檳榔攤的美好嚮往

新北住家附近有個檳榔攤。

不是小小、正正方方的長型透明箱型檳榔店，而是真正的檳榔攤，很像國片裡常出現那種只要黑道老大需要談判的地方，需要有空間可以擺出陣仗，也有足夠長的木頭椅子可以一邊一國，翹腳、泡茶都方便的檳榔攤。

好啦，沒有我以上形容得這麼誇張，但這個擺在騎樓底下的檳榔攤，在寸土寸金的北部，空間真的很大。

我每次經過，總是被桌子上擺滿各種需要處理的檳榔堆驚嘆不說，還有好幾個橫衝直撞的小孩，在各種貨物的縫隙中悠遊嬉戲。而以桌子為中心圍繞的婦女們則頭手分工合作。她們在手指忙碌的同時，還得分神吼叫地上爬的小孩不許胡鬧，要讓路給我經過。當然，她們懷裡也通常都還會有一隻嗷嗷待哺的小鬼。那還未從孕期消退，豐滿且充滿母性柔軟曲線的身軀會一邊微微搖晃，一邊又跟桌子的另外一頭的母親話家常。

我越常路過這個檳榔攤，就越對僅存在在這個空間的氛圍感到詫異。

感覺自己像觀摩到了以前農村時代，或者原始叢林裡，母系社會裡的微型互助的概念。

這又間接透漏了我缺乏在大家族裡生活的經歷。

所以我不太懂那種大家緊密結合，兄弟姊妹可以好幾台三輪車撞在一起，小孩們玩到膝蓋黑黑的，口水髒髒的，母親卻不會過度反應的日子是怎樣。小孩子沒有隱私權，去哪裡都有其他小夥伴跟著；吃飯、玩耍、甚至睡覺，都是手臂大腿交疊，所有人流汗的體臭竄流在空氣中。

周圍有些獨來獨往習慣的朋友們也開始有了小孩之後，她們偶爾會疲累地坦承，會嚮往以前長輩那種一大家族相互照應的生活。那不只是物資匱不匱乏的問題，你不用24小時盯著，你不會彈性疲乏，臨時需要幫助只要喊一聲，你可以依賴，可以離開，做其他事時放心小孩不會在你轉頭的瞬間就掉進馬桶裡。

那種傳說中濃密且黏膩的親密，偶爾在路過那個檳榔攤時，會帶給我一些美好的幻想與嚮往。

但我知道我不適合那種過於緊密的生活。我喜歡透氣，喜歡冷空氣竄入肺裡把氣管凍到收縮的痛感，就算偶爾寒流來襲，會太乾燥，感覺太過空虛。

幸好住在台灣，熱的時候總是比冷的時候多。

所以就跟多刺的玫瑰花一樣，欣賞別人的手藝就好，還是別自己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