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原來還可以這樣？

帝琰的道體一動不動的端坐在神殿王座之上，不免令荒谷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彷彿又回到了神君尚未歸來的那十萬年。

而事實上，如今神殿的時光才像是從十萬年前那一天之後又開始流動了起來。

大部分的人都去閉關了，也有跑到天之上感悟秩序神光的。

雖然神殿迷霧散去後依舊沒有什麼閒雜人等敢闖進來，但是主元神離體的至尊道體依舊是需要守護的，此刻這項任務就落在荒谷肩上。

更準確地說是她主動請纓。

帝幽、荒燭、荒谷等三人在至尊路上都走了很遠，帝幽是最早踏上此路的，但荒谷顯然後來居上，如今她距離成就至尊境真的只差臨門一腳，可是卻遲遲沒有跨出那一步。

她始終在至尊境界門口徘徊當然是有原因的，只不過未曾告訴任何人，而只是在自己心底琢磨著答案。

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荒谷的沉思。

『咦？帝尊怎麼只留了道體在這裡？』隨著聲音傳入，一個仙風道骨的小老頭也進了主殿之內。

荒谷如銀鈴般的聲音有些懶散的回答，『嗯啊，帝君帶著神君去上界了，道體留在至高天鎮壓封印。』

『啊？所以尊上們都不在呀…』荊木恍然大悟，『難怪書閣也不在。』

『荊木老大是專程來找尊上的？』荒谷等人都喜歡這個有點親切的稱呼，荊木試圖糾正他們幾次未果，也就只能默默接受了。

『對，有幾個關於秩序神光的疑問想請教尊上。』

荒谷正隨意的坐在王座下方的台階上，荊木邊說邊走過去在她一旁坐了下來。

『秩序神光啊…』荒谷的語氣依舊很是慵懶，『荊木老大願意的話可以先跟我講講啊，說不定我剛好能解答呢？』

荊木微笑回答道，『當然好啊！妳願意聽我的問題就太好了，那我就同妳先說一說。』

於是荊木與荒谷討論了一會兒，許多困惑便都迎刃而解，最後他不禁感嘆道，『修行一途，達者為先啊！』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有點疑惑地問，『荒谷，我怎地有種感覺，妳應該早就可以破境了？』

荒谷頓時有種被識破的尷尬，『呃…差不多吧，大約就是臨門一腳。』

荊木似乎發現了什麼，『那…是有什麼在困擾著妳嗎？因為妳看起來…好像很猶豫？』

聽聞此言，荒谷的小臉都皺成一團了，『荊木老大你的直覺是不是太可怕了點？我也修衍算之道，怎麼就沒你這種強悍的直覺力呢？』

荊木只是笑了笑，沒接話，眼神和煦的看著荒谷。

須臾後，荒谷嘆了口氣，目光有些失焦的望向遠方，低語道，『其實吧…就是不太想這麼快離開尊上們…所以我一直沒辦法下定決心跨出那一步。』

荊木納悶了，『其實…與尊上們的緣份到了，就自然而然會離開，不管有沒有成就至尊境界，歸還帝荒之姓都是早晚的事情呀，但只要有緣，終究還是能回來神殿探望，荒谷妳應當比誰都更明白的…』

『唉……我知道呀，可是每次一想到要離開渾天之界，我這心裡面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揪了起來一樣，難過的很…』

『嗯？』荊木發出更加困惑的聲音，『為什麼要離開渾天之界呀？』

『成就至尊後，不是就會走出天之上，走到天外嗎？可我還不想離開渾天之界，不想離開尊上們呀…』

『可是為什麼成就至尊後就得走到天外呀？』荊木滿頭霧水。

『嗯？成就至尊後不是都會走出天外？』換荒谷開始納悶了。

『是嗎？有這條規定？』荊木詫異地問。

『呃…規定？』荒谷有些遲疑。

『…渾天之界…好像沒有成就了至尊境界就得出去的規定吧？…』荊木不是很確定。

『沒有嗎？那…這麼久以來不是都只有二位尊神？聽說其餘成就至尊的前輩都出去了。』荒谷說道。

荊木好奇回應，『可是…那不是個人的選擇嗎？我以為前輩們走出渾天，是想去見一見外面的世界，想去追求有沒有更高的境界，像我就從沒有打算走出去啊，我只想成就至尊後，永遠在渾天之界，也成為像尊上們那樣一直默默守護世間的存在！』說到最後，荊木的眼神都有些發亮起來。

荊木的至高之道是存在，他根著於渾天，也想同渾天之界一起長久的存在下去，若他能成就不朽不滅的至尊境界，那也將永遠的守護著渾天之界。

荒谷震驚了。

似乎茅塞頓開。

『對…對耶…你說的好有道理！』荒谷驚呼，『因為老是記著尊上說過成就至尊後，就能超脫渾天之界去遊歷這浩渺宇宙，不知不覺間自己走入誤區了！原來還可以有留下來的選擇啊！』荒谷掄起右拳，重重拍在左手掌上。

『嘿嘿！荊木老大，說來說去還是你厲害啊！』荒谷又顯露出那種古靈精怪的表情，笑容有些促狹，『果然薑還是要老的辣！』

荊木的表情有點無奈，『妳這句話可以等尊上們回來之後再說一次啊…』

『呿，別相害，雖然尊上老愛喊我們小傢伙，但真把神君叫老了，小心被帝君揍死…』荒谷縮了縮脖子，像是想到什麼可怕的場景。

『而且啊，荊木老大，你提醒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荒谷露出有些高深莫測的笑容，『也從來沒誰規定成就了至尊就得離開尊上們啊！我就想一直當荒谷難道不成？哈哈哈哈哈哈！』

正當荒谷笑的頗為開懷時，一個嫩綠色的身影突然衝了進來，很激動的喊著，『誰說妳可以一直當荒谷了？誰說的誰說的？！妳快點走完至尊路！然後快點滾蛋！誰許妳一直賴在這兒不走了啊啊啊啊！』

荒谷整個人都懵了。

荊木也懵了。

隨著那嫩綠色身影進來的還有一對璧人。

帝琰輕笑著說，『小書僮可記仇著呢！誰讓妳當初在無妄海想搶他活兒來著？哈哈哈！』在他懷裡的荒玥則樂不可支的埋頭悶笑當中。

『不是吧……』荒谷翻了個白眼，『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況且我不也沒成功嗎？被帝君給趕回九重天了呀……』

『不管不管不管！犯罪未遂就是有犯罪意圖！我都記著了！哼哼哼！妳快點走完至尊路，然後哥哥就會把妳踢出去！』小書僮大吼大叫著，臉都脹紅了。

帝琰輕啐一聲，『嘖，你說你的，幹嘛又往我身上扯？』

荒谷默默偷望了帝君一眼，然後才看著小書僮，輕飄飄說道，『那…我就再走慢點唄，反正我不急。』

小書僮哇哇大叫起來，『不行、不行！哪有這樣賴皮的！妳快點破境，妳明明就差一點點了！』

荒谷悠哉地說，『怎麼就不行了？我差那一步就想慢慢走唄，呵呵。』

『不帶妳這樣子的！哪門子修行者啊妳！？誰不是能破境就急吼吼趕快突破，就妳磨蹭！而且妳還磨蹭上癮了是不是、是不是！？笑！就會笑！』小書僮氣呼呼的，看到荒谷在掩嘴偷笑就更生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琰哥哥，我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荒玥大笑起來，悅耳好聽的聲音是那麼歡快，眼角笑出一些淚花，整個人卻是又明豔了幾分。

帝琰很是癡迷地看著荒玥，唇角帶著滿意的微笑。

『唉唷，小書僮你冷靜點，沒發現都在逗著你玩兒嗎？』荒玥笑瞇了眼。

小書僮一扭頭，表情十分委屈的就往荒玥的方向撲。

然後…帝琰伸出手指頭準確的抵住了小書僮的額頭，他的眼神甚至都沒有離開荒玥…

於是小書僮哇哇大叫著往旁邊一蹲就掩面大哭起來，只不過哭著哭著還會透過指縫偷偷瞄一下荒玥和帝琰的動靜。

這場面…實在太歡樂了。

荒玥咯咯直笑，『哎呀哎呀，琰哥哥我笑得牙酸了，不行，好累呀，哈哈哈。』她旋身又把自己往帝琰的胸膛埋進去，手指揪緊帝琰的衣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帝琰有些無言，輕輕拍著荒玥的背為她順氣，『………玥兒啊……這是戳到妳哪個笑點了？我著實不明白呀……』

而後他瞥了小書僮一眼，有些嫌棄的說，『嘖，就你戲多，瞧！玥兒笑過頭了。』

小書僮馬上站起身來張著一雙無辜的湛藍雙眼，那意思像是在說這一切並不是他的錯，不過他確實沒再繼續鬥嘴下去了，因為荒谷和荊木也早就做出告退的動作，並且得到帝琰的眼神同意後默默退出大殿，反正帝君要安撫神君，肯定又要親暱一陣子才有空理會他們……

直到荒玥終於停下，帝琰才收了化身，主元神回返王座上的道體。

荒玥笑的著實有些累了，她靜靜依偎在帝琰的懷裡，安適的休息著，微瞇著眼睛，面上表情很是溫和的輕聲說著，『琰哥哥，其實有一大半是為了別的事情而開心…瞧，都是些好孩子呢！』

帝琰輕撫荒玥的背，低喃答道，『嗯，是呀，難得的好孩子，都選擇了留下來呢！看來這世間即將誕生新的守護者…』

他們回來時恰好聽見了荊木與荒谷最後那段對話，這才突然生出如此感慨。

事實真的如同荊木與荒谷二人所討論的一樣。

渾天之界從不曾干涉過至尊的去留，因為縱使祂需要至尊的守護，也只能接受發自內心留守者，只是這無盡歲月以來，渾天孕育過無數至尊，也僅有帝琰與荒玥始終不曾離開。

所有至尊的離開都是出於自己的選擇。

但就算離開了，只要想回家，隨時都能找到回家的路，隨時都能夠再回來渾天之界。

就如同他們與部眾們緣聚緣散，從來都是因為部眾們自己的選擇，帝荒之姓的賦予與歸還，真正的決定權其實不在他們手上。

因為究其根本，他們未曾主動去要求結下緣份，而只是提供選項罷了。

所以若荒谷想繼續當荒谷，就算成就了至尊依舊能承荒姓。

而只要荒谷決定了緣份未盡，那麼他們之間的緣份，就可以一直存在。

就如同荊木決定了他要再回來看看，也堅信他能找到回來的路，那麼他就能再次回到這九重天深處的神殿。

因這渾天之界中，所有生靈都受天道眷顧，凡眾生所發宏願，俱能成就，凡眾生欲踐行之道，俱能實現。

一切，只在於心之所向。

若決意離去，那便是緣盡後離去。

若想留下，當然可以繼續留下。

不管是否離開渾天之界或離開這九重天深處，皆是如此。

這世間一切緣起緣滅，說穿了都是自己做出的選擇，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