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空空冷冷,十一月的寒風從窗縫中鑽進這間已多年人去樓空的房間,窗外的銀月把揚起的飛灰映照得像緩緩飄落的雪花,飛散在沈澱的空氣和時間之中。
再次踏足這房間,她用指腹輕輕劃過桌上積聚多年的灰塵,掃出的卻是感慨藏於心坎。目光再次落在房間中的每一角,腦海盡是二人曾經一起走過的細碎回憶。
撿起那曾經心愛現已破掉的娃娃,身上盡是兄長為她縫補的綿線,沿著補釘的紋路摸索,兄長的線也由粗糙雜亂變得工整細膩,那是他年年月月反反覆覆修補的成果,只是當年的她未曾珍惜過他的付出,一而再地把娃娃弄得髒兮兮的,那時的她只知吃喝和玩耍,只懂肚子餓時就大喊兄長的名字,就會得到兄長為她泡製美味的熱湯……
蹲下她帶點自慚的身高在陳舊的廚櫃中翻了又翻,她終於找到了那專屬於她的瓷碗,那隻漆上小貓圖案的瓷碗。
她仔細地檢查,幸好瓷碗還完好無缺,兒時她稱呼這瓷碗叫小貓四號,因為這是她第四隻同款的碗子,而小貓一、二和三號早已化為大小不一的瓷片埋葬於山上那棵老樹的腳下。
在她珍視手上的小貓四號之時,在眼角中發現了它的好朋友,胖熊一號,實際上「一號」這字是她當年為了小貓四號聽起來不要那麼孤獨才加上去的,那是兄長的碗,他總是小心翼翼地收取好,不像她一樣弄破一隻又一隻。
她用出乎她自己察覺的溫柔把胖熊一號拿起,深深地擁在懷中,感受那藏在心中久別而未忘的情感。
突然她心生一個念頭,便隨心從指尖發出銀白的微光,簡單的一道咒語,房間的灰塵跟著微光的擴散一掃而空,縱然破了的東西沒法修補,但表面上的塵垢已不留痕跡的抹消,像是從來沒有被時間與離別染指。
放下寬邊尖帽,在昔日桌子的旁邊坐下,桌子現在看起來感覺像是細了不小。為何當年他們能二人在這裏一起吃飯說笑而一點也不覺得擁擠?
她小心地把胖熊一號安放到桌子的中心然後緩緩閉上雙眼,在腦海中尋找那往昔的片段,那味道的回憶。雙手輕輕地捧著胖熊一號,再一字一字地唸出咒文,瓷碗的中央便徐徐升起了魔法的煙霧,一瞬間煙霧悄然散去,換來的是溫熱的蒸氣上升,原本空蕩蕩的瓷碗內現已盛著一碗熱騰騰的薯湯。
她眉頭一挑,看上去的而且確和兄長弄的差不多,這時她才留意到胖熊一號身上崩了一個小缺口,而這個破缺之處由原來的鋒利經年月的洗刷又已變回了圓滑,瓷碗的熊印已經褪去了大部份的色彩,這時她在回憶深處燃起了自己曾說過的話。
「哥,你的碗子破了,明天我們去買過新的吧!」
「不用了,別浪費。妳看這個只是崩了個小缺口還是可用。」
夜,銀月的光已被綿綿細雨掩蓋,原來已冷的空氣更滲出淡淡愁思。她喝下一口熱暖暖的薯湯,薯湯馬上溫暖了她的咽喉與腸胃,身體傳來那一份暖就像當年兄長煮的一樣……
突然她發現熱湯落下了一滴淚水。
沒錯這味道就是她回憶中的味道,然而湯中卻缺少了那份別浪費的心血,卻時時刻刻浪費在自己身上的味道,那份無盡的溫柔與憐愛,那不求回報的無聲守護。
她可恨自已以後不知有沒有機會再嘗這味道。
一行行的熱淚已悄悄沿著臉頰落下,滑過這充滿大大小小破損痕跡的瓷碗,落在那個已不能再復原的缺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