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吃

父親宛如勝利一般高舉著雙手，一個小布袋中裝著一碗份量的美好未來，色澤鮮紅、氣味芬芳，誘人犯罪。

傳說中連王公貴族都追捧的美味，紅山上的紅米。那一年山嶺異常的鮮紅美麗，並且一股奇香不斷從山中溢流而下，上山後看見的是衰敗的農家房屋，以及一整片鮮血一般豔紅的稻田。

有這一碗紅米，足夠我們一家過一整年，只要明天拿去交易，接下來就是豐盛而有餘的一年，美好的未來充滿了我們的小房子，感覺連碗邊的缺口都變得柔和溫潤。

夜晚我們像飄浮一般擠在睡床上，我們就快要到了，那個光明的明天，只需要閉上雙眼、穿過夢鄉，然後就是美好的一年。

啵！我睜眼，一個氣泡在我額頭裡破開，感覺很奇怪，夢鄉隱去了它的大門，我看向旁邊，弟妹與父母用同樣迷惑的雙眼回看著。

很香，好香、好香、好香，很餓，好餓、好餓、好餓。魔鬼，是魔鬼、打開了布包、打來了水、生起了火，我們美好的一年在鍋子裡咕嚕響，好香、好香。

月亮仍在夜空中滯留不去，我們美好的一年暖暖的窩在我們的肚子裡，夢鄉的大門終於將我們吞噬。

黎明喚醒了我，弟妹仍安睡著，臉上溢流著滿足的笑容，吐息中仍嗅得出一絲芬芳。窗外傳來隱隱的話語聲，我走出門，母親兩手直直吊在枝幹上、眉頭蹙緊、雙目緊閉，父親汗流浹背、滿臉通紅，正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母親的肚子痛罵詛咒。

他們正試圖靠重力與惡毒的話語趕走那個他們再也養不起的奢侈品，晨光照耀在我父母的汗水上，美好的一年消逝了，平凡的一年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