其實啊，讓你過來晃晃、認識一些親戚們是無所謂啦，但是有些人會有意見。」奶奶最後說：「總之有很多『大人』們的理由啦。」

　　話說至此，豫謙也就沒有繼續深究。

　　隔天一早，豫謙在約定的時間與雷楓在新亡區的大門口集合，一起前往委託人的所在地，準備開始所謂的「工作」。

　　「早，學姐你吃早餐了嗎？」豫謙問，順手遞了顆蘋果給雷楓。

　　「哦？這是你的祭品嗎？謝囉。」雷楓接過蘋果咬了一口，邊吃邊說著：「老實說在這裡是不需要吃東西的，也不會感覺到餓，但有時候嘴上不啃點什麼總覺得有點空虛啊。」

　　豫謙應了幾聲表示認同，的確沒有進食的必要，昨天忙活了一天，別過奶奶，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後又整理了好一陣子家人「燒」給他的一些用品跟祭品，即便如此也沒有任何疲憊感與飢餓感，只覺得整天這樣下來好像該吃點什麼東西，便隨手從祭品中抓了幾顆水果吃了。

　　「雖然是在靈魂的世界，但行為上總還是會受到身體的制約呢。」雷楓說。

　　「好像是這樣沒錯。」豫謙說，「話說回來，今天的工作是什麼啊？」

　　雷楓拿出一本資料夾給豫謙，問道：「你知道『娘姑』嗎？」

　　「娘姑？」

　　「所謂娘姑就是指還沒有出嫁的女子。」雷楓解釋。

　　「那……我們是要幫她們介紹對象嗎？」

　　「蛤？」

　　「不是有『冥婚』這種說法嗎？」

　　「嗯……有是有啦，但那不是我們幫得上忙的事。」

　　「為什麼？」

　　「冥婚是要跟陽間的人結婚啊，我們要怎麼跟陽間的人做接洽？」

　　「哦……那我們可以做什麼？」

　　「其實重點不在於結不結婚上。」

　　「那不然是什麼？」

　　「一般已經結婚的女子死後會和夫家的祖先合爐，但未婚的女子沒有夫家可去，然而習俗上也不允許把未出嫁的女兒放入家族的神主牌中，這些『娘姑』就會變成俗話說的『無祀孤魂』，有些父母因為心疼女兒的關係所以才會幫忙去找冥婚對象，不然就是把女兒的神位放到『姑娘廟』去。」

　　聽著雷楓的解釋，第一次聽說到這樣的事，豫謙總感到有些不平，「也太可憐了吧，明明是自己家的女兒，這種習俗不管對於死掉的人或是活著的人而言都太殘酷了。」

　　「沒辦法啊，」雷楓聳聳肩，不以為然地說，「為了後代子孫的運勢，千百年來只好委屈這些女孩子了。」

　　「運勢？那會有怎樣的影響？」豫謙問。

　　雷楓搖搖頭，「沒有啊，做了什麼事會帶來厄運往往都是欲加之罪，註定會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但對於一些不樂見的事，總還是會習慣找出個罪魁禍首。」

　　「人的問題有夠麻煩……」豫謙大大地嘆了口氣。

　　「所以才跟你說人死後也還是人，這是因為你是年輕人所以覺得聽起來荒唐，以前的人認為這可是理所當然的。」雷楓補充到，「死了一、兩百年還待在這裡的人也是有的。」

　　「但死去了的人裡也很多是年輕人吧？不斷有新舊價值觀衝突的話還不鬧翻了嗎？」

　　「所以我們才在這裡啊。」雷楓又是那招牌的理所當然的語氣。

　　「啊……」豫謙原地愣著，心想著原來早就鬧翻了啊……。他開口問：「那麼今天的工作就是跟娘姑有關囉？」聽得出來他語氣中忽然冒出的幹勁，在了解了『娘姑』這樣的身分存在後，豫謙瞬間有感這份工作的正義與神聖。「我想起來了，我剛來的時候在地圖上看到有一區叫『未婚女性收容中心』的地方，我們現在就是要去那裡嗎？」

　　「不是哦！」

　　「娘姑不就是未婚女性嗎？不然我們現在是去哪？」

　　「公園。」

　　「蛤？」

　　「先別問這麼多了，在哪見委託人都一樣啦，這次事情有點複雜，所以不是到當事人的住處去做面談。」雷楓說。

　　「這樣啊……」

　　「剛剛給你的那本檔案你先看看吧。」

　　「好。」豫謙翻開檔案，好奇著是什麼樣的特殊情況，這是他接觸的第一個案子，正期許著自己可以好好幫忙這些需要幫助的人時，忽然「欸？」的一聲愣住了。

　　這照片上的人不就是昨天在公園遇見的那一對母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