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子,因為家人確診的關係,我跟其他家人暫時搬去阿姨家住,雖說是阿姨家但這裡也是我的外婆家。
在我記憶中的外婆家離我們家走路只要20~30分鐘左右,近到幼稚園下課以後都是由外婆或者是阿姨到學校接我,我也順利成章的在外婆家待到爸媽下班後。
外婆家在二樓,有寬敞的客廳、涼涼的磁磚地板、上頭還有旋轉的吊扇,最特別的是外婆家客廳的天花板是雕刻的,就很像是古代那種藻井的感覺,這個設計是出自於外公的手藝更是養大一大家口子的技能。
小時候的夏天我都跟阿姨一起躺在客廳的地板上望著天花板的吊扇,看著吊扇慢慢地轉啊轉、轉啊轉,窗外有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相伴,有些時候太熱了,阿姨跟外婆就會從冷凍庫拿出自己做的綠豆冰讓我消暑,最天然的味道讓我對夏天除了悶熱以外反而多了一份寧靜的回憶。
外婆家位在一個相當靜謐的巷弄之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很安靜,只有在大水溝另一側的學生們上體育課或者是練操時才會傳來嬉鬧聲,但這樣的聲音會在外婆的房間更加清晰。對於外婆的記憶總是很清晰,外婆留有長長卻稀疏的灰白髮,每天都要梳理並盤在頭上,她的身形嬌小又駝背,又剛好是經歷過裹小腳的時代,所以我的外婆看起來很有舊時代女性的風味,但在我眼裡她又很堅強,因為外公去世的早,所以外婆自己將舅舅阿姨們養大,在過去那個時代裡這彷彿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我印象中的外婆手總是冰冰的,她偶而不苟言笑、偶而又被我們的行為舉止弄到笑得開懷,對於外婆我的記憶很多,但永遠記得在某個夏季,我躺在外婆的床上、枕在媽媽的腿上,身上的水痘弄得我搔癢不堪想去抓,但是媽媽一直把我的手移開怕在身上留下疤痕,此時外婆用她冷冷的雙手輕撫在布滿水痘的背上一解身上的癢,此時微風透過紗窗吹拂進來揚起窗簾,外面的聲音只剩下學生跑步的答數聲以及稀稀疏疏的摩托車聲,房間裡剩下媽媽與外婆低聲的聊天聲,於是我慢慢進入夢鄉。
外婆在我念大學時去世了,還記得去病房探望外婆時看見她那嬌小的身軀躺在病床上,他用溫暖的手緊著我,用著不熟悉的國語要我加油並催促著我快去上課,不用在醫院陪她。後來才明白,那一握就是永遠,接到消息的當下我還遠在淡水上課,驚慌失措的我還是把課上完才趕去醫院。
這一次是我第二次面對親人的死亡。
拉回現在,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舅舅回台灣以後將家裡重新整修一番,外婆房間的床已經撤掉所以我只能帶著床墊暫時睡在地上,那天在外婆房間裡醒來,外面依舊傳來風聲以及稀疏的摩托車聲,我用手機記錄下這一個瞬間,希望在未來不管到何處我都能好好保存這些記憶。
直到現在我總會在某些時刻特別想起去世的爺爺奶奶、外婆以及阿姨,他們讓我在不同年紀練習永遠分離的課題,只是這樣的課題永遠學不會怎麼樣好好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