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17|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玩笑

翻著舊日的相片,我不在那裡,但最美的她卻在那裡,俏麗微捲而又長度適當的清髮,配上一張秀美笑容的臉龐,構成一幅完美的素描畫。我明白,那樣的她再也不會出現,這層理解更增加一些純淨的美感,使她的面貌變的有些不可思議。我開始埋怨我為什麼不在那裡,是啊,我那時候在哪裡?難道我的記憶,我的人生,竟出現了真空階段?難道那連接兩邊記憶斷崖的橋,竟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讓思緒列車墜落到萬丈深淵之中,找不到任何殘骸?我努力回想,卻得不到滿意的答案,我明白「我不在那裡」,並非我不在相片裡那樣簡單的含義,即使我真在相片裡,做出了某些動作,我還是認為我不在那裡,現在的我對那時的我做出驚人的詮釋和轉向,甚至是徹底的抹除,以致於那時看來的真實現在全都變成虛幻和不可解。那段純然沒有愛情的過去,原先是我人生中擺脫愛情枷鎖的美好時刻,現在竟突然轉化為一段悔恨的時光。我無法為這種轉變提供一個理由,這簡直是一個玩笑,一個無法掌握的生命歷程,隨時將你以為掌握的東西徹底打翻,就像《玩笑》中的路德維克所遭遇的一切,只能讓命運或歷史轉動他們的遙控器,而後乖乖地屈服。
我繼續翻著更早之前的照片,那時的她看來就沒有那麼漂亮了,但也呈現了姣好面容的不同面貌:純樸而素雅,那就是她一開始呈現給我的面貌。奇怪的是,剛才湧現的悔恨感並沒有加劇,也許是剛才的震撼感已麻痺了我,也可能是這並不是她最美的時刻,錯過還未從天端雲海升起的旭陽,並不令人感到可惜。我繼續向前探尋,彷彿要將遺失的拼圖一片一片找回來似的,走入未知的、我從不在其中存在過的神祕空間。越往前行,我越懷疑這些風景能給我什麼意義?美麗的,但是是表面的、虛幻的,這些浮光掠影刺傷了我,它讓我知道了一件事,我活在夢中,捏造了情境與對話,而且拒絕醒來。
我喜歡她嗎?我的好朋友肯定會說這是個困難的問題,因為我總是在他們面前頻繁更換暗戀對象,讓他們懷疑我是否真正喜歡一個人。我不能否認這一點,它使我吃盡苦頭,對愛的渴求竟變成對愛的感覺喪失,再度脫出我的掌控之外,變成我不可解的幻影。那些幻影嚴厲的指責我,擅自決定她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將她們限制在一個不能逃脫的牢籠,面對著我,演出一幕幕可笑的獨角戲,只因為我的私慾、我的想望、我的自卑。我無力回答這些指控,不是因為它們都是「真實的」,而是它們都是「虛假的」,卻在我身上表現為「真實的」,我活在一個以假代真的世界!這樣看來,她的幻影也很有理由指責我私自形塑她的諸多面貌;私自決定她什麼時候是最美的時刻,而什麼時候又只是純樸而素雅;私自把她想像成一個完美無缺的天使,不管現實的她是什麼樣子,而當兩者互相衝突時,我又怪向那可憐的幻影,怪她無法反映真實?
我拒絕讓這個可恨的模式繼續運行,我要將她真實化,填進那些真實的性格和想法,我要她變成真實的她。讓那些受詛咒的感性情感底下有堅實的理性認識基礎,我再也不願意在不認識一個人的情況下陷入盲目的愛戀。我冀望、懇求妳對我表露真心,哪怕只是一些細微不可聞的聲音,在喧鬧的人群中,我仍然聽得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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