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報告

　　自闇黑天幕下離開，經過半個多月的移動，凡妮莎和亞加山回到了巴洛亞大城附近。 　　知道現在南方未知地帶智慧種的不歡迎黑名單上一定有自己，凡妮莎一路上都沒有跟車隊或冒險者往來，甚至到達目的地周邊後也沒有急著進城。 　　她拿出蘇赫伯特給的魔導通訊器，這個做工精緻的小巧合金魔導產品相當實用，讓凡妮莎還在城外就能與根藏教會聯絡上。 　　接頭的人一樣還是蘇赫伯特這名牧師，在聽完女墮天使的要求後，沒有任何推託或猶豫，只留下一句會盡快辦理便結束通話。 　　經歷過前線營地的事情，凡妮莎知道智慧種與惡魔種的觀念不盡相同，她對葉夫根尼的懲罰在他們來說是不合理、是殘忍的，因此在對話時曾仔細聆聽。 　　但，絲毫沒聽出來對方情緒有任何異樣。 　　這讓凡妮莎莫名感到微微恐懼，奧斯維得大人曾一再告誡過新生代的墮天使，智慧種可怕地方不在於力量，而在於他們扭曲又矛盾的心靈，奇蹟與絕望皆由此而生。 　　她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 　　沒有多久，一輛由溫馴魔獸拉動的大型車隊來到凡妮莎和亞加山等待地方，商人領隊在一名神官陪同下，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說，快速接走兩人並安置在貨車中藏身。 　　商人領隊和神官顯然很有地位，進入巴洛亞大城既不用排隊也無需檢查，很快就把兩人無事秘密的送到根藏教會。 　　凡妮莎和亞加山順利進入後，她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希爾維主教，蘇赫伯特牧師則依然微笑的站在旁邊。 　　「凡妮莎女士，母樹方面已經聯絡上晴空島，隨時都可以進行通訊，請跟我來吧。」 　　沒有廢話、沒有責罵、更沒有要求收回代表自己的徽章，希爾維主教平靜說完便擺了個請的手勢。 　　越是這樣，凡妮莎越覺得智慧種可怕。 　　她點了點頭跟上矮人主教步伐，亞加山則被蘇赫伯特帶去房間休息，對於這位大地之子，中年牧師臉上顯露相當真誠的溫和笑容，與面對女墮天使的客氣微笑完全不同，一路有說有笑的離開。 　　兩人爽朗笑聲逐漸遠去，一股隱藏在待人接物下的溫度差讓凡妮莎終究還是品嚐出那裡不同。 　　教會地底，經過往下的重重複雜迂迴地道，在希爾維主教指引中凡妮莎來到一座隱秘地室大門之前，就在抬腳要邁入時她突然停步下來。 　　「凡妮莎女士，還有什麼需要協助的地方嗎？」希爾維主教發現對方的異動不解問著。 　　這位女墮天使只為完成天魔王閣下的任務而行動，手段暴烈直接，在調查似乎終於有了結果的現在卻於最後一刻停下腳步，這讓她不得不感到疑惑。 　　「.....希爾維主教，在向奧斯維得大人報告之後，我會將暗影魔洞裡的發現與真相分享出來，還請你們再等待一下。」 　　沒想到對方會是說這個，一路上希爾維主教沒有主動提起過，是因為眾神國度在當年與人魔王談判結束後，一致同意應該給予合作伙伴最大的空間與信賴，即使看起來處處吃虧與付出還是沒有怨言的去做。 　　因為，四正教也認為變革或許即將到來。 　　微愣過後，矮人主教只是露出淡淡笑容，道：「那就拜託妳了，凡妮莎女士。」 　　一腳邁出踏入隱秘地室，凡妮莎沒有回頭，但聲音認真而鄭重的道：「一路上，有些令人感到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不過依然感謝根藏教會和您的協助，謝謝。」 　　沒有回話，這名希爾維主教只是靜靜看著女墮天使進入隱秘地室，隨後將門慢慢關上。 　　隱秘地室之中，當門關上那一刻，一種被能量領域包圍的異樣感覺浮現，溫暖、舒服又令人能完全沉浸放鬆，讓凡妮莎想起曾經在蠍巢接受生命池治療的經歷。 　　心神舒展，意識如光點紛飛徜徉於未知世界。 　　直到兩道同樣由光點聚合而成的人影出現在視野裡，凡妮莎這才回過神，驚恐的立刻半跪在地低下頭恭敬道：「奧斯維得大人，薩曼莎大人。」 　　有薩曼莎在，奧斯維得不說話的靜靜站立一旁，不說、不笑的表情令他流露出股沉實、厚重的上位者威嚴氣息，使人望而生畏，這才是天魔王真實模樣。 　　「辛苦妳了，凡妮莎。」即使在母樹的意識交流世界中，薩曼莎依然撐著那把大黑傘。 　　「能為王與后效力是我的榮幸，我一輩子為此驕傲！」 　　點點頭，薩曼莎不再多言，南方未知地帶的母樹扎根積聚能量不易，她直接進入正題，道：「把妳這一、兩年來的經歷與發現都告訴我們吧。」 　　迷失沙漠被困一年、亞加山從天而降、巴洛亞大城動亂、毒沼禁地幫助魔蠍一族、血食特性的猜測、旅行於闇黑天幕之中、暗影魔洞裡的發現與背叛、推導出來的繁生會企圖、可怕的噬光蟻族進化、生命之神獻祭儀式。 　　最後再到前線營地的暴怒私刑懲罰，凡妮莎將她一路上所見、所聞、所做全部毫無保留的向王與后說出，然後低下頭靜靜等待裁示。 　　聽著新生代子民的一路冒險歷程，奧斯維得與薩曼莎皆陷入遙久回憶之中，臉上流露深刻感觸神色，既是懷念又是哀傷，那是現在的他們所無法肆意去做的事情。 　　他們已經當了千年的囚徒。 　　「奧斯維得大人？薩曼莎大人？」等待一會發現沒有任何回應，凡妮莎抬起頭發出疑問。 　　最後還是薩曼莎先回過神，清冷面容少見露出微笑的道：「行走於無垠大地、飛翔於天際彼方，妳的冒險值得銘刻於生命之中，好好記住這一段經歷。」 　　「是！薩曼莎大人！」雖然不懂后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但凡妮莎還是恭敬大聲的回答，隨後繼續低頭問道：「薩曼莎大人，不知道......您和奧斯維得大人將對我進行什麼懲處？」 　　「懲處？」 　　「是，先是被困住一年，之後雖說是利用，但因為亞加山的強大令我屈服並讓他知道不少事情，精靈尼可箂大概也猜測到惡魔種族在與四正教合作，巴洛亞大城、前線營地之時我也忍不住出手導致調查與眾神國度的合作面臨許多風險，請兩位大人懲處！」 　　大黑傘之下，薩曼莎清冷面容漸漸隱沒其中，她退後幾步將位置讓出來交給奧斯維得。 　　充滿威嚴的天魔王走至半跪在地的凡妮莎身前，沉重壓迫感令她緊張不已而身體微微顫抖，但身為墮天使的驕傲與對王的忠誠強忍住退縮衝動，靜靜待在原地等待結果。 　　「妳被判處曝曬極刑。」 　　冷酷聲音令凡妮莎心中一凜，雖然早有想過這個答案，但等到真的聽見時還是不免感到失落，本該是帶著驕傲的火紅長髮黯然低了下去。 　　「翼環席位會這樣判決、墮天使族人會這樣判決、我會這樣判決，千年以前我們就是這麼做才維持住種族驕傲和王者地位！」 　　鏗鏘有力聲音迴盪！ 　　不過如此威嚴的天魔王形態沒有維持太久，下一秒奧斯維得就原形畢露，毫不在意的笑道：「不過現在嘛......翼環席位已經空蕩蕩，也沒有族人知道過往時光，我同樣快忘得差不多了。」 　　峰迴路轉，凡妮莎還來不及適應突來語氣轉變，隨即就看到一隻擁有纖細修長美麗指節的手在眼前，輕輕扶了她起來。 　　撐著大黑傘的薩曼莎拍了拍她臂膀，道：「能完成任務順利回來就好，再怎麼糟糕晴空島也就是現在的情形，所謂合作只是人魔王的一個提案，智慧種族目前還沒有能力攻破我們，至少......在你們死前應該都沒有機會。」 　　「感謝王與后的寬容！」 　　奧斯維得與薩曼莎看著年輕一代族人逐漸茁壯，既欣慰又為自己不記得是第幾代的成長感到悲哀，內心十分矛盾。 　　好在，她所述說的故事足以滋潤被禁錮關鎖千年的乾涸心靈。 　　兩人相視一笑。 　　「再詳細說來聽聽，強大的大地之子、不可思議的噬光蟻族、潛藏禍心的繁生會，還有外頭千變萬化的智慧種族世界，我們都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