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大隱隱於市》03

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
【武俠小說】《大隱隱於市》03
『你真的準備好為這個家捨命一死了?』
………………
…………
……
昨天,自志從早到晚跪在靈堂祭台究竟默想什麼?
萬念俱灰的自志唯有慚愧謝罪四字。
知道敵眾我寡,無法單憑己力守護住這個大一派,只能親眼看著落入別有居心的自存手中。
祈願天地垂憐,守護這個屬於大家的家。
不論是門派或是自志自己的未來會變的如何,他實在不知道了。
因此心亂如麻,各種意念開始浮現……
『聰明人都知道,是時候走了……』
留下不走,等於把這條命交在自存一夥手中。
不論是被明著清算或是被算計暗來,總是九死一生。
這樣的下場,值得嗎?
『但是,離開這裡,又能去哪?』
放下刀劍,隱居鄉間田野,不再過問江湖世事?
或是老吳那樣,隱身市鎮賣麵維生?
再冷眼看著這個大一派,在自存手中一步步走向毀滅?
『這裡才是我的家啊……』
最讓自志割捨不下,正是此事。
所有師弟妹不論現在是否支持自存上位,除非是年長之後登門拜師,否則幾乎都是自志幫忙拉拔長大。
尤其是自志八歲之後,師伯師姑要他出面照顧年幼的弟弟妹妹。
山腳鎮長抱上山的棄嬰總是先讓自志出面接過,再前往會見掌門師姑請求賜名。
抱在懷裡的小小身軀,亂抓的雙手,響亮的哭聲,不再有父母疼愛的孤獨淚水……
自志都會邊搖邊哄:「不怕,不怕……今天開始,有哥哥姊姊陪你。」
一天又一天看望他們成長。
牽著他們的小手,帶他們學走路,教他們學說話。
因此第一句話往往不是:「爸爸……媽媽……」
而是:「大師哥……大師姊……」
自志聽在耳裡,總是輕輕應答:「嗯。」
心中卻是踏實溫暖。
一聲大師哥,一世情。
『真的又多一位弟弟妹妹……』
偶爾陪他玩耍。
然後教他們簡單的讀書寫字。
讓他們瞭解為人處事的道理。
再於請得師伯師姑的允許之後,教導他們養氣練丹、指導劍藝。
數十年如一日。
自志已經盡力做到大師哥該有的模樣。
或許正因為如此,自志太像認真的穩重父親,不太和弟妹們說笑往來,他們才會紛紛靠向好交心的自存,讓他攥到大機會。
想到這,自志又想起另一個大疑問。
『自存,到底為什麼……』
他們幾乎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
自志自認瞭解自存,知道他絕對不可能莫名其妙出賣門派眾人,數年來默默害死師伯師姑和弟妹。
自存的行為,背後必然大有原因。
不是為財富,也不是為權力地位。
如果自存是貪財貪權的人,自志早該知道。
必定另有原因。
『當真是為傳說中的轉仙丹?』
世間誰毫不懼怕死亡?
有誰不想長生不死?
『經歷世間這麼多江湖廝殺,血淚死亡,讓你恐懼了,真是這樣嗎?』
為此這二天自志親口問過數次,自存卻從不回答。
『他不會說的……』
畢竟就自存個性,如果會說,第一次自志詢問的時候就說了。
至此,自志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只能遵照掌門師姑遺願,盡力阻止自存上位,挽救門派。
結果卻是這樣……
那麼接著怎麼辦才好?
不論究竟多少人實際支持自存,自志知道不可能所有弟妹都站在他那邊。
多少還是會有支持自己的人。
以掌門師姑的遺命為號召,公開糾集他們,和自存一夥對抗到底?
『那樣做,大一派不就分裂,正式陷入一場大規模內鬥?』
畢竟門派分裂的內鬥一開打,還能有旁觀的中立者?
一手帶大的弟妹們必然都要選邊站,彼此持劍廝殺。
到時要有多少弟妹們終身傷殘或是付出生命?
再說,就算真的打贏,另一派的人就會服氣的留下?
到那時,恐怕這個大一派真要元氣大傷、徒留空殼了……
『掌門師姑是對的,只有在比武時一口氣殺害自存才是不把弟妹們捲進來的最好方法,門派唯一出路。』
無奈……
自志自責:『我卻還是再三手下留情……』
內氣比拼,既然得勝就應該該趁勢追擊,一口氣讓自存震死在掌下。
硬是心軟到自光他們出面以劍袒護,讓自存逃出生天。
怪誰呢?
真是多虧掌門師姑意江如此一再交待:
「記住……
面對自存要果斷……
不論如何一定要果斷……
要比誰都堅強……
本派存亡都在你肩頭了……」
閉目打坐的自志,唯有在心中不住謝罪:『掌門師姑……弟子愚拙無能……』
忽然一句說來:「沒錯,你的確愚拙無能。」
自志認出聲音,訝異睜眼看去。
說話者站在棺材旁,低頭凝望自志。
自志:「掌門!」
正是意江掌門。
藍紗道袍,長劍揣在左懷,端站英姿颯颯。
死人顯靈?
或是羽化成仙?
驚駭中,趕緊看向總在廣場邊緣的智義大師和老吳。
見他們完全沒有發現這裡的事,依然自顧自交談。
自志正要大喊通知---
意江:「還記得你問過,自己是否當的起掌門重任?看這樣,我派數百年偉業的確盡毀你手。」
自志趕緊跪著爬到棺材邊,在意江腳前重重叩頭:「掌門師姑恕罪!」
意江:「回答我,掌門對你是什麼?」
自志:「掌門是……」
意江:「看來你還是沒有好好想過這事。」
自志:「是,掌門師姑原諒!」
意江:「你究竟是要當個明知不可能、還要勉強照顧所有弟妹的大師哥,或是危急時犧牲少數人守護多數人的掌門?」
自志:「這……」
意江:「記住,身為掌門只要心軟猶豫,後果往往不堪設想,難以收拾。寧願心硬做出錯誤決定,萬萬不可心軟憾恨終生。」
自志再次重重叩頭:「是!」
意江緩緩轉頭,看向廣場邊緣抱怨的老吳,淡淡微笑:「所以我才對你們幾個如此心硬。不過現在,這些不成才的孩子都得拜託你們,等到九泉相會再親自向你們道歉了……」
自志抬起頭,不懂她怎麼突然向老吳說這些話:「掌門師姑?」
意江依然微笑看著老吳,並且身軀開始透明消失。
自志大吃一驚,猛的就要大叫出聲:掌門師姑別走---
張開雙眼!
夕陽西下,廣場昏黃。
自志依然打坐在廣場靈堂,面對牌位和二具棺材。
是真實?
是不知不覺中進入的夢境?
瞬間,自志搞不清楚。
但是掌門師姑的這所有囑託,一再迴盪心中。
慢慢的讓自志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是好……
………………
…………
……
廣場靈堂的氣氛,再次一觸即發。
被攙扶的自存:「昨天大師哥不是已經認輸?」
自志:「不錯。」
自存:「那麼又為何……」
自志:「因為昨晚自春的告知,加上掌門師姑的一番話。」
自存瞭解,自春告知那些話的確可能激起自志的強烈反抗。他不懂的是下一句話:「掌門師姑?」
自志:「一起去到九泉之下,你再親自向掌門師姑詢問詳細吧。」
言畢,緊盯自存,一吋又一吋抽劍出鞘,隨時都會出手。
『我上位,支持自存的弟妹必然不服。
自存上位,本派必要因他危亡。
那麼我和自存誰都別上位,
我就自我犧牲到底,
就算我得手也就此自盡,
讓弟妹們在事後找出願意信賴者上位,
以此保全本派吧……』
這就是自志做出的決定。
全都因為掌門師姑的這段詢問:『你究竟是要當個明知不可能、還要勉強照顧所有弟妹的大師哥,或是危急時犧牲少數人守護多數人的掌門?』
犧牲少數人?犧牲什麼樣的少數人?
自志決定犧牲自己和自存,犧牲真的以劍相抗的人,守護依然中立旁觀的多數弟妹。
因此不再是昨天那般心存仁義道德的俠士,而是捨身就義的死士。
眾人見此,尤其是舉劍相對者,毛骨悚然。
雖然那些話自志說的正氣,渾身卻充滿死氣。
畢竟剛才已經斬斷自岸的手,接下來最少也要斬斷自存的命。
自存見此,默默倒退一步。
知道內傷未癒的自己,死在眼前。
親自出面詢問此事根本天真,自投羅網。
太相信大師哥的正派敦厚了……
就在這時,有人叫喊起來。
正是持劍相對自志的人之一,也是昨天率先逼退自志的三人之一:八師兄自悟。
自悟又氣又怕:「昨天你明明已經向二師哥認輸,這樣根本無賴啊---」
啊音未止,自志在瞬間抽劍出鞘,向自悟搶攻衝去。
自悟驚慌,趕緊舉劍格架。
雖然順利格開,自志一掌已對準胸口緊緊襲來。
見來勢,必是全力一擊。
如果吃上,後果難以設想。
自悟見此難以相信:「大---」
驚恐中,正要喊出大師哥三字。
自志一掌已經擊上!
自悟感覺,胸口空了。
如同被挖出一個大洞,多麼可怕的空洞感。
下一秒,胸膛炸裂般無以形容的痛,自悟整個人向後衝飛出去。
眼耳口鼻七孔,鮮血隨之噴湧而出。
自悟落地後,滾幾圈,抖動幾下,便不再有動靜……
年輕弟妹們害怕唉叫,退開好幾步。
唯有持劍相對的其中一人衝上去查看:「自悟!自悟!自悟!」
正是平時和自悟交情好的自桐。
來到門派時間比起自悟只晚五個月,加上脾性相近因此交情好,平時都是直呼對方姓名。
自桐抖動著聲:「死了……」
智義大師:「阿彌陀佛……」
弟妹們震驚動搖。
就是自愛也害怕看著,難以置信。
自岸被斷手,總算是留下一命。
自悟是真的什麼都沒了。
自志沉重說著:「自悟……一路好走……」
二行熱淚,隨之湧出。
記憶中,自悟的一切,持續浮現腦海。
給自悟搖哄過。
給自悟換過尿布。
陪自悟玩貓抓老鼠。
看自悟追在後面,一直「大師哥!大師哥!」開心叫著……
自桐驚恐怒問:「大師哥,你是瘋了嗎!」
自志:「由辯之不早辯也。」
邊說,邊再次環看依然持劍相對自己的人。
『誰是下一個?』
能穩住的二人,都神情凝重直看自志,提防他突來殺著。
無法穩住的其他幾人,為此恐懼白起臉,鬥意漸失。
更有一人微顫身子:「大師哥……我……我……」
自志見此,知道誰會攻向自己,誰不會。
對於該提防誰的來襲,心中已經有個底。
這正是自志重手用自岸的臂腕和自悟的死換來的瞭解。
『先捨命刺殺自存,再死在這二位師弟手中吧……』
死意一堅。
於是自志轉頭望去:「自存……」
被呼喚的自存,打起一個寒顫。
自志垂淚:「你我二位師哥真是罪孽深重啊……」
只此一句,自存大驚:『真要殺來了!』
才想完,自志果然當胸突刺上來!
依然能穩住的那二人,果然全速攻向自志,圖個救援:「師哥!」
自存也趕緊甩開依然傻傻攙扶自己的害怕小師弟,運勁向後跳躍躲避。
無奈,自存重傷之身跳不遠。
必要被落淚的自志追上,一劍透胸。
自存看著劍尖急速向著自己胸膛逼近,知道在劫難逃,下意識喊出:「大師哥---」
………………
…………
……
突刺的自志,劍尖即將殺上自存的胸膛。
忽然,一顆石子由遠方向著自志激射而去。
來勢之快,修練方淺的自志他們根本察覺不到。
雖然智義大師和老吳都發現,卻不可能趕得及相救。
大師唯有大聲提醒:「當心---」
才喊出,石子已經擊上自志的劍身。
瞬間自志感覺像是被巨石砸上,劍帶人向旁偏刺而去,徹底和自存擦身而過。
眾人看著突刺的大師哥自志忽然偏了方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豪邁笑聲遠遠傳來:「哈哈哈哈!」
明顯來自遠處,內力深厚的千里傳音之勢。
自志大驚之餘,心中暗想:『他不傷我。』
否則已經中石,或死或傷。
重新站穩腳步,顧不得站在身邊的自存,面向笑聲:「敢問是哪位前輩高人駕臨?」
這一說,弟妹們才大概知道怎麼回事,訝異望著笑聲來處。
自志再喊:「恭請現身!」
就此,笑聲再次傳來,並且迅速逼近。必然正在施展高超輕功前來,如非高人必不可能。
大一派眾人見此不知所措,紛紛看向站在一起的二位師哥,等待指示。
卻見自志屏氣凝神,自存沒有話語,都只是看著笑聲逼近……
來者就此大步躍入中庭廣場,昂首站立靈堂前。
年約三十出頭,一身華服,白扇輕搖,風度翩翩,頗具文人雅士風範。
幾名知道他是誰的人,卻是大吃一驚:「黑毒煞!」
最喜歡裝成正派人士接近對頭男弟子陷害栽贓,或是趁人不備突下殺手。
甚至是依靠君子般儀態接近單純無知女弟子,破身破名再四處宣揚,使女方只能羞憤自絕。
手段又黑又毒,死在他手中的各派人士多不勝數,因此被敵對頭稱呼為黑毒煞。
雖然各派人士數次組隊追殺,無奈黑毒煞心思機敏,輕功高強,總是被他逃出生天……
現在主動現身,大一派年輕人當然全部騷動,紛紛拔劍出鞘,嚴陣以對。
黑毒煞:「聽聞貴派意江掌門仙逝,我特地趕來上香致意,怎麼你們全都以劍相向?這就是貴派的待客之道?」
自志收劍作揖:「承蒙前輩手下留情,就此感謝。」
黑毒煞盯向自志,神情明顯輕視:「你就是自志?」
自志:「正是在下。」
黑毒煞:「聽人說,意江掌門要你繼位?」
自志正要回答……
老吳大聲搶話:「聽誰說?聽鬼說啊?躲在附近偷聽好幾天就直說,不必來這套什麼聽說聽說!智義大師日夜留在這個靈堂,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提防你這個小兔崽子趁機來搞事!現在終於等到你自己鑽出來!」
這一說,自志終於瞭解大師絕不離開的原因,原來已經發現黑毒煞躲在附近。
被說破的黑毒煞不悅,轉頭看去:「你是……?」
老吳:「麵攤老吳!和意江這個大混帳有些恩怨,特別過來氣氣她。」
黑毒煞:「敢問這位前輩的師尊何人?」
只要知道師父是誰,就能知道門派和來歷,摸清底細。
老吳:「我二十來歲就被逐出門派,之後一個人賣麵到這個年紀,說出來只會羞辱師名,不說也罷。」
黑毒煞看向老吳身邊,恭敬問候:「大師。」
智義大師合十回禮:「阿彌陀佛。」
黑毒煞:「大師德高望重,相信不會說謊。這位吳老前輩所說可是真的?」
智義大師:「千真萬確。這位吳大俠年紀輕輕便被逐出門派。至於其他事請大俠親自詢問,恕老納不多透露他人往事。」
黑毒煞這一聽完,放心許多。
畢竟會年輕就被逐出門派,往往品性頑劣,或是並非練武之才。
此外也表示武藝的修習往往只到哪裡,不必擔心。
因此嘴角微微上翹:「既然如此,吳老前輩在氣氣意江掌門這件事,和我也可算是志同道合---」
老吳直接:「我呸!」
這麼清楚的鄙視,黑毒煞意外:「…………」
老吳:「畜牲才和你志同道合!我就是落魄街頭賣麵也賣的光明正大,行正言端不怕太陽照!你這樣的鼠輩主動滾遠一點,少來和我套交情!」
黑毒煞微怒,手中白扇『刷』一聲甩張,半遮怒顏,唯見高翹的雙眉和銳眼:「我敬在前輩歲數才多加禮讓---」
老吳直接:「不必禮讓!」
說完,老態龍鍾的雙手後背,彎腰駝背向黑毒煞走去,直到站於面前,彼此面對面互看。
明白是在向黑毒煞挑戰。
自志見此,雖然隱約知道老吳不簡單,終究不清楚底細,難免憂心:「老吳前輩,他不簡單!」
老吳:「不必說了。我在麵攤已經聽過不少他的事蹟,知道他是什麼貨色。不過就是仗著有幾分練武天份和小聰明,到處搞事做亂殺人一直沒有被逮著。」
黑毒煞冰冷說著:「既然知道還主動找死?真以為自己已經是退隱江湖的平凡人,我不敢對你全力出手?」
一般說來江湖人士不會對平民動手,以免多惹事端。
這是各門各派都知道的不成文規定。
老吳:「如果你在意這點屁事,那我現在就特別大聲宣告為你重出江湖怎樣?」
黑毒煞這一聽,加上老吳無懼的態度,生起三分戒心,不敢冒然應答。
雙眼悄悄看向智義,見大師依然站在靈堂邊緣凝望這裡,不像會有任何動靜。
畢竟在場所有人,黑毒煞最擔心的是智義大師……
老吳:「別看大師了,這是我們的事。讓我好好領教你的毒鐵扇,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扇如千扇,殺人如舞。」
黑毒煞:「老前輩一心求戰。」
老吳:「廢話,我都特地走到你面前。」
黑毒煞:「難道背後另有什麼恩怨?」
老吳:「話那麼多?打是不打?」
黑毒煞:「…………」
老吳直接低頭,口水呸在黑毒煞的乾淨黑鞋:「婆婆媽媽……膽小鼠輩……」
黑毒煞盛怒,話語徹底冰冷:「亮兵器。」
老吳右手伸向左腰,直接掏出垂掛物品握在手中。
眾人原本以為老吳會取出短匕首之類短小物品。
這一看,都是啞口無言。
因為老吳握在手中,正是竹製的甩麵竿。
末端一個小竹籠,一團生麵條放入,浸入熱水煮熟再拿起來甩乾麵條的甩麵竿,麵店老闆煮麵必備道具。
黑毒煞:「你在取笑我?」
依然懷疑老吳是不是在玩什麼把戲?
其實是因為老吳練劍近二十年,後續三十多年天天握甩麵竿……
這項物品,的確就是老吳的兵器。
實在懶的向黑毒煞解釋,直接出手劈去:「兔崽子吃招吧!」
黑毒煞趕緊接招,白鐵扇格去。
心中想著:『單單一根甩麵竿,必然被白鐵扇的鋒利扇葉削斷……』
結果二邊相碰,扇葉宛如削在硬鐵條,而不是削在一根竹棍。
『竹竿埋鐵條?』
黑毒煞大驚思想之餘,才剛收招,老吳的第二擊已經來到。
依然是沒有花招的猛劈。
動作之輕快,和剛才彎腰駝背的模樣判若二人。
更完全不像是退隱江湖三十年之久的平凡老人。
黑毒煞倉促接招,鐵扇再次和竹棍相接。
這次不只同樣鋼硬的格檔感,黑毒煞的手臂更是震的酸麻。
黑毒煞知道這樣的感覺怎麼回事:『好強的內力!』
正是老吳把內力灌入甩麵竿,趁兵器交接的時候進擊。
至此,黑毒煞知道老吳不簡單,也決定把所有內力灌向鐵扇,以內力對抗。
於是運起修習三十多年的內勁全力以對,此外更試圖搶在老吳之前出招。
畢竟:『他是一根長竹棍啊!再怎麼樣都要搶到先機!』
鐵扇或是匕首之類的短兵器,優點就是輕巧。
近距離一招又一招靈活舞動,讓敵人疲於防守,直到露出致命破綻。
再怎麼樣都不可以失去先攻的優勢。
黑毒煞為此真的使出渾身解數,勢在必得。
結果,老吳的出招速度也更快了。
老吳依然比黑毒煞還要先出招,逼的他只能被動接招格檔。
瞬間的錯愕。
瞬間的慌張。
瞬間的不知所措。
瞬間的難以置信。
黑毒煞:『不可能!他的速度!他這個年紀!他被逐出門派三十年啊!』
就在如此思緒中,兵器第三次相接。
鼓動所有內勁的黑毒煞,認為最少也會抵銷老吳的內力。
卻是感覺被奔衝的猛牛撞上。
持扇的手不只酸麻,更是劇痛。
手臂也整個被撞到揮開,露出身軀。
可以說第三次的接招讓黑毒煞的防守大破,門戶大開。
黑毒煞驚駭之餘,終於徹底瞭解怎麼回事。
不是竹棍埋鐵條,而是老吳的內力深厚到讓甩麵竿化為精鋼硬鐵般的物品。
此外,老吳展現出的這一切內力修為……
黑毒煞大驚失色:『他的武藝絕對沒有被廢啊!!!!』
被逐出門派往往會被廢武功,消去內力,以免繼續作亂給師門帶來麻煩。
或者門派也會派出高手追捕,斷筋錯脈弄為廢人,甚至是直接出手剿殺。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繼續不聞不問的放任這樣的人在民間生活,讓他繼續修習……
下一個瞬間,黑毒煞想著:『可能嗎?不廢他的武功?這表示門派對於這個人具有著多大的信任啊?』
沒有錯,意江掌門正是如此信任這群同為意字輩的兄弟姊妹,就算的確把老吳他們逐出門派。
因此世人眼中的表面,以意江為首的大一派棟樑強者的確全數凋零,只剩下還不成才的自志他們力撐大局。
但是少數像智義大師這樣知道內情的人,私下都清楚知道『大一派還有好幾名武藝未斷的高手存在民間……』
如同意江掌門有意埋下的暗樁。
三十多年來,肯定都像老吳這樣,未曾停止養氣習武。
賣麵空閒的閉目不動,路過人們看著總以為是在小睡,其實老吳是在練氣。
甚至於生意不好的時候,整天沒有客人的時候,老吳也練了一整天的氣。
這樣的練氣人生,除開數十年閉關修練者,少有人可以追上。
單論老吳內力的深厚,確實身在當世高手之列。
更有可能已經遠遠超越同年齡的練氣者……
所以現在,黑毒煞發現自己真的戰錯人。
雙方實力差距太大。
至少差上三十年的內力修為。
驚恐萬分:『再留下來一定要栽!剛才讓他一步步走到面前站著就是大錯誤啊!』
當機立斷,雙腳一蹬,以十足輕功向後爆發跳去。
具有超強爆發力的輕功跳躍,這才是黑毒煞私下最自傲之處,而不是扇舞。
畢竟以往不論情況多危險,黑毒煞都能依靠這招順利逃出生天,留下追殺自己的高手苦苦追趕。
不過現在……
老吳明顯早有預測。
動作更加快速的伸出甩麵竿,末端竹籠勾向黑毒煞的華麗腰帶,緊緊拉著不給跳走。
半空中的黑毒煞驚叫出聲:「啊------」
老吳興奮叫喊:「把麵團甩乾啊!」
就此把黑毒煞狠狠往廣場地面甩去!
『磅!』的一聲,黑毒煞重重摔在地上,雙眼圓睜,嘴巴大張。
老吳:「再甩一次!」
喊完,提起黑毒煞,空中劃出半圓,重摔第二次。
『磅!』黑毒煞臉色慘白,五官扭曲。
老吳:「快點甩乾啊!」
第三次提起黑毒煞,猛猛摔去。
黑毒煞「哇!」的口鼻噴湧鮮血,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老吳滿意收竿:「終於甩出汁,大功告成。」
靈堂內的自志他們,看的目瞪口呆。
過去十來年,眾多武林高手一起出動還是苦抓不到的黑毒煞,不過吃上老吳三招就倒了……
全都有同樣的疑問:『老吳到底是誰?』
被眾人看著的老吳,轉頭看去:「大師,老鼠順利抓到。你看我的功力應該沒有退步太多吧?」
智義大師苦笑搖頭,無言快步走來,蹲在狂嘔鮮血的黑毒煞身邊伸手點穴止血,再餵食療傷藥,幫助調氣順脈。
好一會過去,華服染滿鮮血的黑毒煞終於能開口說話:「你到底是誰……哪個門派……」
老吳回的光明正大:「賣麵老吳!你正是被我的甩麵竿打敗!」
黑毒煞表情複雜:「騙子……這麼深厚的內力……不可能被逐出門派……」
老吳:「蠢鼠輩,難道你的師父沒有教過大隱隱於市,高手藏民間,檯面上都是些你這樣的二流三流啊!所以今後別亂惹麵攤老闆,吃麵要乖乖付錢,知不知道!」
………………
…………
……
掌門師姑留下的遺言唯有:「如此……我意字輩子弟……凋零殆盡了……」
讓弟子們不解的是,掌門師姑說這些話的時候,卻是帶著微笑。
老吳:「意江,妳一個人去死,關我們什麼事?難道妳一個人死,我們其他人就得跟著死光啦?我呸------」
這段話,讓所有弟子再次大感意外。
自志:「老吳?」
老吳轉過身,面對廣場所有弟子:「都聽好了!就是現在,意字輩弟子還有好幾人活蹦亂跳好好的,沒有像這個鬼意江一樣死進棺材!」
自志:「前輩,你到底是……」
老吳:「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做吳意剛!正是意字輩其中一個老不死!意江想咒死老子我,沒那麼容易!我呸!」
所有弟子萬分訝異。
完全沒想到,山腳賣麵二十幾年的老吳,竟然會是同門老前輩。
自志更是趕緊看向智義大師,確認真偽。
大師微笑點頭,肯定這件事。
自志趕緊帶領眾人下跪:「不肖弟子們,拜見師伯!」
老吳轉身,再次看著棺材:「免啦,都站起來吧。我早已不是大一派,最多只是你們的練武老前輩。」
自志:「不是大一派?」
老吳:「還不都是意江把我們幾個老不死逐出大一派?」
自志:「逐出?為什麼?」
老吳:「簡單說,我們幾個看意江的做風不爽,她也看我們幾個的態度很不順眼。我們主動下山,走的走,閃的閃,想說大家冷靜個一年二年再說。意江卻很絕,不客氣的直接派人送信,把我們逐出門派,大家就老死不往來了。」
自志:「…………」
老吳:「不過啊,等到散居各地的他們幾個聽到意江死透,應該就會開心的回來走走看看,順便站在墳墓前氣氣意江啦。」
自志:「弟子們永遠歡迎各位師伯師姑回來!」
老吳:「你說這種話,當心意江真會氣到從棺材跳出來!哈哈哈哈------」
自志:「師伯!如你所知,目前大一派只剩我們這些人,完全不知道今後何去何去,另外還有掌門之位那麼大的紛爭……」
老吳:「掌門什麼的,我不管,也管不上。我只是回來氣氣意江,順便看看這裡變成什麼樣。」
自志:「師伯……」
老吳:「好,誰想吃麵,跟我去廚房。煮二十多年的麵,現在一天不下麵,渾身不對啊!意江,看我去用廚房,妳一定很不開心對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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