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03|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燈火闌珊處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你看,你不是也正在燈火闌珊處麼?”
循著他的話,我向窗外望去,悉尼港的海面一片漆黑,一艘末班渡輪正向環形碼頭駛去,船艙的燈孤獨的雪亮。遠處是CBD林立的高樓,一棟棟燈火通明。海港大橋黑黝黝地攔在右側,橋墩最高點的警示燈閃著微弱的紅光。
嵌在這幅夜景中的,是我不著一縷的軀體。我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所有的細節都被夜吸了進去,玻璃窗反射出的只是一團曖昧的情緒。
遠處高樓頂層會計師事務所的標誌發出亮黃的光,即使隔著海港也清晰可見,跟我早上看到的財務報告上的標誌一模一樣。而代表著這個符號的人,此刻卻在我身後,緊貼著我的軀體,用一隻靈活的手撩撥著我情慾的浪濤。
遠處的夜景、窗戶上的倒影,日與夜,現實與虛幻,太割裂了,割裂到我根本無法、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實的。
我感到一陣潮熱起於臉頰,瞬間蔓延到了脖頸、鎖骨和前胸,我的耳朵熱的發燙,乳頭緊縮前凸,頸部的脈搏砰砰地跳,我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中嘩嘩地奔騰。這一定是一場春夢,一場我可以肆意妄為、醒來後就忘記了細節、空留情慾餘韻的春夢。
起初的猶豫、驚疑與羞澀都沒了,只有空前強烈的、令我目眩神迷的渴望充溢心中。後面的那隻手也許洞悉了我的感受,他一定是察覺了。有別於剛才沉穩輕柔的摩挲,他開始徘徊在我的快感核心周圍,淺嚐輒止、若即若離。
他在逗弄我,或者更準確地說,他在品咂我蔓延的慾望。如同他咀嚼辛棄疾詩中的起承轉合,他要親歷我墮入情慾漩渦的全過程。我溫暖滑膩的下體、馥郁蒸騰的氣息、囈語般的呢喃、律動潮紅的軀體,一絲一毫的細節他都不想放過。
此刻的我已別我選擇,我上身前傾,下身追逐著那隻躲閃的手。我的臉幾乎貼在了窗戶上,嘴中呼出的氣息把玻璃模糊了一片。每一下他的手指碰到我的核心,一陣快感的波紋就會從我的下腹漾開,傳至全身,幾次之後,我甚至覺得眼前的景像都如同海面一般波濤翻滾。
我的氣息紛亂,一串急促的喘息之後,我感覺就像有人扼住了我的脖頸,一口氣憋在胸口,頭彷彿都漲大了一圈,那個顫栗的頂點馬上就要勢不可擋的到來。胯下那隻手的蠕動卻戛然而止,無與倫比的虛無與無助使我雙腿顫抖,我的臉貼在玻璃上,哆嗦著呼出胸中那口氣,下身竭盡所能的向後探尋。
在我還沒來得及懊惱委屈的一剎那,他攥住我的雙臂把我反過來面向他,右手抬起我的左腿,堅挺的下身毫不吝惜地刺入了我的身體。
他給我的第一印像是“難對付”。我在這一行待的夠久了,每年出財務報告就是一場跟審計師的博弈。我作為上市公司的財務總監,需要財務數據“漂亮且真實”;審計師作為獨立為股東負責的一方,需要財務數據“真實且漂亮”。毫釐之差,卻是每年的兵家必爭之地。
我見過一茬一茬的審計師。有高傲自大的,有油裡油氣的,有色厲內荏的,但是他不一樣。
第一次會議,我去晚了。到的時候,審計團隊已經在匯報今年的審計計劃。他是新面孔,靜靜地坐在會議桌的角落,我一度以為他是無關緊要的“Subject Mattet Expert”。
等到帶隊的經理匯報完,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又特地向我介紹了一遍自己和他的團隊。我這才知道他就是今年新換的項目合夥人。
他的嗓音低沉卻帶著一絲金屬的震顫,他握過來的的手輕柔但透著堅定。沒有不合時宜的寒暄,沒有故作姿態的高傲。整個會議他都沒有再發過言,隱沒在他身後落地窗外環形碼頭的明媚陽光中,觀察著。
我低頭記錄完今年審計工作的重點,抬起右手把聳拉下來的髮梢拂回耳後,一縷香水的後味傳入我的鼻腔。我的神魂為之一動,就是那剎那間的交集,他竟已經不著痕跡的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記?縈繞在鼻腔的似乎是灰塵、紙張和松木在陽光中散發的氣味。就那麼一絲,就那麼一瞬間,把我從會議室拉到了一間老房子的閣樓裡,秋日的午後,透窗而入的陽光下,塵埃漫無目的地在空中飄蕩,我歪在躺椅上讀著一本舊書。
後面有什麼人說了些什麼,我已經完全沒有印象。只有那一縷香水味,流連徘徊在我心中,就像一根執著地粘在衣服上的蛛絲,絲的另一頭是一張無形的大網。
後來他提起了那一天的會議,我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出他的注視。他看到了我拂開頭髮後露出的雪白的脖頸,他看到了我感知到香水味後的輕微皺眉,和緊接著走神時渙散的眼神。他察覺到了那一瞬間,我已經不在那間會議室了。他篤定地知道,我同樣渴求著那個脫離現世的裂隙。
在之後的工作接觸中,要堅持的地方他溫柔的堅定著,能讓步的地方也從不拖泥帶水。我的所有要求好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就是一個指揮家,工作就是他的樂章,每個音符、每個停頓他都了然於胸。我從未經歷過如此四平八穩的審計,但每一次與他接觸,我都覺得被那根蛛絲牽著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的周圍就像有一個無形的黑洞,我一靠近,靈魂就有短暫的要被抽離的感覺,需要我竭盡全力地去保持我在這個世界的形態。
兩個多月的審計完成了,犒勞員工和審計團隊的party在悉尼港的一家酒吧。那里以前是貨運碼頭的停泊卸貨區,前些年改成了酒吧和餐廳。酒吧外面就是悉尼港的海面,右邊是海港大橋,除了歌劇院被擋住了看不到,悉尼的招牌地標都近在咫尺。喝多了只要往前跑兩步就能沉入海天之間,倒不失為一種風流的死法。
我一直不明白西方人為什麼鍾情酒吧。喧鬧的音樂、噪雜的交談聲。就為了因為別人大聲說話,所以自己也能大聲說話麼?其實誰也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也許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撕下平時文明的面具,肆意地喧鬧而已。
十點多,我們離開了酒吧。年輕人找地方翻場去了,我跟大家告了別,獨自往火車站走去。夜晚的CBD空曠安靜,連路燈都亮得提不起精神。
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後面來到了我的左側。我還來不及驚慌失措,一股熟悉卻久違的香水味混著夜晚清冽的空氣注入了我的鼻腔。在酒精的雙重作用下,瞬間就讓我不知身處何方。
一隻厚實溫暖的手握住了我的左手,拉著我拐進了左側的街角,溫柔卻不容抗拒。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我是怎麼了,為什麼要跟他走。他並沒有強迫我,我也沒有喝多,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的左手回握住他的手,竟微微地在發抖,也許因為迷惘,也帶著一絲期待。我的腳步急促,緊跟著他大步前行的步伐。
我是怎麼跟他回的家,我已經完全沒有了印象。我們一定是走過了海港大橋,因為窗外海對面就是CBD的燈火闌珊。而我,就在燈火闌珊處迎接著他的進入。
他的插入堅定但不毛躁,充分地享受著我體內的觸感,我也從剛才急切地想要登頂的焦躁中恢復了過來。女人的感受是多樣的,他撫弄我的核心時,我的感受是本我的。一切思想都讓步給了慾望,整個我就是那一個點。它的震顫帶動了我全身的震顫,我的腦內空無一物,只剩被慾望推湧著攀上頂峰。
被他刺入的感覺卻帶著一點超我。他打開我的雙腿,開啟的不只是我的下體,還有一部分我內心深處的溫柔。調整我的姿勢讓他插得更深,雙手放在他的腰臀上,在他往前突刺時輕輕地推送,一切都帶著一絲奉獻感。也許是因為生物性行為的最終結果是受孕,以至於性交總能牽連出女性心裡那一份母性。
男人,不管他在現世中如何揮斥方遒,一旦進入了女人的身體,最終的結果都只有在那份濕軟中一泄如注、敗下陣來。我等待著這個平時掌控一切的男人失去他最熟悉的節奏、徹底地敗給慾望本身。攻守已經易位,我成為了那個觀察者。
他似乎感知到了我的變化、洞悉了我的內心。他不願意就這麼輕易地失去掌控,他不甘心就這麼草率地去。他左手托著我的後腦,輕輕把我的上身放躺在飄窗的墊子上。他直起上身,右手把我的左腿搭在他的右肩,左手手掌撫在我的恥骨上,大拇指快速地撥弄起我的核心。他看著我,帶著一絲挑釁的冷靜,同時下身更堅實快速地抽插起來。
我已經逐漸冷靜的慾火“轟”的一聲又被點燃了。我的眼前金星亂冒,我的雙手無所適從,只能緊緊地抓住坐墊的邊緣。我想把下身抽開,逃離這難以忍受的快感漩渦,但下身卻在他每次刺入的瞬間擅自更加的打開,積極響應著他的節奏。
他的手指如同給我的快感引擎中加了一把助燃劑,同時毫不猶豫的將油門一踩到底。我的慾望快車瘋了一般嘶吼著沿著山路往上沖。前方就是斷崖,但是無所謂,我根本不想回頭,我渴望著那一躍,我渴望著粉身碎骨、支離破碎。
伴隨著一聲抵在喉間出不來的悶吼,我的臀部彈起,搭在他肩上的左腿向空中猛蹬,足尖、小腿、大腿和髖骨幾乎連成了一條直線。歪在一邊舒展開的右腿也同時繃緊,把他的腰胯緊緊地夾在了雙腿間。我的下體不受控制地上下抽動,把一浪又一浪的震顫傳遍全身。
他停止了動作,雙手緊緊地把住我的腰胯,不讓我的抽動把他從體內擠出去。他一定是滿足的。我是他的獵物,他給了我胸口致命的一刀,看著我在血泊中無助地抽搐,想要保有最後一絲尊嚴,卻只能無奈地軟癱成一具屍體,赤裸裸地坦露著我所有的不堪。
那次之後的不久,我收到他事務所的郵件,說他調回了上海負責大中華業務,我們的審計業務由一位新的合夥人接管。
我與他的事無數次似幻燈片一般在我腦中重放,老房子、灰塵、燈火、玻璃上氤氳的情慾,讓我越來越確信那一晚沒有實際發生過。我只是偶然地踏入了一個現實通往虛幻的裂隙,享受了一場刻骨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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