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專題二《春光乍洩》: 愛情的一種面貌是在阿根廷跳一支雙人舞

剛好阿根廷2022世足奪冠，分享這部電影。

一、故事在講什麼

王導片子的故事大綱總是很單純，春光講的是何與黎這對男同志情侶來到阿根廷的故事。他們爭吵、跳舞、復合又分開。

主題是關於愛情，但加入了異國與同志這兩種元素，讓故事豐富起來。

異國主題向下又包含短暫的相遇與註定的離別、異國風光、（身處異鄉的）孤獨。

同志主題向上包含愛情，向下包含關係的建立與破壞或身份認同（黎與其父親）。

二、愛情是什麼

愛情可以是親暱撒嬌的（硬要睡同一張床/沙發）、分享的（最常出現的抽煙與點火這種give and take的橋段）、願意做出冒險性質的付出（何最初的愧疚感讓他偷了錶，換來一頓暴打，最後黎找對方復仇幫何出氣，但也因而丟了工作，算是另一種give and take）、傻的（冷天還是願意被拉去運動）、嫉妒的（追問跟多少人發生過關係）、愛憐的（看到受傷的對方將其抱住）、忍讓的（黎對於何的打鬧）、控制的（追問對方行蹤，不讓對方離開甚至藏起護照/爆買菸不給對方出門的理由）……以及最重要的，是一支雙人舞。

說話的語速，走路的步伐，生活習慣……兩人的互動就是一個彼此對拍的動態過程，時間是音樂，人隨音樂起舞。

何與黎的節奏不一致，兩人的步伐僅有在何受傷那段期間因為這層限制而趨於一致（這甚至不是一種比喻，在中段兩人就跳出一首默契良好的舞。) 但何是被迫放慢的，明示這隻雙人舞在未來仍會往復回電影前半段那種速率頻率不一，各跳各的情況。

但步伐的不一致，會是節奏的問題嗎（換一首曲子就好)？或是人的問題？是踏快搶拍不好，或踩慢落拍不好？

其實都不是，無關好壞，就單純只是適合與否的差異而已。當然當中也有磨合，只是春光展示的是以失敗告終。合而為一的情侶又一分為二變回兩個個體。

這個一或二的差異最明顯體現在黎到達瀑布後的自白，他想像中會是兩人一齊造訪，最終是只有他一人。

三、愛情為何結束

何以為黎會一再的被他的魔力咒語（不如我們從頭來過）給喚回而有恃無恐，他愛自己比較多，相對沒那麼珍視黎的愛（因為不論如何，他一句話都能重啟關係，彷彿沒事一般）。

何就是一隻鳥（突然又對照到阿飛正傳了哈），嚮往自由，不愛被束縛，有機會就想往外飛；而伴侶相處磨合會煩，煩就會膩，膩了就換，反正可以重來。

但在故事末尾當他跟另一男跳舞時才意識到，雖然他比任何人都愛自己，但他找不到像黎這樣愛自己的其他人，且永遠失去他了。這讓人想起安妮霍爾（詳情忘了，只記得很好看，伍迪艾倫經典作品，也是以為另一半會回來，但最終永遠失去的故事）。

至於黎，他以為守護與忍讓可以維持這段關係，但他發現沒辦法，即使後來採用更激進的方法（藏起護照），也只能留住人，留不住心。

他最終明白了這點，決定把當初的目的給走完，作為一個結束的確認，而決定去看看那個瀑布。

所以瀑布是個假議題，即使兩人在故事開頭一起到了瀑布，愛情也走不到一塊。或是說相反的，瀑布是黎判斷戀情已經確定結束，進而決定離開阿根廷的一個終點。

四、影像作為敘述

這跟王導作品大多反應兩極（愛的很愛，不愛的無感、看不懂或討厭）可能有關，王導的作品在我看來故事是鬆散且次要的，影像與輔助的話外音主要不為劇情服務，更重要的是在於感覺的營造。

這樣的作品可能會摒除兩種人，一種是習慣正常敘述（線性時間，起承轉合）電影架構，可能看不慣破碎剪接、劇情主線又沒有太多發展；另一種則是喜歡娛樂片紓壓，電影快節奏，雖然故事架構不複雜，但更多的是視覺上的爆破或特效饗宴。這種人看王導片子應該會覺得步調過慢，沉悶想睡。

所以粉絲會覺得自己是被選中的人，因為波長頻率有對上。這是所謂泛音的概念，原本是一本叫做當心村上春樹的書提及的（介紹村上作品與其引發的現象探討，雙人舞概念也是出自其中，當初看獲得不少啟發），放在這邊感覺也適用。

五、為何是阿根廷

上次提到的書有說到，阿根廷在地球上是香港完全相反的位置。有人引用這個離開香港到阿根廷，最終回歸的概念，認為本片也有隱喻97年香港回歸這個主題。

這解讀也是有其合理性，導演沒有說死這件事，但王是很有商業頭腦的導演，他可能是故意剪成能朝當時這個國際局勢的方向來增加討論度。

主要阿根廷，或布利諾斯艾利斯，都是很有異國感（尤其是布，名稱很有節奏感）的名字，風景也是。屋頂的藍天白雲（經典劇照的畫面）、街道上的足球時光、公路與路牌等等。

最後，恭喜阿根廷獲得冠軍😆😆😆

註：經典劇照太難畫，只好改畫錄音帶做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