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躺平的喪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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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屍爆發後,我被綠茶閨蜜反鎖在了屋外。
還沒來得及躲好,就被隔壁那個十歲的孩子,一口咬在了屁股上。
他還小,牙口也不好,變成喪屍也沒厲害多少,咬完我就僵硬着小身板離開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覺有些丟人。
若干年後如果喪屍統治了世界,然後被問是怎麼變成喪屍的時候。
人家要麼是激戰好幾個凶神惡煞的喪屍,最終不敵。
要麼就是爲了拯救人類,英勇就義。
我到時候說自己沒躲好,被個還沒我高的小屁孩咬了屁股嘛。
我很惆悵。
但是沒惆悵多久就選擇了擺爛。
1
反正變成喪屍後會徹底失去意識,現在想這些純屬多餘。
看着對面家的門大敞着,我突然想起他家前幾天買了一箱大閘蟹。
臨變成喪屍前偷喫他家個大閘蟹應該不過分吧?
我不知道被咬後多久意識才會消失,也不知道時間夠不夠我再配上一碟姜醋汁。
喫飽喝足後,我滿意的打了個飽嗝兒。
眼下距離我被那小屁孩咬了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但我的意識卻十分清醒!
難道是我屁股脂肪太厚,那小屁孩沒咬動?
可我明顯感覺到了一股鑽心的疼痛啊。
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人?肩負着拯救全人類的抗體?
我有些疑惑的跑去衛生間照了照鏡子。
然後驚恐的發現,我的瞳孔已經變成了灰白的顏色。
脖子上也隱隱出現了類似蛛網的紋路。
跟外面那些喪屍完全一模一樣!
最後我脫掉褲子,果然看見屁股上的齒痕幽黑,喪屍病毒把周圍的血管都染成了墨一般的黑色。看起來猙獰可怖。
我的的確確變成了喪屍。
而眼下不確定的是,我不知道是因爲自己反應遲鈍,還是因爲屁股上的病毒入侵大腦需要更長的時候。
畢竟,做一隻有自我意識的喪屍,我壓力有些大啊。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的時候了,我都已經被咬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
我看了一眼我的出租屋,突然有些心寒。
一個月前,我的閨蜜劉淼因爲跟男友分手,過來投奔我。我二話不說就收留了她。
這兩天可謂是跑前跑後,像個老媽子一樣伺候她,安慰她,就是爲了幫她儘快走出失戀的陰影。
結果劉淼倒好。
喪屍病毒爆發時,我倆正在便利店買東西。
平時柔弱不能自理的她,一把奪過我手上的購物袋,撒腿就跑。
我就一個愣神的工夫,就被她甩開了十幾步。
說實話,那一刻我是佩服劉淼的。
她遇到危險比我想象的還要冷靜以及……冷血。
明明她只需要多等我三秒鐘,我就能進門,可她還是選擇了鎖死房門,還把鑰匙反插在鎖孔,害得我就這樣變成了喪屍。
對面的鄰居我沒見過幾次,只記得是對很恩愛的小夫妻,女的還賊有錢。
現在他們家的房門大敞着,估計是遇害了。
我在他們家遊蕩了很久,那些名牌包包首飾看得我一陣眼饞。但轉念一想,我現在都是喪屍了,這些都成了身外之物…
沒多久我的肚子又有些餓了,我沒忍住,煮了袋螺螄粉,結果還沒喫兩口,胃裏就像被火灼燒一般火辣辣的疼。
我連忙跑去廁所狂吐。
吐得肝腸寸斷。
沒想到變成喪屍後會變得這麼金貴,辣的熱的東西都不能喫,只能喫些生冷的東西。
好在他們家冰箱裏還有半盒生魚片。
我放在嘴邊細細的吸吮了好久,胃裏的灼熱感才漸漸褪去。
這裏我不敢多待,害怕被人發現。因爲根據多年喪屍片的經驗來看,沒多久,倖存的人類就會到處搜尋物資。
要是被人發現,他們肯定會把我的頭擰下來的。
想想就好凶殘。
所以我從衣櫃裏翻出一個小揹包,又從他家翻出一個充電寶。
然後把手機和充電寶都充滿電。
充電的工夫,我洗了個澡,不過沒敢用熱水。完事後隨手從衣櫃裏翻出件長衫長褲套上。我又裝了幾瓶礦泉水,帶上了兩件換洗的衣物。
畢竟做喪屍也得講衛生啊。
看着沒喫完的那鍋螺螄粉,我想都沒想就直接潑到了劉淼門口。
我看着湯汁從門縫裏滲了進去,這才拍拍手心滿意足地離開。
這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麼人,我很順利地就下了樓,街上現在已經沒有活人了,數十個喪屍像傀儡一樣僵硬地擺動着身體。
我蹲在門口學了半天,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慢悠悠地混進了喪屍羣裏。
一開始有幾個喪屍圍住我,鼻子湊在我身上使勁聞了好幾下,這才晃晃悠悠的離開。
我懸着的那顆心也終於放下。
然後就跟着他們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逛。
喪屍羣裏還有很多熟人,我一開始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但他們卻毫無反應。
看樣子真的只有我一隻喪屍還擁有意識。
沒走幾步,我就見到了咬我的那個小屁孩。
他晃晃悠悠地擺動着僵硬的小身體。
我快步追上他,然後趁機在他臉上狠狠rua了兩把。
他灰白的瞳孔閃過一瞬間的迷茫。但依舊沒有意識的繼續往前走。
喪屍們有的被咬得血肉模糊的,但也有一些除了臉上多了些網紋外,外貌沒啥影響。
這一路上我就發現了好幾個腰細腿長的帥喪屍。
母胎單身了二十三年,我決定出息一把。
瞅準一個帥喪屍的屁股就狠狠掐了上去。
那手感!簡直不要太爽。
不知道爲什麼,變成喪屍後,我對於屁股這件事非常的執着。
被我掐的那個喪屍,扭動着僵硬的脖子看了我一眼。
他渙散的灰白瞳孔中帶着不解和迷茫。
再配上那張帥臉。
就有種腦幹缺失的美。
所以我踮起腳,捧着他的臉,猛地親了一口。
這年頭,調戲喪屍,不犯法吧?
2
不知道爲什麼,帥喪屍一直跟着我。
起初我以爲他可能跟我一樣有意識,因此期間跟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跟他吐槽我那個禿頭老闆,又咒罵那個綠茶閨蜜,順帶着追憶了一下我去年大前年還有大大前年暗戀的帥哥。
可我說得口都幹了,帥喪屍也沒有什麼反應,依舊看起來呆呆傻傻很好欺負的樣子。
我色向膽邊生,沒忍住,又拍了下他的屁股。
別說,即使變成喪屍了,屁股還這麼有彈性,真難得。
很快,我就走得有些累了,旁邊有家便利店敞着門,幾個喪屍在裏面亂晃悠。貨架東倒西歪倒了一排。
看樣子應該是喪屍爆發的時候裏面的人沒來得及逃出去。
我晃晃悠悠地走了進去,帥喪屍也跟在我後面。
裏面的幾個喪屍看見我倆後也沒啥反應。
畢竟大家都是同類嘛。
便利店的售貨員我認識,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應該是個打暑假工的大學生。好幾次加班回來晚,都是靠他親手煮的關東煮挽救了我被工作折磨的靈魂。
每次他還會多給我加兩塊蘿蔔。
沒想到他也變成了喪屍。
我還記得他笑起來有顆小虎牙。
他變成喪屍後就不會笑了,臉上的表情呆呆的。
我蹲在店員小哥旁邊,帥喪屍也跟着我一起蹲着。
說實話,我有點懷疑是不是親了他一下解鎖了啥封印還是締結了啥契約。我現在感覺自己收了個靈寵。
我倆蹲着看這幾個喪屍到處亂撞,有兩個喪屍好幾次差點撞到了一起。
真笨。
看膩了我就開始刷手機,網上關於喪屍的消息鋪天蓋地。
不知道有沒有像我這種還有意識的喪屍存在。
可惜刷了半天也沒發現啥有用的線索。
我又打開短視頻APP,剛打開就看見有個大哥在直播。
這年頭竟然還有人靠直播喪屍斂財,真是驚呆喪屍了。
沒一會兒,我肚子就有些餓了。好在便利店裏的東西夠多。
可惜泡麪關東煮這些跟我們喪屍無緣了。嗚嗚嗚,好想喫肉包子。
挑了半天,我翻出來幾個新鮮的番茄和黃瓜,應該是店員小哥準備給自己當晚餐的。
我咬了口番茄,酸甜的汁水瞬間溢滿口腔,之前怎麼沒發現,番茄竟如此美味。
見帥喪屍一直呆呆的看着我,我隨手丟給他一根黃瓜。
結果他不要,一手給我拍掉了。
我又試探性遞給他一個番茄。
這種紅豔豔的東西應該很吸引喪屍吧。
果然,帥喪屍動作僵硬地拿起番茄,小口小口吃起來。
鮮紅的汁水順着他的嘴角流到下顎,那流暢的線條太誘惑喪屍了。
帥喪屍胃口大,把我的番茄都喫光了。
而且我發現,不止是番茄,凡是紅色的東西他都喜歡。
爲了佐證帥喪屍是不是跟別的喪屍不一樣。
我從他嘴裏搶來了還沒喫完的半個番茄,他想追過來搶,我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立馬就老實了。
我把那半個番茄在店員小哥跟前晃了晃,他灰白的眼珠子轉了轉,然後咬了上去。
果然,喜歡紅色是喪屍的天性。
即使是帥喪屍也沒什麼特別的。
看着帥喪屍那張帥臉,我對着他的腦袋又是一巴掌,白長這麼帥了,真不爭氣!
入夜以後,喪屍的活動頻率就降低了很多,帥喪屍也變得懶洋洋的,耷拉着腦袋提不起什麼精神。
我在入夜前就找好了落腳的地方,這是一間不大的水果店。勉勉強強有個落腳的地方。
大半夜我也不敢出去晃悠,因爲有些喪屍長得還是比較嚇人的。
白天的時候我就看見一個喪屍,腸子都出來了,就那麼拖着在地上走。
嚇得我趕緊找了個地方躲好。
這裏原先有兩個喪屍在晃悠,被我拿掃把趕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同類的緣故,他們的攻擊性很差,而且還很好欺負。
其中一個喪屍走的時候,還委屈巴巴的看了我一眼。
我本來想把帥喪屍也趕出去的,但是看着他那張帥臉,我實在是有些不捨得。
有一說一,我在街上轉了大半圈,都沒找到一個比他帥的。
我這人平生沒什麼大志向,勤勤懇懇上班,老老實實賺錢,偶爾刷刷手機看看帥哥。
這麼平凡的人生真的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爲啥這麼多喪屍裏就我有意識。
我捏捏帥喪屍的臉,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眨巴着眼睛看我,嘴裏發出阿巴阿巴的聲音。
但我堅信長得帥的喪屍一定比那些醜的聰明。
於是我開始嘗試教帥喪屍說話。
「你長得真好看。」
「阿巴阿巴阿巴」
「……」
經過我一週的不懈努力,我已經可以通過帥喪屍的語氣和重音分佈聽懂他的意思了。
並且跟他進行了一番自說自話的無差別交流。
但好在,終於有個喪屍能聽懂我說話了。
這對喪屍來說,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這幾天我和帥喪屍到處溜達,偶爾也會看見有喪屍成羣結隊的闖進居民樓。
有時候帥喪屍也會發狂一樣的跟着那些喪屍往外跑,但都被我及時拉了回來。
其實作爲一隻有意識的喪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因爲我沒膽子咬人,也不敢看其他喪屍咬人。
而且我也沒那麼大的英雄情懷,去制止其他喪屍咬人。
帥喪屍變成喪屍以後,就失去了當人時的記憶,思維也跟個二傻子似的。
準確點來說就是個學齡前兒童。
其實在變成喪屍之前,我比較好奇喪屍用不用上廁所這個問題。
後來我發現這個想法實在是有些多餘了。
變成喪屍後很少會感到飢餓和疲憊,甚至沒有痛感。
但我和帥喪屍還是經常溜到街上去偷喫別人家的西紅柿。
我不敢咬人。
帥喪屍被我看住也不能出去咬人。
我倆只能喫西紅柿解饞。
不過有一次我倆搶西紅柿的時候不小心打爛了一個西瓜。
帥喪屍轉頭又愛上了西瓜,隔三差五就抱着西瓜啃。
呸,渣男。
不過這樣平和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爲人類的反攻開始了。
3
我在手機上刷到了人類組建安全區的消息。
或許是因爲他們以爲喪屍都沒有意識,因此毫不避諱的在網上發佈消息,並宣佈軍方接下來的謀劃。
我看着那些輕易就看到的人類對付喪屍的重要情報陷入了沉思。
這種感覺就像人類世界裏的喪屍叛徒,又像是喪屍世界的人類奸細。
距離喪屍病毒爆發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
人類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組建了安全區。
我現在所處的是北部安全區的管理範圍。
比較不幸的是,北部安全區的負責人是個主戰派。
他接受採訪的時候表示,三天後會派出軍隊陸續營救被困住的民衆。
並對周圍的喪屍進行轟炸。
簡直要了喪屍老命了。
現在是白天,喪屍們比較活躍。
我大刺刺的拉着帥喪屍出門掃蕩。
這次我直接帶他去了這附近最大的百貨商場。
不出所料,裏面的喪屍非常多。
而且形象都十分悽慘,基本看不見幾個囫圇個的了。
我是準備帶着帥喪屍逃命的。
不過在逃跑前要籌備點物資。
想到這裏我突然很悲憤。
我身爲一個喪屍,竟然要淪落到如此地步。
不過好在身邊有帥喪屍這個苦力。
我挑了個最大的揹包,使勁往裏面塞充電寶。
爲了活命,我必須時刻了解人類的動向。
然後我又去奢侈品專櫃挑了幾件好看簡約的衣服。
沒想到這輩子穿上大牌還是沾了喪屍的光。
路過化妝品專櫃的時候,我想了想,拿了好幾種遮瑕。
又裝了滿滿一大袋子隱形眼鏡。
如果最後還是被抓住了,我裝成正常人類應該也能混一段時間。
這天晚上,我和帥喪屍就窩在商場的牀上用品區。
自從變成喪屍後,我很久沒睡過牀了。
但不知道爲什麼,死活就是睡不着。
突然腦子靈光一閃,我拿起手機對着帥喪屍拍了一張,然後把他的照片放在識圖軟件上搜索。
他這麼帥,網上不可能沒消息吧。
果然,沒一會兒,網頁上就刷新出來了帥喪屍的各種帥照。
他的身份在網上就能查到。
程瑞,互聯網公司的總裁,年僅25歲就創造了業界神話。
我看着他,眼睛突然有些酸澀。
如果不是這該死的喪屍病毒的話,他會一直以天之驕子的身份活下來,活在耀眼的光環裏。
現在他卻跟我擠在商場的樣品牀上,啃着西紅柿、流着哈喇子。
我摸摸程瑞的頭,心裏默默想着,一定要帶他活下去。
感受我的觸摸後,程瑞偏頭看我,灰白色的瞳孔閃過一絲不解,看起來呆呆的。
最後計劃還是趕不上變化。
我帶着帥喪屍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被抓了。
抓我的那個大哥長得十分魁梧,看起來像個頭頭。
他提溜着我的後衣領,像提溜一個小雞崽一樣把我提起來。然後皺皺眉頭說,小姑娘不要瞎跑,外面現在多危險?
說着他就把我扔到了後面,程瑞也一臉懵的被抓了起來。
於是我們兩個喪屍就這樣被當成了需要解救的人類,給帶回了基地。
安全區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
這裏擠滿了倖存者,到處都能聽見哭嚎。
我和程瑞被逮進來不久,外面就傳出了轟炸聲。
不過很快轟炸聲就停下來。
因爲人類很快就發現,這樣做沒用。
那些喪屍們即使被炸飛,沒一會兒就會拖着殘破的身軀站起來。
然後更加悍不畏死的衝向安全區。
剛剛的轟炸顯然激怒了它們。
聽見外面喪屍的暴動,一旁的程瑞眼睛也變得猩紅起來。好在我給他戴了美瞳勉強能遮住他眼睛的顏色。
可他的臉色也變得十分壓抑痛苦,我緊張極了,狠狠掐了一下程瑞的屁股,試圖讓他安靜。
但我忘了喪屍根本沒有痛覺。
程瑞的異常很快就被領頭的大哥發現了。
他冷着一張臉走過來,在我們面前站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程瑞。
然後二話不說的扛起了他。
程瑞想掙扎,還被他狠狠打了兩下屁股。
我看的是心驚膽戰,生怕程瑞直接對着大哥脖子就把他咔嚓了。
領頭大哥一路把程瑞丟到了安全區的醫院。
說是醫院,不過是幾個醫生護士的住處。外頭勉強掛了塊紅布。
原來大哥是以爲程瑞犯病了,這才把他帶來了醫院。
我趕緊攔住幾個要給程瑞看病的醫生,藉口說他這是心理方面的問題。
然後指了指程瑞的腦袋,面露苦澀。
幾個醫生頓時就露出瞭然的神色,看着程瑞的表情也帶上了幾分同情。
4
安全區建在我所在的城市外的郊區。喪屍爆發的時候正好有幾個退役的軍人在這附近。
於是他們迅速組建當地的居民進行自救。
再加上這裏處在郊區,因此這裏被最大程度的保留了下來。
這幾個安全區都是羣衆自發組建的。
我和程瑞在這裏心驚膽戰的過了一個周,主要還是我心驚膽戰,程瑞這傢伙在這裏混的是風生水起。
他長得好看,還沒啥腦子,導致這裏的小姐姐們都很喜歡他,還總喜歡調戲他。
畢竟誰不喜歡笨蛋帥哥呢?
看着別人跟程瑞玩的時候我胸口就有些堵得慌,那種感覺就像是心愛的玩具被別人搶走了一樣。
偏偏程瑞還很好騙。
起初那些小姐姐來找他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兇巴巴要咬人的模樣。
結果後來不知道她們從哪裏聽說程瑞喜歡喫西瓜這件事。
就開始拿西瓜誘惑他。
程瑞是個沒骨氣的喪屍,半塊西瓜就能拐走。
我知道他什麼都不懂,但就是剋制不住的生他的氣。
於是每次程瑞喫西瓜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把西紅柿啃的咔咔的。
到了晚上,程瑞總喜歡湊在我旁邊睡,怎麼趕也趕不走。
程瑞從不離開我身邊超過五米的距離。
到了晚上還總喜歡摸黑爬上我的牀。
要不是因爲他沒腦子,我真的覺得這傢伙在扮豬喫老虎,裝傻耍流氓。
不過面對程瑞這張臉,我總是抑制不住的心軟。
但想起白天他被那些漂亮小姐姐圍住的樣子,我還是一腳把他踹了下去。
結果咔嚓一聲。
我低頭去看,程瑞的胳膊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搭在身後。
他被我踹骨折了。
我忘了,變成喪屍後,身體是很僵硬脆弱的。
我手忙腳亂的爬下牀,眼淚刷地就下來了。
好在程瑞的身體很好拼接,錯位的骨骼很快就接了回去。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在這時,臉上突然一涼。
程瑞用指腹擦掉了我的淚。
他的手很涼,表情依舊很呆。
但是眼睛亮亮的,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突然發現今天這款美瞳選得出奇的漂亮。
程瑞這個喪屍就好像突然開竅了一般。
他多了很多人會有的情緒。
就比如你如果搶他西瓜,他會像狗一樣齜牙。
「小念,又帶着瑞瑞出來曬太陽啊。」
打招呼的是隔壁的林奶奶,她兒子兒媳爲了保護她都變成了喪屍,林奶奶後來跟小孫子被接到了安全區。
林奶奶爲人很和善,每次看見我都會笑眯眯的打招呼,有時還會塞給我一個西紅柿。
我可喜歡林奶奶了。
在安全區住了十多天,這裏的人基本都對我很好。
除了……
腦袋上突然一疼,我含怒看去。
一個小麥膚色的少年正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嘻嘻的衝我做鬼臉。
「霍小乙!」
我張牙舞爪的跑過去要打他。
霍小乙一溜煙的跑走了。
跟霍小乙算得上是積怨已久。
來安全區的第一天晚上,我和程瑞跑去瓜田裏偷西瓜喫。
啃的正歡實的時候,被霍小乙抓住了。
他邀功似的把我倆逮到領頭的李大哥面前。
後果就是我和霍小乙兩個一人捱了一個腦瓜崩。
我當時還挺不服氣的,指着程瑞問爲啥他不用捱打。
結果李大哥又給了我一個腦瓜崩。
然後滿臉慈愛的說,小瑞身體不好,他能幹出這種事也是你給帶壞的。
至於霍小乙爲什麼要捱打。
或許是因爲他太急於立功,好加入防衛隊吧。
安全區的成年男子都可以加入防衛隊,出去搜尋物資,還能領到武器跟喪屍打鬥。
霍小乙這人最大的夢想就是加入防衛隊,保家衛國。
他說這話時,眼裏有光。
也因爲這個,霍小乙總看不起我和程瑞這兩個米蟲,覺得我倆啥用沒有。
呸,小屁孩一個,他能懂啥。
5
在安全區一個月後,我再次見到了劉淼。
那時候我正帶着程瑞蹲在瓜田裏喫瓜。
就看見李大哥正領着劉淼往這邊走。
她還是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光是低垂下眉眼就能讓人心疼。
再反觀我倆。
從商場順來的衣服早就破破爛爛的,臉上也因爲在瓜田裏亂跑搞得髒兮兮的。
所以劉淼一時之間沒認出我來。
等她認出來後,她看着我的眼神帶上了幾分驚詫。
那樣子似乎是沒想到我爲啥還活着。
其實我也不算活着了。
我衝劉淼翻了個白眼,程瑞有樣學樣的也翻了一個。
程瑞這傢伙最近多了很多人氣,有時候我都會恍惚,他是不是還有可能再變成人。
李大哥不知道我跟劉淼的恩怨,他樂呵呵的帶着劉淼來我跟前介紹說,這是劉淼,也是最後一批倖存者。她剛來安全區,對這裏還不熟悉,辛苦我幫忙照顧。
我聞言在心裏暗暗誹謗,這禍害還真是命大。
其實我懂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道理,況且還是末日,但我卻不能苟同。
越是末日,我們才更應該互相幫助。
就像李大哥他們,其實他們完全可以不用冒着危險出去救人,但他們還是去了。
所以,即使再討厭劉淼,我也沒有拒絕李大哥的請求。
而且笑着保證說我一定去照顧好劉淼的。
倒是劉淼,臉上的神色頗有些不自在。
等李大哥走了很久,劉淼臉上那副柔柔的笑意終於掛不住了。
她露出頗爲譏諷的神色雙手環胸看着我。
「別裝了姜念。」
我眨巴着眼睛看她,有些不懂她什麼意思。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現在恨不得殺了我。」
她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但是你也得感謝我,要不是我把你關在門外,你怎麼可能活下去?畢竟你那屋子裏的物資可支撐不到我們兩個人等來救援。」
「況且你還比我先等到救援。」
說這話時,劉淼的神色有些妒恨的看着我。
那樣子彷彿是我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救援。
我真的無語了,真想剖開她的腦子看一看,這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麼玩意?
「姜念,你爲什麼不說話!」
劉淼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做錯事的人在拼命地尋求心理上的安慰。
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身上,她又能成爲那個乾乾淨淨柔弱善良的小白花。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劉淼有些可憐。
也許是我眼中的同情刺痛了她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劉淼衝上來想要打我。
還不等我反應,程瑞就擋在了我身前。
他抓住劉淼纖細的手腕,力度之大,看得我一陣膽寒。
劉淼更是疼得飆出了兩行熱淚。
美人垂淚,我見猶憐。
我看着都心疼。
可是程瑞像是沒有什麼感覺似的。
看劉淼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團垃圾。
然後我就聽見他雙脣微微張開,冷冷的吐出一個字。
「滾!」
聲音很沙啞,又莫名的很好聽。
我抬頭看程瑞。
少年人的模樣,臉頰瘦削,眉目冷冽。
程瑞一直是好看的,只是這一刻的他讓我有些陌生。
我小心的戳戳程瑞,示意他鬆開手,然後拉着他快步離開。
背後傳來劉淼的怒罵,像極了一隻跳牆的狗。
一直回到住處,我才忍不住開口。
「你?」
程瑞歪着腦袋看我,眼神又恢復了迷茫。
「程瑞?」
「阿巴阿巴?」
剛剛的一切就好像我的錯覺,但我可以清楚的肯定,程瑞的意識正在漸漸的恢復。
我不知道這在喪屍裏是不是一種正常的情況。
但是這次的喪屍病毒其實爆發的很詭異,到現在都沒有被查出源頭。
而且這些喪屍跟之前杜撰出來的喪屍很不一樣。
他們對聲音敏感,而且很喜歡陽光。甚至大多還依舊保留着人的情緒。
沒錯,就在幾天前我帶着程瑞在鐵絲網附近溜達的時候,看見一個小女孩趴在那裏。
而隔着鐵絲網不遠處,正蹲着一個喪屍。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爺爺。
半個胳膊都沒了,傷口處是已經乾涸的黑色血液。
可是小女孩卻好像不害怕一般,晃晃悠悠的向那個喪屍走過去。
我看得心頭一緊,就在我以爲小女孩有危險的時候。準備帶着程瑞衝出去的時候。
那個爺爺伸出手,輕輕摸了下小女孩的頭。
然後僵硬着身體離開了。
而這並不是個例。
林奶奶之前也告訴我,她兒子兒媳變成喪屍後,守在他家樓下待了很久,直到林奶奶他們被安全區的人接走才肯離開。
這是不是意味着,這些喪屍們還有救,甚至有可能像我一樣恢復意識?
就在我低頭思索的時候。
外面的警報聲突然打斷了我的思路。
這是遭到喪屍進攻的信號。
6
等我帶着程瑞趕過去的時候,正撞上偷偷摸摸的霍小乙,他穿着自己用廢舊紙板做得盔甲,扛着鋤頭,顯然是想混進防衛隊裏。
我趕緊上前揪住他。
「姜念!你要幹什麼!不要耽誤小爺當英雄。」
霍小乙揚起一雙劍眉看我,稚氣未脫的臉上卻滿是剛毅。
我沉着面色,「你這樣擺明是要出去送死!做英雄可不是瞎逞能。要不是李大哥讓我們看好你,我纔不管你呢!」
霍小乙不滿的嘟囔了一句,「總比你啥都不幹強,整天就知道偷瓜。」
「……」我這是被鄙視了嗎?
霍小乙到底是沒去成,因爲我和程瑞全程都死死盯着他。
一左一右,像兩個門神。
霍小乙被架在中間,臉黑得跟鍋底灰似的。
直到李大哥回來,我倆又邀功似的把一臉喪氣的霍小乙推到他面前。
李大哥寬大的手掌摸了摸我和程瑞的腦袋,誇我倆幹得好。
我得意的衝霍小乙揚眉,卻看見他一雙眼睛漲得通紅。
他不會要哭鼻子吧?
霍小乙當然沒有哭鼻子,只是被李大哥極其嚴肅的教訓了一頓。
等他走後,李大哥告訴我,霍小乙這孩子命苦,從小爹媽就走了,只剩下他跟姐姐相依爲命,後來喪屍爆發,他姐姐爲了保護他,一個人關上了門去擋住喪屍。
霍小乙因此十分憎恨這羣喪屍。
可是……
這些喪屍在被感染前,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也是別人的家人、愛人、朋友……
我透過鐵絲網,看着遊走在外的喪屍,他們的眼神空洞又迷茫。
如果他們還有一絲意識,一定不願意變成這副模樣,去傷害那些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吧?
不止是霍小乙,安全區的大部分人都憎恨外面的喪屍。
那些防衛隊的大哥們談論的最多的,就是今天擰下來了幾個喪屍的腦袋。
我每次聽見他們這麼多,都忍不住膽寒,這些平日裏對我很親切的大哥們,如果知道了我和程瑞的身份,會不會也擰下來我們的腦袋?
我偏頭看程瑞,他的腦袋這麼好看,擰下來真的好可惜。
我在安全區戰戰兢兢的生活了兩個月。
終於等來了一個好消息。
李大哥他們三天後會出發去外面採購。
因爲採購的是各個區域的用品,而且不需要跟喪屍正面交鋒,所以比較安全。
而我和程瑞所在的區域大多是老幼病殘,所以採購物資的重任就交到了我和程瑞手上。
這簡直是絕佳的逃跑機會!
臨出發前,林奶奶拉着我的手千叮嚀萬囑咐,說遇到危險一定要快點逃跑,物資什麼的都沒有我倆的命重要。
她的話聽得我鼻頭一陣酸澀。
林奶奶她真是一個很溫柔慈祥的人。
一時之間,我竟有些捨不得離開了。
我餘光一瞥,正看見程瑞被好幾個漂亮小姐姐圍住,她們圍着他噓寒問暖,殷切囑咐,有兩個說到動情處,還抹上了眼淚。
還有幾個膽大的,趁機摸着程瑞的小手在揩油。
這羣色胚!
我大步流星的走過去,直接扯走了程瑞。
這地方絕對不能多待了!
必須要走!
7
當我帶着程瑞跟採購隊伍集合時,不出意外的又看見了劉淼。
這傢伙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同隊伍裏一個小哥哥談笑,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來談戀愛的。
那小哥哥估計也沒啥戀愛經驗,被劉淼逗弄得一陣臉紅。
劉淼看見我,頗爲得意的衝我揚起眉,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炫耀的。
我見狀也不甘示弱。
扯過程瑞的領子,迫使他微微低頭,然後踮起腳吧唧一口。
劉淼的神色立馬變得不自在起來,十分惱怒的瞪了我一眼,隨後不再看我。
她不煩我,我也樂得自在。
我起初一直以爲,劉淼眼下對我這個態度,不過是因爲愧疚產生的心理扭曲。
而我當然也不可能原諒她。
但是說白了,我倆之間應該沒什麼大的仇怨。
畢竟木已成舟,我也不可能爲了報仇,真的弄死劉淼。
劉淼也沒啥再害我的必要。
但我卻低估了人性的自私。
有些人能害你一次,必然會害你第二次。
我帶着程瑞偷偷溜進了商場,跟我們一起的有四五個人,劉淼也在其中。
就在我們搜尋完物資準備匯合的時候,不知道是誰觸碰到了商場的警報,附近的幾隻喪屍都朝我們襲來。
我本來想帶着程瑞溜走,但眼下得先趕去救隊伍裏的那幾個同伴。
其實他們死不死的跟我沒什麼關係,但給林奶奶的藥得有人帶回去啊。
要不然入冬了,林奶奶的風溼會疼得厲害的。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劉淼他們幾個已經被四五個喪屍圍住了。
我見狀抄起旁邊的掃把就衝了上去。
有個男生看見我倆回來,還一個勁地讓我們快跑。
我知道,喪屍們不會攻擊同類。
所以也只是裝模作樣的用掃把輕輕驅趕着這幾隻喪屍。
他們看我的眼神流露出迷茫和不解,一時之間竟也忘記了攻擊。
我把收集來的物資交給他們,示意其他人快跑。
就在我思索着該怎麼帶程瑞離開的時候。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大力,我一個沒站穩,重重地跌向不遠處的喪屍。
而我最後看到的,是劉淼那張醜陋猙獰的臉。
有個喪屍反應過來想去追他們,被我死死抓住。
我想着就算要裝死,也要爲自己博個好名頭吧。
霍小乙,你別說,當英雄的感覺還真不賴,姐姐先替你過把癮吧。
其他幾個喪屍也被程瑞堵住了。
直到劉淼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我才慢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
然後有些抱歉的把那個被我壓骨折的喪屍的胳膊給接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我的眼神隱約帶着幾分幽怨。
我正準備帶着程瑞找個不錯的落腳點時,突然聽見了一陣急促腳步聲。
然後我就看見我李大哥猶如殺神再世,帶着幾個壯漢衝了過來。
邊衝還邊喊。
「妹子!小瑞!哥來救你們了!」
這一嗓子喊得我一激靈。
李大哥!您這樣真的不會引來喪屍嗎?
8
我跟程瑞被成功救回了安全區。
結果還沒進門,劉淼就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他們兩個跟那麼多個喪屍打鬥這麼久!而且姜念都趴到一個喪屍身上了!不可能沒被咬!現在把他倆帶回來完全就是帶回來兩個定時炸彈!」
「怎麼?你好像巴不得他倆被咬?」李大哥冷冷地瞥了劉淼一眼,沉聲道。
劉淼被看得心頭一顫,但還是壯着膽子說。
「我這只是合理懷疑,畢竟就算您是安全區的負責人,也不能因爲跟他們兩個關係好,就棄整個安全區的安危於不顧吧?」
不得不說劉淼這話十分高明,一番話下來,原本擁護李大哥的幾個手下臉上的神色也莫名起來。
瞅着她這副深明大義的模樣,要不是知道她是個什麼德行,我都要站出來爲她鼓鼓掌。
「姜念他們兩個有沒有被咬完全一目瞭然,而且我們都回來這麼久了,就算被咬也早該變異了。眼下他倆一點事都沒有,你就不要再煽風點火了。再說要不是姜念他們兩個救了我們,你都不一定能活着回來呢。」說這話的是剛剛跟我們一起的一個男生。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小聲,但在場的很多人都聽見了。
劉淼的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
她漲紅了臉色,卻是依舊梗着脖子堅持要查驗我和程瑞。
笑話,我當然不敢給她查,畢竟我真的是隻喪屍。
我和程瑞有沒有被咬真的是一目瞭然,當然爲了證明給劉淼看,我倆還是擼了袖子和褲腿給她看。
畢竟我倆的衣服上都沒有破洞,所以倒不至於讓我倆當衆脫衣檢查。
程瑞的傷口我知道,在胸口,位置十分曖昧。所以我深刻懷疑咬他的是個色胚。
看着我倆白白淨淨的模樣,劉淼有些不甘心,咬着下脣還想說什麼。
就在這時,一顆石子突然打在了她的屁股上,把劉淼疼得大叫起來。
只見霍小乙坐在牆頭,手裏的彈弓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見我們看過來,他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少年人的聲音清朗,「不好意思,看不慣狗出來亂咬人。」
這話說得,當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
我沒忍住,笑出聲來。
餘光瞥見劉淼的臉色更難看了。
於是我笑得更大聲了。
9
我發現這羣喪屍似乎每隔一個月,就會對安全區發起一次進攻,似乎像是有預謀似的。
我甚至懷疑這羣喪屍們是不是被人操控着。
但這個想法實在太大膽了,我不敢深究。
人類還在不斷地研究着喪屍病毒的解藥。
安全區的人們漸漸地也不再需要出去採購物資,因爲這裏很快就實現了自給自足。
林奶奶在院子前種了一小片西紅柿,我蹲在地上眼饞的直流口水時,林奶奶總笑我。
她說等明年春天就會結果了。
春天,真的是個讓人忍不住嚮往的詞。
李大哥這段時間開始頻繁地跟其他幾個安全區的負責人開視頻會議。
每次開完會,他的神色都會變得很凝重。
還總喜歡唉聲嘆氣,他每次嘆氣的時候我就蹲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嘆氣,一直嘆到李大哥忍不住笑我。
他摸摸我的腦袋,眯起眼睛笑我。
「怎麼年紀輕輕總跟個小老太太似的?」
霍小乙還是喜歡找我麻煩,但是卻不討厭,反而讓我有了一種久違的親切感,就像是突然有了個調皮搗蛋的弟弟。
程瑞自從那次說話後,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他變得越發的沉默,但我也感覺,他越來越像個人了。
而且經常喜歡一個人望着鐵柵欄發呆,每次他發呆的時候,我就蹲在他旁邊一起發呆。
這種感覺說實話有點奇妙。
我本來以爲生活會這麼一直平靜下去。而且會越來越好的。
但我忘了,我和程瑞喪屍的身份本身就是個定時炸彈。
而這天,這個炸彈終於,爆了。
李大哥是帶着一羣人衝進我的住處的。
他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冷意。
爲首的那人二話不說控制住程瑞,然後扒開了程瑞的衣服。
在他胸口上,有一處咬痕,周圍盤根錯節地蔓延着黑紅色的紋路。
這種紋路在脖子那裏卻消失不見了。
還不等我開口。
劉淼就一臉陰毒地拿着一瓶卸妝水走了進來,在程瑞脖子上胡亂抹了兩下。
那裏原本被我遮住的紋路終於露了出來。
我意識到,完了。
劉淼看着我,得意一笑。
「姜念,我早就發現你和程瑞不對勁了,你們果然有問題。」
說着,她又拿起卸妝水朝我走來。
我知道躲不掉,而且我此刻正被人按着,索性放棄了掙扎。
當我脖子上的紋路露出來的時候,李大哥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爲複雜。
我想解釋,但是卻有人先一步堵住了我的嘴。
眼角的餘光瞥到劉淼得意的神情,她衝我比了個口型。
她說,去死吧。
我絕望的閉上眼。
任由他們綁住我。
程瑞這時猛地掙紮起來。
他平時一向很溫和,極少有這樣暴躁的時候。
即使剛剛被人那樣粗暴的對待,他都十分配合。
因爲我之前告誡他,待人要平和,不可以耍脾氣,更不可以咬人。
可是當他看到我被欺負,即使只是被繩子綁住的時候,還是不管不顧地掙紮起來。
那羣人其實根本不是程瑞的對手,他力氣很大。
但是程瑞記着我的話,所以沒敢用力,只是拼命想掙開綁住自己的繩子。
周圍的人見狀也膽大起來,一腳踹在程瑞的膝蓋上。
他的膝蓋猛地跪倒在地,我似乎都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程瑞…別打他…你們別欺負他。」
我哭着掙紮起來。
劉淼走到我面前,二話不說地甩了我一巴掌,「安靜點。」
李大哥的眉頭皺了皺,但是沒阻止。
我的心一點點下沉。
似乎可以預示到我和程瑞的結局。
這裏的人那麼憎恨喪屍。
程瑞雙眼猩紅地掙開繩索的那一刻。
子彈在他胸前綻開一朵血色的花。
明明知道他不會疼,但我還是忍不住的難過。
程瑞即使胸前中了槍,還是踉蹌着朝我跑來。
旁邊的人還想開槍。
我哭着跪下來求他。
就在這時,一隻手擋住了他已經上膛的子彈。
我淚眼婆娑的抬頭去看。
只看見一個極其美豔的女人,她穿着白大褂,露出一張野性十足的臉。
她說,小心點,別打壞了。這種有意識的喪屍可是極好的研究材料。
我聞言鬆了一口氣。
因爲這意味着,我和程瑞暫時死不了了。
10
所謂的研究,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很多。
我和程瑞被直升機運走後帶到了一個實驗室。
我倆被關在最裏頭的一間密室裏。
穿着白大褂的人,每天白天都是把程瑞帶走。
到了晚上又會把他像個破布娃娃一樣丟回來。
程瑞的身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傷。
有一次他甚至少了一根手指頭。
我每天晚上都抱着他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傻…瓜,我又…不會痛,哭…哭什麼?」
程瑞的聲音虛弱的從頭頂上方傳來。
我驚詫的抬起頭。
意外的發現,程瑞的眼睛亮晶晶的。裏面藏了太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你?你?你?」我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半晌都不知道說什麼。
「怎麼還結巴了?」
程瑞笑了一下,然後輕輕擦了一下我眼角的淚。
「別哭了,真醜。」
「你恢復意識了?」
「嗯…不過以前的事還是記不得。」
這在之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不過眼下我們所處的環境…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突然有些悲哀。
程瑞突然叫住我,神情嚴肅的對我說了一件事。
我聽完後瞳孔放大,簡直難以置信。
原來,這場所謂的喪屍爆發真的是人爲的。
是某個醫學組織爲了研究某種祕密的生化武器不小心造成的病毒泄露。
而他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爲了打造出沒有痛覺戰無不勝的殺人機器。
可是眼下的喪屍爆發顯然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期。
因爲他們根本控制不了這些喪屍。
至於我和程瑞,則屬於是意外之喜。
據說是有人聯繫到了他們,舉報我們那裏收留了有意識的喪屍。
而那個人是誰,我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
眼下最關鍵的是如何阻止他們的陰謀。
因爲這個醫學組織眼下正打着研究病毒拯救人類的旗號,忽悠各地的安全區給他們送來了不少喪屍。
程瑞告訴我,除了我們之外,他們現在手裏至少有二十個還保存了意識的喪屍。
目前他們正在對那些喪屍進行肢解。
眼下那些不健全的喪屍以及程瑞都是他們用來練手的。
等他們熟練掌握了技術後,就會對我進行研究剖析。
合着是因爲我這種喪屍太罕見了,所以不捨得輕易解剖啊………
看見我無語的表情,程瑞以爲我害怕了,便摸摸我的頭,笑着說,「放心吧,要死我也會死你前頭。」
我趕緊呸呸呸。
什麼死不死的,我們兩個一定要一起活着逃出去!
被抓住後的第十天。
這裏的負責人終於來見我了。
那是個鬍子花白的老頭,一臉笑眯眯的模樣。可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和藹,反而顯得十分奸詐。
「沒想到上千萬個喪屍中才能誕生一個的喪屍王竟然會是個小姑娘。」
啥?喪屍王?說我嗎?
見我露出迷茫的神色。
老頭十分大方的爲我解釋說。
上千萬的喪屍中會誕生出一個喪屍王,他會擁有喪屍不死的身軀,又會擁有人類的意識。
更重要的是,喪屍王天生就擁有讓喪屍臣服親近的本事。
怪不得程瑞當時會賴上我,還有那些喪屍,我怎麼欺負他們都不會反抗。
原來我還是個喪屍頭頭。
「老頭,廢話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想幹啥?」
我蹺起二郎腿看他,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那老頭倒也不生氣,反而露出了一抹成竹在胸的神色。
「我想要跟你合作。」
「哦?」
我故意裝出很有興趣的模樣。
「我可以製造喪屍,你可以控制喪屍,我們兩個合作,整個世界都在我們掌握之中。」
我眼神中露出貪婪的神色,問那老頭,「我憑什麼相信你。」
老頭聞言放下了警惕,任由我走近他,四下打量。
我看着他乾癟的皮膚,知道機會只有一次。
於是我故意十分嫌棄地看着那老頭。
「你這把年紀了,估計也沒幾年活頭了,怎麼還玩這麼花?還想統治世界?你就不怕平白給我做了嫁衣?」
老頭笑呵呵搖頭。
「你還小,你不懂。」
呸,我這討厭這種故作高深,裝模作樣的傢伙了!
我瞅準時機,一口咬在了老頭身上。
老傢伙,等你也變成喪屍了,還不是任我使喚。
誰知那老頭臉上卻露出得逞的笑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打暈在地。
昏迷前我最後看見的,是程瑞冰冷的神色以及…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
11
我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見我和程瑞、霍小乙我們三個一起在瓜田裏偷瓜喫。
夢見林奶奶的孫子小豆子總喜歡跟在程瑞扯着他的袖子撒嬌。
程瑞臉上總着無奈又可憐的神情。
夢見一羣漂亮姐姐圍着程瑞,偷偷調戲他,而他始終木着一張臉,只有在看見我的時候纔會笑一笑。
畫面一轉。
我又看見程瑞渾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
他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冷。
我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然後幽幽轉醒。
醒來後的我被關在了鐵籠子裏。
那個老頭不出意外已經變成了喪屍。
但他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顯然也保留了意識。
看着一旁神色冷淡的程瑞,我突然笑了。
笑得他們一臉莫名。
「小丫頭,你笑什麼?」
那老頭說話的聲音就像是毒蛇,讓人很不舒服。
「老頭,你早說想讓我咬你,何必費這麼大周張呢?」
「還找了這麼個貨色當臥底。」
老頭眼神露出趣味。
「丫頭,你倒是聰明,可惜只猜對了一半。」
「程瑞並不是什麼臥底,他是我們這次實驗的投資人,研究失敗的那一天,他也被感染了。」
「比較幸運的是,他碰見了你。」
原來喪屍王有覺醒喪屍意識的能力。
怪不得跟我接觸過的喪屍總會不經意流露出屬於人的感情。
至於他們研究的目的,想必也不是程瑞所說的爲了打造生化武器,應該是爲了某種長生的手段吧。他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爲了挑起我的憤恨,讓我暫時失去思考的能力。
「小丫頭,你比我想象的聰明很多。」
老頭似乎看出了我內心的想法,主動爲我解惑。
「我們最初想研究的的確是一種能夠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藥物。可惜只成功了一半,現在的喪屍們除非打爛他們的腦袋,否則就是不死不滅的存在。但這些喪屍同時也失去了人的意識。」
直到我的出現……
我是唯一一隻完整保有人類意識的喪屍。
而被我咬過的人,也會傳染這種最完美的病毒。
老頭誇讚我幸運。
說我出現就是一場可以拯救人類的奇蹟。所有人都會獲得永生不死的能力。
可是,如果可以選擇,誰會願意爲了什麼所謂的長生,放棄當人,變成一個沒有感官,喫不了熱食的怪物呢?
我這個平生沒什麼大志向的,但是也想努力去保護那些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也想守護安全區裏那些堅強樂觀的笑容。
所以,我伸出手,在程瑞和老頭的疑惑的目光中,緩緩比出了中指。
「做你M的春秋大夢!」
外面響起轟炸的聲音,震得周圍的建築都有些搖晃。
門突然被踹開。
李大哥扛着噴子帶着一羣人魚貫而入。
爲首的女人我見過。
她換下了白大褂,此刻一身迷彩服格外帥氣。
霍小乙衝出來替我砸開鐵籠的鎖,一口大白牙晃得我眼花。
12
人類怎麼可能兩個多月都查不出喪屍爆發的源頭。
我早就主動跟李大哥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他們對我那麼好,再瞞下去就是我不對了。
李大哥唉聲嘆氣的那幾天就是在發愁該怎麼確定他們的位置。
我主動請纓去做誘餌。
但是舉報這件事肯定不能由李大哥他們去做,於是我就狀似不經意的在劉淼面前暴露了身份。
她有點笨,我暗示了三次纔想明白,不過她也沒讓人失望。
臨走的前一晚,李大哥在我身上移植了定位器。
他摸摸我的頭說,千萬別逞強,等着他來救我。
至於程瑞,這件事我怕他擔心沒跟他說,反正說了也不一定能聽懂。但沒想到卻收穫了一個意外之喜。
這間罪惡的醫學組織很快就被端掉了。
我看着跟李大哥並肩而立的漂亮姐姐,一時摸不清頭腦。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李大哥笑着說,漂亮姐姐拜倒在他的英姿颯爽下,決定棄暗投明。
結果卻被漂亮姐姐狠狠捶了下腦殼。
霍小乙這次也正式加入了防衛隊。
劉淼雖說是被利用,但還是因爲勾結那個醫學組織被抓了起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劉淼一直在偷偷向他們傳遞消息。
而她的後半生也會因爲自己的行爲贖罪。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除了程瑞。
他被抓後我去看過他一次,我不明白爲什麼。
我起初還有些後悔,如果程瑞能一直是什麼都不懂的喪屍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有那麼多貪婪的慾望,也就不會落得這副下場。
我跟程瑞說起這個想法的時候。
程瑞只是眼神複雜的說我不懂。
我很討厭他們用這種什麼都懂的語氣跟我說話。
明明程瑞纔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人。
後來我覺得這想法其實很可笑。
我們可以做有溫度的人,爲什麼還要去做冷冰冰的喪屍?
我主動參與了漂亮姐姐他們的醫學研究,任由他們冰冷的手術刀劃破我的肌膚,留下大大小小的傷痕。
但也正是因此,越來越多的喪屍都恢復了意識,跟他們的家人團聚。
——
第二年春天,林奶奶院子裏的小番茄長了出來。
林奶奶的兒媳給我送了滿滿一大筐。
她是個笑起來很溫柔的女人。
也是第一批恢復意識的喪屍。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等這裏的一切結束後,我想我會出去走走。
看看那些哪怕瘡痍過後也生機盎然的河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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