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06|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影評| 《咒》 (2022)

/ Incantation
監製:柯孟融、楊旭奮 導演:柯孟融 編劇:柯孟融、張喆崴 攝影:陳克勤 剪輯:柯孟融 製片商:精漢堂影像有限公司等 (資料來源:維基百科)
為什麼第一篇要寫這部呢?除了剛好是我最近少數在院線裡看過的國片之外,還因為照過去的台灣票房規模經驗,每年很難有三部以上的國片票房破億的關係。所以決定寫這部片,大概是因為它會被記得得比較久、又比較多人看過。
除了很小的時候之外,我幾乎沒看過什麼恐怖片。所以這次會去看的原因,除了朋友約之外,還因為很好奇恐怖片可以用來拍什麼主題;另一方面,也很好奇我們的恐怖片會用來說什麼內容。(哎,總之就是沒看過返校。我道歉。)
看完之後第一個感覺是,哇,是一部手法跟內容的配合度很高的電影!只是,在故事訊息的傳達上,或者第一人稱視角的手法上,好像都有可以記錄下來、集思廣益的地方。以下!

電影的訊息
從呈現事件的角度看起來,故事有意把李若男(女主角)塑造成一個愛逞強的、沒有遠見的人(無論在六年前在朋友的嘲諷下選擇繼續破鬼任務,或者是在女兒餓壞之後就不顧師父指示地餵食物)。而因為她實在太短視了,我們不會因為她的動機是因為別人(朋友、女兒)的影響,就免去對她的責難。但是我們就此被懸掛在一個問題上 ー 這樣的人會不會、又是如何會得救?
故事很完整地,把李若男的性格,與全片出現在觀眾面前的道德動機結合得非常徹底。到這個部分,我覺得故事的操作挺成功的。我想起經典的恐怖片劇情裡,白目的大學生總是因為自大或者無知被殺害。故事常常透過不同性格角色的存活結果,試圖討論、或者試圖定義什麼叫做善良。
沒想到我們忽然就不只是吃瓜群眾了。
整部片從後段開始,被驚喜地被包裝成李若男散播邪惡的自救手段,試圖讓離場的觀眾們都被沾上難以忘記咒語的、滿滿的不快。
到這裡,故事似乎試圖透過讓觀眾親身沾上故事裡的邪惡的手段,來貼近觀眾與角色的關係 ー 在我跟他產生了關聯之後,我會改變對他的看法嗎?又,我自己會怎麼做呢? 從而挑戰起我們各自的道德觀。
我覺得這個點子蠻有創意的,是真的會讓我感同身受的方法。只是,故事花了這麼多創意跟力氣,逼得我們也沾上了那樣的惡之後,到底要我們去思考什麼呢?
我卡住了。
第一時間看完,其實會覺得這種道德挑戰很難帶回生活裡繼續評價。畢竟故事裡的邪惡跟災害,並不像《咒怨》或者《十三號星期五》這樣的電影一樣,有一個回到人性怨念的出發點。我卡住了很久,因為遲遲無法把那樣的邪惡在現實中找到參照,我甚至開始懷疑這只是一部為了嚇人而嚇人的電影。畢竟那種惡就是種抽象的東西而已。我不必看這部電影也能找到別種機會讓自己受驚嚇。
就在我前幾天以為我已經寫完這篇影評,甚至已經發布了之後,我才想到這種惡並不是不可能有參照的。我想著人什麼時候會面對這種無以名狀、從自然而來的惡,而又具有傳染力的時候,就想到了瘟疫。想到的瞬間我差點笑了(雖然寫的時候總是感覺毛毛的)。因為故事裡的佛母是從中國傳過來的。
不過,仔細看一下電影拿到長片輔導金的時間點就會發現,如果是在108年的第二梯次就得到輔導金的話,故事開發的時間應該更早才對。雖然不能肯定這個故事的製作過程完全不受疫情影響而調整,但至少原初的概念應該與疫情無關。
好啊,那接下來就回到現實來想想看,到底這部電影的訊息是什麼。
故事的概念如果試著換句話說,我會整理成 ー 「假設我因為一個軟弱的人的自私行動(嚴格說來是救他女兒的行動)而被傳染了瘟疫......。」
前半句很好整理,至於後半句呢?我想了很久,一度卡在認為故事是在質問我 ー「在這個設定下,你接下來會怎麼做?」
想了想發現,如果只是這樣,那這部電影就像是十多年前左右流行的,那種傳給十個人才能消災的玩笑簡訊。那樣的話,這部電影就淪為一次像是那個簡訊遊戲一樣,讓人總是掛在心上不是滋味、卻又讓人無可奈何的、徒勞煩憂的爛體驗了。
我不願意這樣想。後來我發覺,對我來說真正有意義的後半句是,「在這個情況下,你會不會原諒李若男?」畢竟,故事裡唯一能夠與我們產生關聯的,其實是李若男這個人的行為。換句話說,我認為觀眾看待李若男的方式,會決定觀眾在生活裡的每一個決策。因為人總是會參照自己喜歡的行動、避開自己討厭的行為。
如果是這樣的話,故事就是在透過李若男一次次無力承擔選擇的行為,其實很明確地試著提出一個道德標準 ー 提醒人們只有在有勇氣、且願意承擔後果的前提下,才去做生活裡的選擇。
到這裡我覺得這部電影很讚。只是照這樣來說,我於是有了一個想要提出的問題 ー 是關於結尾的方式。
對我來說,因為是像上面的脈絡去解釋這部電影的訊息的關係,自然會希望結尾能夠更好地引導觀眾往這個終點思考。
如果人們看完電影,終究要回到對角色的評價的話,我會認為李若男告訴觀眾說「這是一個咒力分享的視頻」的訊息,應該放在結尾佛母之後才對。
如果觀眾先知道了接下來的電影內容是為了要分擔咒力,那他就會出戲地開始思考要不要相信詛咒。可是,依照上面的訊息解讀脈絡,在電影結束之後,你相不相信佛母存在,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若男是不是一個好人。
在我看的那個場次裡,沒有一個觀眾在知道那咒語是一種分擔之後就離場的。所以要麼,大家馬上就決定願意一起承擔了;要麼,大家都認為那段話只是一個玩笑、一種為了讓觀影刺激存在的約定。如果是後者的話,那觀眾從那個時間點就開始抽離了。留下的只有兩個觀念:看看導演接下來搞什麼鬼,以及我大概與這件事無關。
但,如果觀眾是先看完包括佛母的片段,早已無選擇地掉入故事的陷阱裡,才被李若男告知說「對不起,這都是阿男的陰謀啊,原諒我吧」的話,觀眾一方面會對那樣的惡意感到印象深刻,一方面也更能在走出戲院的時候,想著阿男到底值不值得同情。
畢竟,對我來說,如果電影本來就沒有除了評價角色以外的選擇可以給觀眾操作 ー 我們既無法把咒力真正帶回生活、也無法改變故事裡敘事的遭遇 ー 的話,那何必讓觀眾遐想自己擁有什麼選擇權,結果跑去聯想到災厄簡訊的方向呢?
不過,這也只是我單方面對電影的想法而已。很容易想像,要是有人跟我辯證的話,或許我也會被改變。畢竟,故事在前期肯定也在經過了大量的辯證才能完成,所以一定也有現行的道理跟實際被達成的故事目標。

電影的方法
為了整體的完整度,還有最後向觀眾噴射咒力的大結局,電影從開頭就限制下第一人稱的自拍觀點,並且自我解釋了電影本身存在的理由。這卻使得下面的三種情況總是讓我出戲:
  1. 第一種情況是,女主角永遠能夠堅持在許多看似非常害怕的時刻,維持住她完美掌鏡的決心。(誒抖也可能因為我拍電影所以特別在意吧。總之,)我常在一些準備要感到恐怖的時刻感到很抽離,只覺得我現在坐在電影院座位上、要準備被嚇了。
  2. 第二種情況是,電影在敘事的過程裡,無可避免的有一些全知的、女主角不在場的時刻(比如女兒一個人跑上頂加跳樓的那場戲)。在那些時候,我也會出戲。意識瞬間回到我的座位上,半強迫地自發預期著等下要被驚嚇的可能。
  3. 第三種情況是,出現了催眠般的紅色全幅咒語動畫的時刻。在那些時候,因為畫質跟聲音效果太不一樣了,導致我發現導演跑出來想要催眠我。因為平常就討厭預期被嚇的感覺,所以我自然很抗拒在那些時刻入戲。不自覺地就會開始質問,阿若男現在人勒?
因爲這樣的出戲感,有時候我也不再相信自己就是電影女主角口中的「你」了。畢竟,當我沒辦法跟她一起面對狀況的時候,她就真的只是一個導演準備嚇我的藉口而已。
這些感受累積起來的不快出戲印象(儘管主要是第一種情況引起的),讓我聯想到電影剛發明的時候,觀眾第一次看見火車進站的畫面被投影在大屏幕上時的感受。雖然歷史都寫,全部的人都很沈浸地尖叫逃跑了,但或許也有人很清楚自己只是在看一塊布。
這樣一來,不管故事有什麼巧妙的安排或寓意,在那些時刻都一起失靈了。我在那些感到「又要被操縱」的時刻都只是在試著抽離、把電影看成一塊布,讓自己不要被嚇到而已。然後才再慢慢試著重新入戲。
換句話說,試圖用故事本身的理由,包裝起電影的存在的作法,如果沒有決心用到一定強度的決絕形式的話,總覺得是很難成立的。我知道類似這樣作法的電影有像是《科洛弗檔案》這樣的片。但可惜因為沒看過,所以目前還沒認識真正成功的案例。
如果是我的話,或許會放棄包裝電影本身存在的企圖,改成拍攝雖然是從李若男的手持素材出發(一樣可以作為開場),卻也有著全知觀點的故事。
比如,讓謝啟明(男主角,故事裡廣義的、幫助觀眾了解過去背景的偵探角色)來當作功能性的事件回顧者,從故事中後的某段,承擔起一部分的、李若男不可能在場的觀點;或比如用著魔的、自動播放的攝影機來呈現揭露佛母的結尾。
無論如何,只要在中途打破「這部電影是李若男拍的」的這個自我限制,故事就可以容許更多觀點轉換的可能性,做出更順暢、更沒有bug的敘事。雖然,這樣勢必會降低故事的遊戲感,卻不會犧牲對我來說更重要的、對故事的相信感。

hmmm
雖然上面大多討論的是導演對故事的處理手法,但其實我把這歸功在影片裡的技巧大多設計很成功的關係。所以總而言之,在我的Letterboxd裡,我給4/5星!
如果有任何願意交流的想法,任何任何,歡迎一起聊聊XD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