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26|閱讀時間 ‧ 約 36 分鐘

一念傾城

    程傾車禍失憶了,所有人都記得,就是不記得我了。
    他說,「我看到你就覺得噁心,我肯定不是心甘情願娶你的。」
    他逼着我流了產,逼着我離了婚,逼着我對他死了心。
    可他要是記起,我是他追了整整十年才追到的白月光,心該會有多痛!
    1
    我剛查出懷孕時,程傾出了嚴重車禍。
    醒來後就不記得了我。
    我對他所有的關心和緊張,那壓抑在心口一直想要對他分享懷孕的喜悅,就這麼突然被一盆涼水,澆滅得一絲不剩。
    他對所有人喜笑顏開,他對蘇舒,那個默默愛了他很多年的女人,含情脈脈。
    我的心臟就像突然被撕裂了一般,痛得喘不過氣。
    怎麼會,這樣?!
    我和程傾是青梅竹馬,最開始我不愛他,我有男神,大學時交往了整整四年,直到男神爲了前程出國留學並永遠留在了國外,我才終於死心並帶着報復性的心理,和程傾閃婚了。
    剛結婚那一年,我對程傾哪哪都看不慣。
    我不喜歡他離我太近,他就和我保持距離,睡着了都只是把自己縮在牀沿邊。
    我不喜歡他身上的汗味,他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換衣服,天晴下雨雷打不動。
    我不喜歡煙味,他就戒了煙。
    我不喜歡和他說話,他在我面前沉默得像個啞巴……
    我對程傾的感情徹底破防的那一次,是一個極其寒冷的夜晚。
    晚上12點,我隨口說了一句我想喫東門口的烤鯽魚,他二話不說出了門。
    明知道燒烤店沒開門,明知道開了門就可以在手機上叫外賣。
    可他那晚上還是帶回來了一條烤鯽魚,從他懷裏掏出來時還是滾燙的。
    我當時眼眶就紅了,我問程傾,「你怎麼買到的?」
    「我給老闆打電話說我懷孕的老婆特別饞他家的魚,不喫一晚上都睡不着,會影響胎兒的發育。老闆心好就起牀給我烤了一條。」他笑着解釋。
    「誰懷孕了?!」
    我莫名羞澀,第一次對程傾有了心跳的感覺。
    又在看到他手指上劃傷的幾條小口子,還有魚鱗片殘留時,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怎麼了?」程傾看着我的模樣嚇壞了,想要給我擦拭眼淚,又怕我嫌棄,只能乾着急。
    我腦海裏全部都是程傾卑微的求着老闆給我烤鯽魚,又殷勤的幫老闆打雜的畫面。 
    程傾對我的好,總是默默無聞。
    而我總是視而不見。
    「程傾,我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問他。
    「你要是不喜歡,我下次注意點。」他連忙保證。
    我哭得更厲害了。
    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連對那個人好都要做到小心翼翼……
    那麼優秀的程傾到底被我踐踏成什麼樣子了!
    我終於忍不住撲進了他的懷裏,「程傾,我不愛秦江了,我要愛你一輩子。」
    我永遠忘不了程傾在聽到我這句話時,他那紅透的眼眶。
    2
    從那之後,我和程傾的感情突飛猛進。
    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可以放下秦江,原來我真的還可以去愛其他人,甚至更愛更愛。
    我們的日子過得很甜蜜,程傾對我一如既往的好,好到讓我一度以爲我是不是活在夢裏。
    如今是,夢碎了嗎?
    我看着程傾主動去牽起蘇舒的手,當衆表白,「蘇舒,對不起,我不會再拒絕你了。」
    蘇舒是程傾高中同班同學,大學蘇舒爲了追程傾成爲了他的校友,我曾經還試圖撮合過蘇舒和程傾,結果沒成功。
    現在,算是報應嗎?
    我看到蘇舒欣喜的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說不出一句話,只是一直在用力的點頭。
    不。
    我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將他們的雙手拉開,「阿傾,你好好看看我,我纔是你喜歡的人,我是你妻子,我們結婚三年,我現在還懷了……」
    「夠了,我不認識你。」程傾一把甩開了我的手,對我的厭惡,肉眼可見。
    「我們真的是夫妻,我有結婚證。」我連忙把從家裏拿出來的結婚證激動的給他。
    他看了一眼,看了好幾眼。
    我心跳很快,很快。
    他卻平淡無奇的說了句,「那我肯定是被迫娶的你。」
    我激動的想要開口。
    他又說道,「因爲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噁心。」
    「轟」的一聲。
    天仿若在這一刻都塌了下來。
    那個曾經眼裏心裏都是我的男人,怎麼說不在就不在了?!
    我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他卻熟視無睹,直接將結婚證扔給了我,「我出院後就去離婚。」
    我沒接住。
    結婚證掉在了地上。
    程傾看都沒有看一眼。
    當時我們領證的時候,拿到結婚證的他,仿若如獲至寶。
    別人的結婚證都是嶄新如初。
    我們的結婚證硬是被他每天翻得都變了形。
    「我不離婚。」我拒絕,很堅定,「你只是失憶了,等你想起來後,你會發現你愛的人一直是我!」
    「那我希望,我永遠都想不起來我愛過你這件事情。」
    我眼前模糊一片,已經看不清楚程傾的樣子,看不清楚他的冷血殘忍,我不願看清楚。
    我只是在想,等程傾有一天想起時,他的心會有多痛。
    他會因爲傷害過我,有多難過。
    ……
    一個月後。
    程傾出院了。
    出院後的他瘦了很大一圈,但氣色很好。
    他出院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蘇舒一起,來找我去民政局離婚。
    我躲了他一個月,就是不想面對這樣的局面。
    我鼓起勇氣告訴他,「程傾,我懷孕了。」
    他眼底震驚,氣急敗壞的說道,「打了!立刻!馬上!」
    我從未見程傾這般激動過。
    他向來是一個溫順的人。
    唯有一次,就是我撮合他和蘇舒在一起時,對我急眼過。
    所以我很清楚,他此刻是真的生氣了。
    氣我懷上了他的孩子。
    3
    「孩子是我的,我不會打!」我斬釘截鐵的告訴他。
    程傾根本不和我廢話,拽着我的手,強行的帶我離開。
    他力氣很大,我反抗不了。
    只覺得手腕處痛得要命。
    蘇舒在旁邊都被程傾突然的暴力驚嚇到,說不出一句話。
    但情敵之間,也沒有好心到要來幫我。
    「程傾,做人流手術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我大聲說道。
    程傾聽我願意後,放開了我的手。
    看我的眼神依舊冷冰。
    「什麼條件?」
    「給我一個月時間。」
    程傾皺眉,「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你難道就真的不想找回你的記憶嗎?」
    「不想。我看過我的微博、朋友圈以及和你的一些聊天記錄,我覺得那樣的自己,就是個恥辱!」
    心,原來真的可以碎裂。
    真的可以碎成一片一片像渣子一樣……
    「程傾,你會後悔你說過的話。」我告訴他,含着眼淚很認真的在告訴他。
    他嗤笑出聲,「永遠不會!」
    「和我相處一個月,如果這一個月我不能讓你恢復記憶亦或者我不能讓你重新愛上我,我就如你所願,去流產。」
    我不相信那麼愛我的程傾,就真的不在了。
    我死都不信!
    「好。」程傾一口答應了。
    就是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我去流掉孩子,所以什麼條件都可以。
    「但是,蘇舒得一直陪着我。」程傾補充,很堅定,「我不允許自己單獨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個屋檐下,我要給蘇舒絕對的安全感。」
    「……好。」我心痛的答應了。
    我不停的安慰自己,程傾只是記不得我了,他如果記得,纔不會捨得傷害我。
    那天之後。
    我們三個人住在了一個屋檐下。
    好在三間房,一人一間。
    我努力當蘇舒不存在,肆無忌憚的還原我和程傾曾經的甜蜜。
    每天早上,我都會主動去親吻他的下巴,然後告訴他,「程傾,你該刮鬍子了,疼。」
    他會寵溺的摸摸我的頭,然後細心的把鬍鬚颳得乾乾淨淨,再重新蹭到我臉上,伴隨着他密密麻麻的吻……
    可現在,我還未靠近,他就退後了一步。
    像是知道我的舉動一般。
    可他不是,失憶了嗎?
    他從我面前冷漠地走過,去廚房做早餐。
    做出來的早餐只有兩人份,一份是他的,一份是蘇舒的,和我無關。
    我只能啃着麪包片,看着他們面前豐盛的早餐。
    看着他們你儂我儂,終究是看不下去了,我放下就喫了兩口的麪包片,去廚房搗騰得給自己做一份。
    我不會做飯。
    被程傾慣的,現在他卻不負責了。
    我把廚房弄得烏煙瘴氣,打翻了油鍋差點燙到了手。
    「齊小暖,你在做什麼!」
    身後,是程傾對我怒吼的聲音。
    我咬着嘴脣默不作聲蹲下身子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身子卻被程傾一把拽了起來,「這副慘樣做給誰看?!出去!」
    心,痛到麻木。
    我看着他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的模樣,哽咽出聲,「你能把那個消失的程傾還給我嗎?我真的好想他。」
    4
    程傾沒有回頭看我一眼,仿若沒有聽到我說的任何一句話。
    我離開了廚房。
    看着不遠處的蘇舒。
    蘇舒眼眶似乎有些紅,在面對我時,又把眼底的紅潤壓了下去。
    我不知道她有什麼好哭的。
    她現在就應該指着我的鼻子罵我活該。
    活該當初踐踏過程傾的好,現在遭報應了。
    程傾把廚房收拾乾淨後,就和蘇舒離開了。
    對我的冷漠,真的就如一把利劍一般,刺穿了我的心臟。
    而真正讓我覺得,我可能再也追不回來程傾了,是那天早上,我去程傾的房間讓我幫他看看手機爲什麼突然死機了。
    我甚至是故意找各種理由主動靠近他。
    我推開他的房門,看到他把蘇舒壓在身下。
    分明說好的,這一個月誰都不要逾矩,可他們,在做什麼……
    感覺到我的出現,兩個人連忙從牀上起來。
    我還沒有生氣,程傾衝着我怒吼道,「齊小暖,都不會敲門嗎?!」
    「……我進我老公的房間,爲什麼要敲門?!你們又在做什麼?!」我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從沒想過,我會真的去面對程傾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
    我會看到……這麼不堪的畫面。
    「我們馬上要離婚了!」程傾一字一頓在提醒我這個事實。
    「程傾,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憑什麼!」我崩潰了。
    直接衝過去拉蘇舒。
    我不想她躺在我老公的牀上。
    我不要看到她。
    我受夠了!
    「夠了,齊小暖。」程傾一把將我桎梏住。
    他兩隻手狠狠的拽着我的兩隻手,動彈不得。
    我眼眸狠狠地看着他。
    帶着憤怒,帶着委屈,帶着痛苦……
    再次欲於爆發的那一刻。
    我突然看到了程傾脣瓣上的血漬。
    很明顯。
    程傾那一刻似乎也注意到我的視線,他放開了我的手,用手隨意擦了一下。
    鮮紅的血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程傾你怎麼了?」我被血嚇到了,忘了現在還在生氣,就想要去關心他。
    他一把推開了我,漫不經心地說道,「成年人之間的情難自禁,你既然和我結過婚,不應該很懂嗎?」
    說完又對蘇舒笑了一下,「下次溫柔點。」
    那樣的笑容分明只是屬於我的。
    他所有情難自禁的一切,都應該屬於我。
    我眼眶紅透,隱忍着內心巨大的悲痛,絕望的開口道,「程傾,我答應你了,我們離婚吧。」
    程傾曾經說過。
    他只會碰他愛的女人。
    現在他碰了蘇舒。
    所以,他真的不愛我了……
    5
    程傾帶我來了醫院。
    離婚前,他要我把孩子流產了。
    我沒有在拒絕。
    既然不能再有牽扯了,那就斷得乾乾淨淨吧。
    程傾到了醫院後,一直在忙上忙下,馬不停蹄的辦理着各種手續。
    恍惚讓我想起了曾經那個愛我疼我的男人。
    有一次我腸胃炎,上吐下瀉,程傾半夜抱我來醫院,也是一直不停的忙上忙下,一分鐘都沒有停下來過,除了辦理醫院的手續還要不停的照顧我,滿臉的擔心……
    那時的程傾,終究是不在了。
    我做完了所有的檢查,坐在走廊上等待。
    程傾突然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給我。
    我看了他一眼。
    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做了手術後,我們就去辦理離婚手續,離婚協議你看一下,不會虧待了你。」程傾說得冷漠。
    他確實沒有虧待我。
    我們在一起這幾年,我賺得並不多。
    幾乎都是靠他養家。
    但家中所有的資產幾乎都留給了我,房子車子,還有存款。
    所以,程傾爲了擺脫我,選擇了淨身出戶。
    「筆呢?」我問程傾。
    程傾愣了一下。
    隨即連忙去護士站借了一支筆過來,遞給我。
    我默默的在離婚協議書上面簽了字,我說,「程傾,恭喜你,你自由了。」
    程傾喉結似乎細微滾動了一下。
    他說,「謝謝。」
    謝謝?!
    真是諷刺。
    「齊小暖。」
    護士突然叫着我的名字。
    我轉頭看過去。
    「是你吧?該你了,跟我進來吧。」護士冷漠地說道。
    對他們而言,人流就是司空見慣的小手術。
    我起身。
    身體卻還是會因爲害怕,而不由自主的顫抖。
    甚至在站起來那一刻,差點倒了下去。
    程傾一把扶住了我。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推開了他,「髒。」
    一想到程傾今天早上和蘇舒的舉動,心裏就一陣噁心。
    程傾放下了自己的手臂,淡淡的說了句,「無痛的。」
    是啊。
    無痛的,全麻。
    閉上眼睛後,我的孩子就會沒有了。
    可是程傾,你的心真的不會痛嗎?!
    你知道這孩子我們期待了多久嗎?
    太多的話到嘴邊,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對程傾而言,我,以及我肚子裏面的孩子,都是他重獲新生的,絆腳石。
    我跟着護士走進了手術室。
    從此。
    我和程傾就真的,再無瓜葛了。
    我,死心了。
    6
    我和程傾離婚了。
    做完流產手術出來後,就直接去了民政局。
    而後分道揚鑣,乾脆而利索。
    我回到了我爸媽的家,儘管程傾把房子留給了我,但一想到程傾和蘇舒在那個屋檐下……我實在住不下去。
    我爸媽也不會嫌棄我,從小對我就是溺愛。
    這次我和程傾的離婚他們也沒有多問。
    只是偶爾無意提起程傾時,會無奈的嘆一口氣。
    大概也想不明白,爲什麼程傾會說變就變了。
    兩個月過去,天氣轉涼。
    我所有的厚衣服都在原來和程傾一起的家裏。
    我回去拿,根本沒有想過,程傾會在。
    我以爲,他早就搬出去了。
    搬去,和蘇舒一起住了。
    亦或者,蘇舒住進了這裏嗎?
    可就算如此。
    今天不是週末,大白天的,程傾也不應該在家裏。
    當然,這些已經不是我可以去關心的範圍了,所以我什麼都沒問。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也只是淡淡的把視線轉移,然後冷漠的說道,「我來收衣服。」
    「嗯。」程傾應了一聲。
    然後,保持了沉默。
    我直接走進我的房間,開始收衣服。
    我衣服很多,收了兩大箱,花了將近一個小時。
    程傾就一直在客廳看電視,沒有進來一次。
    我們像兩個,陌生人。
    我推着兩個行李箱出來。
    程傾終究還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說,「我送你。」
    「不用……」
    程傾已經從我手上拿過了行李箱。
    我輕抿着嘴脣,緩緩跟在了程傾的身後。
    我們一前一後的走進電梯。
    看着電梯的數字,一直往下。
    沉默中。
    「程傾。」我突然開口。
    「嗯。」他依舊,只是冷淡的回應我。
    「離婚的時候,你把房子給我了,近期我就會去中介,把房子掛出去賣了。」
    「好。」他說,「我會盡快搬出去。」
    電梯到達。
    程傾推着我的行李走向小區門口。
    他的腳步突然停下。
    與此,一個男人走到程傾的面前,很自然的去拿程傾手上我的兩個行李箱,客氣道,「謝謝,我來吧。」
    程傾喉結細微滾動,拿着行李箱的手似乎僵硬了一下。
    「聽說你失憶忘了小暖,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併把我也忘記了,我是秦江。」秦江主動介紹着自己。
    「嗯,不記得。」程傾淡漠道。
    「沒關係。」秦江聳肩表示不在意,他轉身對我伸出手,「走吧,小暖。」
    7
    我伸手,和秦江的手握在了一起。
    程傾只看了一眼,把視線轉移了。
    秦江帶着我一起從程傾面前走過。
    坐進秦江的轎車,他開車送我回去。
    我透過後視鏡看着程傾一直站在小區門口,看着他落寞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
    「放不下他?」秦江問我。
    我收回視線,「沒有。」
    只是覺得,程傾好像瘦了很多。
    比剛出院的時候,還要瘦。
    「你怎麼來了?」我問秦江。
    我沒叫他陪我一起。
    我和秦江甚至並沒有太多的聯繫,我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回國了。
    不是說了,會一直留在國外嗎?
    我也沒問。
    只是沒興趣。
    突然對很多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了。
    「給你打電話你沒接,就打給了你媽,說你來這邊收拾東西了,我怕你一個人拿不走,就過來了。」秦江回答。
    我媽一直在撮合我和秦江。
    當年我和秦江大學談戀愛的時候我媽極力反對,她一直覺得程傾纔是我最好的歸屬,現在被程傾拋棄了,我媽卻又覺得秦江不錯了。
    我媽不知道的是,感情已經成爲了過去,死灰又怎能復燃?!
    轎車到達我家小區門口。
    秦江幫我把行李箱從車上拿下來。
    「謝謝。」我從秦江手上接過,不打算再讓他送我回去。
    秦江伸手,來拉我的手。
    我避開了。
    剛剛接受,只是爲了做給程傾看的。
    讓程傾知道,沒有他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秦江有些尷尬的放下了手,說道,「小暖,我國外的公司在國內設立了分部,我申請調遣了回來,以後都不會走了。」
    「和我沒有關係。」
    「程傾不是……」
    「也不代表,我會喫回頭草。」
    「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忘記你,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我曾經對你的虧欠。」秦江真誠的說道。
    「不需要。」
    「我不會放棄的。」
    「沒用的。」我給了他無比肯定的答覆。
    「可是你以前是愛我的。」秦江眼眶有些紅。
    以前確實愛過。
    秦江長得帥。
    當然,也並不完全是他長得好看,程傾長得也好看,我喜歡秦江只是因爲,他能夠給我生活帶來很多驚喜,和程傾不同。
    程傾從小的性格就比較沉默內斂,他可以爲我做到事無鉅細,卻就是一塵不變,按部就班。
    然而我的性格又過於活脫,喜歡浪漫和激情。
    可生活,終究會走向平淡。
    所以最後,我還是愛上了程傾。
    8
    「你都說了,那是以前。」我回視着秦江,眼神很堅定。
    「我和程傾之間,你選擇的一直都是我。」秦江情緒有些激動。
    「那也是以前……」
    「小暖,我知道你心裏有怨恨,當初我因爲事業丟下了你,可你要理解我,我的家境條件沒辦法讓我像你和程傾那般高枕無憂,我需要奮鬥。否則,我拿什麼給你幸福?愛不能當飯喫。」
    「但事實就是,我對你已經沒有了感情。」
    「給我一次機會。」秦江認真的看着我,帶着懇請,「我有信心讓你重新愛上我。」
    不會了。
    我很清楚,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秦江說完之後,轉身就走了。
    大概是接受不了我的拒絕。
    那之後。
    秦江經常打電話發信息給我,我都選擇了忽視。
    半個月後,一個發小結婚,我去參加婚禮。
    在婚禮上碰到了程傾。
    想過他會去,但沒想到,會被髮小安排到和他一桌,還坐在了一起。
    我和他都很沉默。
    他沒有問我爲什麼秦江沒有一起來。
    我也沒有問他爲什麼蘇舒沒有跟着一起。
    成年人,總會有很多自己的事情。
    那天的婚禮很隆重,也很熱鬧。
    讓我突然想起了,我和程傾的婚禮,簡單而潦草。
    那個時候我不是心甘情願嫁給程傾,後來有了感情之後,就想着等生了孩子,一百天酒席的時候隆重些,以彌補當初,我對程傾的虧欠。
    眼淚,陡然就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
    我聽到新郎對新娘說,「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當時程傾也當着所有人的面也這般對我許諾……
    眼前,一隻乾淨而修長的手,遞來了一張紙巾。
    其實現在燈光很暗,我也不知道程傾是怎麼發現的。
    「謝謝。」
    我拿過。
    彼此的手指,仿若輕碰了一下。
    熟悉的觸感,轉瞬即逝。
    我起身離開了桌席,去洗手間。
    看着鏡子裏面自己紅透的眼眶。
    或許,我就不應該來參加今天的婚禮。
    勉強讓自己平復之後,又簡單的補了個妝,走出去。
    看到程傾走了過來。
    和他插肩而過那一刻,我腳下突然一滑。
    程傾眼疾手快的將我一把扶住。
    雙手緊緊的摟住我的腰。
    我眼眸直直的看着他。
    程傾連忙放開了我,「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讓我想起了當年,當年我不愛程傾,程傾對我好我又極度反感時,他最常說的一句話。
    可他不是說看着我就噁心嗎?
    爲何還會來這麼小心翼翼的對我?!
    我轉眸看着他放下的手腕。
    程傾不該這麼瘦的,那唯一露出來的手腕,不該瘦得仿若就只剩下了骨頭。
    我忍不住伸手去拉他。
    想要確定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或許程傾,沒有那麼瘦。
    可程傾,避開了。
    身體還往後退了兩步,和我保持着絕對的距離。
    9
    程傾冷漠的轉身,從我身邊走過。
    「程傾。」
    程傾腳步頓了頓。
    「既然那麼討厭我,能不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更不要主動靠近我,我怕我會誤會,你現在後悔了。」我對着他的背影,說道。
    「沒有後悔。」程傾頭也不回,「今天只是意外,換成任何人我都會伸手去扶,不過下次我會注意。」
    意思是,下次哪怕我摔死了,他也會冷眼旁觀。
    「好。」我應了一聲,也轉身走了。
    對程傾,不應該有任何期待。
    我也沒有再繼續參加婚禮,直接回去了。
    回去後,就制定了全國旅行的計劃。
    給程傾說的那番話,其實也在勉勵我自己。
    我根本就不應該讓自己再出現在程傾面前。
    我爸媽不放心我一個人出行,非要陪我一起,我沒辦法,只得帶上他們。
    好在我爸媽很寵溺我,所有的行程都按照我的計劃,我們去了很多地方。
    華山、泰山、衡山、嵩山、青城山、五臺山、武當山、武夷山……
    我去爬了一座又一座山。
    每登頂一座山峯,就仿若有了新的希望,就會發一個朋友圈炫耀。
    然後看着朋友圈的自己,一天比一天氣色更好,一天比一天的圓潤。
    我的每一條朋友圈下面,都會有秦江的點贊和評論。
    偶爾秦江還會出現在我朋友圈的照片裏面,他會在他有空的時候,飛過來找我。
    哪怕只是一個週末僅兩天,就算路上都要浪費一天,他也會過來。
    時間一久,就有朋友在朋友圈調侃我和秦江是不是好事將近。
    我看到那條朋友圈下面,程傾點了贊。
    也在那一天,我收到了一條微信。
    「小暖?」我媽看我臉色不對,連忙過來問我,「怎麼了?」
    「我要回去了。」我對我媽說。
    說着的時候,眼淚就像瘋了一般的往下掉。
    「好,好。」我媽一邊幫我擦拭眼淚一邊緊張的說道,「我們回去了,馬上就回去。你現在的身體,也該回去了……」
    我們坐了最近的一班飛機,直接去了醫院。
    去見程傾……最後一面。
    對。
    程傾要死了。
    胃癌晚期。
    他瞞着我,一直瞞着我……
    我走到病房門口。
    房門口站着程傾的母親。
    微信是她發給我的。
    她眼睛紅腫一片,看到我,眼淚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拉着我的手。
    原來不只是程傾瘦得嚇人。
    他母親也瘦得讓人心疼。
    她說,「小暖……程傾他……」
    她哽咽着,說不出來。
    我也說不出來。
    我眼前模糊到甚至看不清楚,程傾母親的模樣。
    我站在病房門口,遲遲邁不出腳步。
    病房中,好多人都在。
    程傾家的親戚,還有蘇舒。
    蘇舒一直在哭,身體不停的顫抖,努力讓自己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我一步步走進了病房,看着那個睡在病牀上瘦得已經脫相的程傾。
    聽說,後期他已經不能進食了。
    喫什麼吐什麼。
    到最後,只能靠輸營養液,勉強維持。
    到現在。
    什麼都沒用了。
    他靜靜地在等待着,宣佈死亡。
    我坐在他的病牀旁邊。
    手,顫抖地靠近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他的手,真的只剩下骨頭了。
    他整個人,都只剩下骨頭了。
    我沒有叫他。 
    不敢叫他。
    我怕他會難受。
    他那麼用心在瞞着我……
    可那一刻,我似乎還是看到他睜開了眼睛。
    眼皮艱難的動了動,眼眸中沒有光亮,沒有焦距……
    他看不到我。
    我拉着他的手,將他的手輕輕的放在了我腹部上。
    程傾,你還能感覺得到嗎?
    程傾的眼眸仿若微閃爍了一下,漸漸渙散了下去。
    與此同時。
    生命監控儀上,他的心跳歸於了一條直線……
    「程傾!」
    病房中所有人都在叫他。
    崩潰的叫着他。
    可他,已經離開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10—程傾篇
    公司定期體檢。
    我因爲近段時間胃一直不舒服,所以加了一個體檢項目去做了胃鏡。 
    第二天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讓我去拿檢查結果。
    看到結果的時候,我其實是不相信的。
    怎麼可能?!
    我才二十多歲。
    醫生建議我去指定醫院複查。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又去了最權威的醫院。 
    結果並沒有改變。
    我確診爲胃癌,晚期。
    醫生說,我最多能夠活七八個月。
    七八個月我就要死了,那……齊小暖怎麼辦?
    我父母還有弟弟妹妹可以照顧,她呢?
    她沒了我,可以嗎?
    我開車回去。
    路上,齊小暖給我打電話。
    她今天一早就出了門,神祕兮兮地對我說,回來給我驚喜。
    我沒有接她的電話,我突然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我怕現在的自己會嚇着她。
    眼前一直的模糊,讓我幾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一輛摩托車逆向而行。
    我一個急轉,來不急減速和剎車,猛地一下撞到了旁邊的護欄上。
    整個車頭都撞變了形。
    昏迷的那一刻,我想的都是,怎麼讓齊小暖徹底的忘了我。
    所以,車禍被救醒過來之後,我選擇了裝失憶。
    除了失憶,我不知道怎麼樣纔可以騙得過齊小暖,我不愛她了。
    我看着她眼底的崩潰。
    看着她雙手拿着我們的結婚照瑟瑟發抖又無助至極的模樣,心痛無比。
    可長痛不如短痛。
    爲了齊小暖能夠好好活着,忘記我活得更好,我堅定的選擇了用這種殘忍的方式。
    我出院後就去找齊小暖離婚。
    齊小暖說她懷孕了。
    我整個人都震驚了。
    有過一秒的衝動,衝動地告訴她所有真相,然後留下這個孩子。
    我期待這個孩子很久了。
    我期待我和齊小暖的孩子很久了。
    原來那天她說的的驚喜,是她懷孕了。
    如果我沒有生病,如果我不是只剩下七八個月,我們這一刻該是有多幸福。
    最終。
    我還是狠心的讓她去打胎。
    單親母親,更不容易。
    我沒辦法再照顧她,我不能自私的讓她一個人去面對。
    齊小暖很崩潰。
    她說我會後悔這麼對她。
    是。
    我時時刻刻都在後悔,可我沒得選擇。
    她提出一個月爲限,我答應了。
    與其說是因爲她妥協了,不如說是,我也在奢望。
    奢望能夠再和她多相處一個月。
    但我怕我會反悔,所以我讓蘇舒陪着我。
    蘇舒知道我身體的一切,我請她來幫我演戲。
    那一個月。
    齊小暖總是想方設法的刻意來親近我,我都會在她靠近那一刻,先一步避開。
    我更怕,我自己先控制不住。
    她賭氣自己去做早餐,搞得一團糟。
    我狠狠地罵了她,讓她出去。
    我不是怪她,只是怪我自己以後都不能照顧她了。
    我還怕她看到,我背對着她收拾的時候,眼淚一顆顆砸在了地上。
    那天早上。
    我突然一陣錐心的胃痛。
    痛到直不起身。
    我讓蘇舒過來扶我。
    蘇舒被我吐得滿廁所都是血的模樣嚇到直哭。
    她問我,真的不要告訴齊小暖嗎?
    你那麼愛她,在人生最後一段路,不希望她陪你一起走過嗎?
    我搖頭。
    與其用我七八個月的時間去耽擱他的一生,我寧願沒有這七八個月。
    蘇舒扶着我從廁所出來。
    我們不小心絆腳摔在了牀上。
    齊小暖剛好進來看到了。
    她很生氣。
    她覺得我背叛了她。
    她還看到了,我嘴上的血漬,我只能騙她,是被蘇舒咬的。
    我看到了她眼中的傷痛。
    那麼痛那麼痛。
    痛到絕望。
    她答應了,和我離婚。
    離婚前,我陪她去做流產手術。
    在去辦理各種手續的時候,我再三問了醫生,三個月流產到底有沒有危險,她身體能不能承受得了流產,流產後她再度懷孕的幾率大嗎?
    醫生說流產是個小手術,還說齊小暖身體很好,對以後沒有太大影響。
    我送她去手術室,把離婚協議給了她。
    我趁機把我名下的所有財產全部都給了她。
    這是我唯一還能夠給他留下的東西。
    她簽得很灑脫。
    她應該對我,死心了。
    我眼睜睜的看着她走進了手術室。
    在外面等她的那一個小時,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內心到底有多煎熬。
    蘇舒全程一直陪在我身邊。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看着我的模樣,常常淚流滿面。
    從手術室出來後,齊小暖臉色很差。
    但她沒有再說什麼,直接和我去了民政局。
    我們終於離婚了。
    齊小暖走了。
    從此,從我的世界離開了。
    我回到了我們的那個小家。
    這裏其實已經是齊小暖的個人資產了,但我捨不得走。
    這裏有太多,我們美好的回憶。
    離婚兩個月後。
    齊小暖突然回來了,她說她來收拾衣服。
    兩個月不見,她好像胖了一點。
    而我,卻因爲病情的加重,越來越瘦。
    她在房間中收拾了一個小時。
    我就在外面,等了一個小時。
    幾次想要進去,卻又幾次不敢進去。
    直到她收拾了整整兩大箱出來,我終於忍耐不住,送她離開。
    電梯內,齊小暖讓我搬出去,她說她要把房子賣了。
    心有點痛。
    但想着她真的放下了,也算是安慰。
    走出小區門口,我看到了秦江,那個爲了事業拋棄她的男人。
    那個她曾經很愛很愛的男人。
    我承認,我有些喫醋。
    看着他們手牽手離開的背影,我難受了。
    但轉念,這不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齊小暖可以很快的忘記我,然後可以很快的開始她新的生活。
    又過去半個月,發小結婚。
    我去了。
    我知道齊小暖也會去。
    其實那個時候我的狀態已經不適合再外出了,瘦得都已經不成形了,我都怕嚇到旁人。
    但我實在是太想齊小暖了,想去看看她。
    她也是一個人來參加的,可能秦江有事兒。
    我沒問她。
    她也什麼都沒有問我。
    我們之間變得很陌生。
    我看到她因爲婚禮而感動落淚,忍不住還是遞給她一張紙巾。
    其實我還想說,等她下次和秦江結婚的時候,可以更隆重一些,以彌補當初我們那場草率的婚禮。
    我怕我說出來後,齊小暖會順口邀請我去參加她的婚禮。
    我不是不願意去,我只是怕我等不到那個時候。
    齊小暖離席去了洗手間,去了很久。
    我有些擔心,在洗手間外面等她。
    看到她出來我又裝作若無其事的去洗手間。
    齊小暖差點摔倒,我緊張的扶住她,卻在我們四目相對那一刻,我又放開了她。
    習慣性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記得我帶她去醫院做流產手術的時候,我碰到她,她說「髒」。
    我怕她嫌棄我。
    可那一刻,她卻一直盯着我的手腕。
    爲了不讓別人發現我太瘦,我穿得很厚,身上也就只露出了手腕。
    卻還是被她發現了。
    她大概是不相信我會這麼瘦,所以想要來拉我。
    我避開了。
    故意把我們的距離拉遠。
    不想讓她看到我這麼難看的樣子。
    她果然生氣了。
    她讓我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以後。
    都不會了。
    我不想下次再見面時,真的把她嚇到了。
    那次之後,齊小暖也出門旅遊了。
    而我,在我父母的逼迫下,住進了醫院。
    其實住不住院結果都一樣,只是在醫院,經過一些藥物的控制,能夠讓我身體好受一些。
    我躺在病牀上,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看齊小暖的朋友圈。
    她之前是隔三差五纔會發一個。
    到後來或許心情越來越好,每天都能夠看到她的朋友圈,有時候一天還會發三個,早中晚。
    她去爬了很多山。
    以前讓她出門旅遊,她都嫌累懶得動,說最喜歡就是和我膩在家裏。
    現在看着她不僅出了遠門,還選擇爬山這種最累的旅遊方式……
    沒有我,她真的過得很好,臉都越來越圓潤了,和秦江的感情也越來越好。
    我的日子,卻越來越少了。
    我也能夠感覺到,我身體的疲累。
    或許下一刻,下下一刻,就與世隔絕。
    我最後一次,翻開了齊小暖的朋友圈。
    那個時候,我手機都沒辦法人臉識別了,只能費力地輸入了密碼。
    密碼還是齊小暖的生日。
    好想陪她再過一次生日,可是,等不了了。
    我看着那條朋友圈下面,有人調侃她和秦江是不是好事兒將近了。
    我猶豫了很久,才鼓起最後的勇氣,在那條朋友圈下面點了贊。
    看着齊小暖這麼幸福,已然沒有了任何遺憾。
    點完那個贊。
    手機就這麼,從手上滑落了。
    我的家人被我嚇到了。
    他們瘋狂的叫着醫生。
    醫生衝了進來,對我進行了一系列的檢查,然後沉重的告訴我的家人,做好準備。
    我閉上了眼睛,只能聽他們說話,感受他們的悲傷,再也做不出來任何回應。
    我也在等待,我的死亡。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我的手好像被誰緊緊地拉住。
    我努力的睜開眼睛想要看看,卻什麼都看不清楚,眼前灰濛濛的一片。
    只突然感覺到什麼,踢了我一下。
    不知道是什麼。
    那一刻心卻好像被暖了一下。
    即便下一刻。
    我的人生就結束了。
    我再也感覺不到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我終於和這個世界,永別了。
    11—齊小暖篇
    程傾胃癌,晚期。
    但他卻告訴我說,他失憶了。
    程傾的父母還有蘇舒,求我陪他演完這場戲。
    我不願。
    我想陪着程傾走完他的人生。
    但他們希望能讓程傾無憾的離開。
    我最終妥協了。
    因爲這是程傾的「遺願」。
    可我還是不甘的一次又一次的在試探。
    我希望程傾可以反悔。
    我希望哪怕他要死了,也是死在我的懷裏。
    但是程傾,很堅決。
    他推開我。
    一次又一次。
    我拿出結婚證,他扔在了地上。
    我說我懷孕了,他讓我打掉。
    我靠近他,他避開我。
    我故意做早餐差點燙傷自己,他沒有關心我,只是罵我。
    我讓他把原來的程傾還給我,他冷漠以待。
    我看到他和蘇舒因爲不小心跌倒在一起,我故意發脾氣,想讓他給我解釋,可是他沒有,他甚至讓我誤會更深。
    我也很想,很想幫他擦拭他嘴角的血漬,我也很想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生命的盡頭。
    但他,不願意。
    我絕望了,我說離婚吧。
    他帶我去做流產手術。
    我其實聽到他一遍又一遍的問着醫生,流產對我傷害到底大不大。
    分明那麼愛我,怎麼就捨得,推開我……
    我進去手術室之前,故意在他碰到我之後,我說了一句「髒」。
    我其實是在提醒他,我真的被他傷到了。
    趕快來,哄我。
    可他沒有。
    他只是眼睜睜的看着我,走進了手術室。
    我沒有做手術。
    我給醫生說,我老公得了癌症,就只有幾個月了。
    他不想連累我所以讓我流產。
    我不想讓他難過所以騙了他。
    我們都在演戲。
    我從手術室出來,我看到了程傾紅透了的眼眶。
    他依舊,帶我去了民政局。
    我回了我父母家,但我和程傾的父母一直有聯繫,他們一直在偷偷告訴我,程傾的情況。
    我知道程傾還住在我們的家裏。
    所以兩個月後,在我實在忍不下去瘋狂想要見他時,我回了那個家,美其名是去收拾衣服。
    我收了很久。
    我一直在等待程傾能夠進來,能夠主動進來哪怕和我說一句話也好。
    他沒有。
    在我以爲他會一直對我保持冷漠後,卻又主動送我離開。
    我不知道可以對程傾說什麼。
    但我想和他說說話。
    所以我讓他搬出去。
    他說,好。
    到小區門口,秦江意外來接我。
    我分明看到了程傾眼底的難過,但他卻還是選擇了沉默,沉默的目送了我們離開。
    程傾想我過得更好。
    想我在沒有了他之後,也可以過得很好。
    可我騙不了自己,我沒辦法接受我不愛的秦江,我真的沒辦法再愛上除了程傾之外的,其他男人。
    半個月後發小的婚禮,我又專程去見程傾了。
    看到他那麼瘦那麼瘦,我真的好想去抱抱他……
    可他,故意和我保持了距離。
    我知道,我不能再見他了。
    再見他,我一定會失控。
    我一定,演不下去了。
    但我不能讓程傾留下遺憾。
    既然我是他唯一的夙願。 
    我就,滿足他。
    所以,我殘忍的告訴程傾,再也不要見面了。
    即便那般說。
    我內心深處也在期待,期待程傾後悔了。
    可他,不會後悔。
    我逼迫自己離開他。
    那個時候,其實我的孕肚也越來越明顯了。
    程傾並沒有發現。
    或許只是覺得,我長胖了。
    隨着懷孕,我確實,越來越胖。
    我逼着自己喫很多,我逼着自己給胎兒更多的營養。
    沒有了程傾,他就是我的唯一。
    我挺着孕肚,去爬山。
    我父母很反對,但抵不住我的堅決。
    我知道每一座山上都會有一個寺廟,而那裏的寺廟是離天最近的地方。
    我帶着孩子一起去給程傾祈福。
    祈禱他可以活久一點,更久一點……
    之前我只是偶爾發一個朋友圈,告訴程傾我已經開始了新生活。
    後來程傾的父母告訴我說,程傾每天最多的時間就是刷我的朋友圈,一遍一遍的刷。
    我就每天多發幾個,早中晚都發。
    程傾應該沒有發現,我的朋友圈裏面的照片永遠都只有我胸口以上的部位,我從來不會拍了我的全身,因爲我的孕肚已經藏不住了。
    程傾應該也發現不了,我每次的笑,眼眶中都夾雜着淚。
    程傾不會知道,我不拒絕秦江偶爾出現在我的朋友圈,只是因爲這是他想要看到的……
    程傾也不會知道,我對他的愛,並不比他對我的愛,少一分一毫,不會因爲時間的流逝,少一分一毫。
    那天,我看到程傾在我朋友圈點了贊。
    我就知道,一切就要結束了。
    我收到了程傾母親發來的微信,她說,「小暖,你回來見程傾最後一面吧。」
    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奇蹟。
    哪怕我怎麼赤誠爲他祈禱,八個月不到,程傾的生命還是要結束了。
    我看着躺在病牀上,再也看不出來原來模樣的程傾,看着他閉上的眼睛,第一次深深刻刻的感覺到,死亡的可怕。
    我纏手的抓緊他的手,讓他撫摸我的孕肚。
    我想告訴他,孩子還在。
    一直都在。
    這幾天就要臨盆了。
    可他,沒有等到。
    但他應該感覺到了孩子在踢他……
    重重的踢了他一下。
    本來臨盆的胎兒在肚子裏不太會動了。
    這一刻大概就是,血緣的神奇吧。
    程傾死後的第三天,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取名程念。
    對程傾,永恆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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