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咀嚼著無味的口香糖出現在我眼前,上顎、下顎交互的運動著。 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模樣,我的未婚夫、我現在的男友。 是......「屌兒啷噹」? 我第一次用這種形容詞理解他的行為,於是我忍不住問 『你怎麼了?』 好笑的是這是這陣子我們最常問候彼此的話,然後通常沒有確切的答案。
我也是,被問的時候也像他一樣說,『沒什麼,只是突然想這樣。』
在我心中,他一直是家教甚好的自制力強者,這點與我全然相反。
我是個極度依賴靈感與突發狀況的人類,一個擁有十根手指卻不常運用的「作家」。我得說我自己是作家,從我出生到現在30多年了,我為了創作或是生存寫了不下千萬個字,我明白文字與語言是怎麼一回事,只是在近年來不願認真正視,這有我自己無法突破的原因,暫且放下。
那天他就這樣咀嚼、咀嚼,直到我詢問後,他像是避免什麼麻煩般的吐掉。
我也許知道他一些習慣,曾經的戀愛、或是單方面的情感投射所回饋的困擾,
被誰控制一般,這個能做、那個不行,我喜歡這樣、不允許那樣。
我也有這部分,誰沒有呢?
只是我感受特別深、放掉特別快。 『我喜不喜歡的,是很直覺的,也許我們商量以後、我明白前因後果以後,就不會那麼執著了。』
抱持著最後一次戀愛的心態,我長出無比的耐心,然後私底下像偵探一樣推敲,自以為不打草驚蛇。 我發現,他怕迷路被責怪(因為沒做好功課)、他怕走錯路或違規被罵(因為不守法)、他小心不讓別人發現將沾染油漬的手塗抹在好久沒洗的牛仔褲上。(任何有潔癖的女生都無法忍受這樣的人再躺在自己的床上)
這都是不小心,我心想。
只要我比他更會迷路、只要我在他走錯路之前大笑「這邊這邊、那邊那邊」氣氛會和緩,只要我在他手油油之前,搶先一步把衛生紙遞給他、或是準備好放置廚餘的小盒,那他的褲子存活率又多了一天。這又沒有什麼,只要我有發現就好。
重點是,我並不討厭這些,因為我也是粗心而隨便的女人。
把髒衣服疊堆如山再一次混著洗,內衣內褲還不分開,全部都丟在烘衣機裡熱乾,直到衣服壞掉。貓砂如果沒有明確臭味的話,大概過三天才會一次清,或是等到貓兒受不了亂尿在其他地方,才會無奈清鏟。 何況平常不修邊幅的是我。
活動範圍固定,不穿內衣、最愛偷媽媽衣服穿,慢慢地體重直線上升、副乳往橫增生、肚子已經不止一圈兩圈......
到了這地步,兩人憑什麼相愛。
在他離開之後,我開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仔細回味他關門時候的聲響,
愛戀畢竟有條件,生活的自然是毒藥,把一切憧憬腐蝕,重新開始是幻想。
她/他 早就不成人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還在/我還在?
有時候真的很想逃到看不見彼此的地方,讓我們持續以文字交流
像上世紀的網友那般,以文字談情,不說愛。
但他是我未婚夫,我的半同居男友,有時我們稱彼此為另一伴。
這麼寫的時候,仔細搜索自己的內在,「幸好我還愛著他沒有問題」
可是我不知道他。
一直、一直不知道為什麼,他愛我、或是選擇我。
為我建造理想小屋,是他。
義無反顧背負困難,是他。
負擔我身心醫藥費,是他。
是不是什麼戀愛養成遊戲裡有這些指令?
有時我會這麼想,讓他達成KPI就有美滿的結局。
我是王子最後盼望的公主,公主就該有公主的樣子。
我不敢說,我其實,只是個跑龍套的~
讓你誤會我是公舉真的母猴以洗呀~~
都走到現在了說,走到現在才在那邊這邊的,怕。
說回口香糖吧!
我居然不知道他除了喉糖以外,有這副模樣,
當下還有些嫉妒地想著,喔?你曾經這樣屌兒啷噹趴七仔?
說說而已,這只是憋在嘴裡的話。
這陣子,我夢見好多迷路的場景,醒來總是無盡困惑。
山裡的路都是墳墓、曲曲折折,有些小徑甚至沒有出路。 『我覺得我好像,自己一個人迷路就好。我不想耽誤別人的出路。』
對著諮商師說完這些話,其實我準備很久,沒想到並沒有戲劇性地哭泣 「他也這麼以為嗎?」諮商師問。
『我希望他也這麼想,只是前兩天.....我們很不好,我煮完飯先睡了,他來了、我要他餓了就自己先吃,或者選擇回去。』 「嗯嗯......」諮商師等著我接下來要說的後續。 『我要他回家,他問我,“你要我去哪裡”?』...... 「噢,真是令人心碎的回答。」
是嗎?很令人心碎嗎?
或者我把一個空間給他,我出逃。 這讓我想起我母親在我有意識以來,只要對父親有所不滿就打破我小豬,
拿我存的錢離家出走坐計程車遠去的模樣。 我邊哭邊想,我不想要這樣,我還是要有跟他一起的家。
只是我現在無法保護他,我想跟他說,再等等我、再等等我更強壯一點。
雖然我不知道強壯到什麼地步才算數,但是至少不是一無所知的接納然後等著
被放棄。
不是說被放棄不行,但我想我自己要明白,「為什麼」? 這大概就是這篇文章存在的意義,再去想想為什麼,
「怎麼還是走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