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blam Mendacium （1）/MHYK同人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位少年。他英姿煥發、他驍勇善戰、他俠肝義膽、他溫恭直諒。他備受愛戴，但他絕不自傲；他近乎完美，但他毫不自滿。

他帶領村民趕走了窩藏在林中的山賊，疏通了領地與鄰地貿易的主要通道。領主賜予了他一匹奔如疾風的良駒、銳利無比的寶劍以及高榮尊貴的騎士身份。

他解放了被邪惡的巫師封印的精靈們，感激的精靈們賜予他的寶劍可以喚起暴風的祝福。

仿如聖人的他，應如傳說中的主角被後人歌頌的他——

卻親吻了惡魔的手背，向邪惡投向忠誠，對黑暗舉起宣誓。

「隊長，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名身穿便裝輕甲的年青人低頭向另一位頭披紅髮，挺直的坐在馬鞍上的男子有禮的示意。

「叫我Cain就好，大家都是隸屬騎士團的一份子。把頭抬起來，在外面不用如此拘謹。」自稱Cain的青年面帶溫煦的微笑，金黃色的眼瞳閃耀着當日的明陽夏光，火紅色的髮色如青空中的赤翼隨風飛舞。

「是！Cain隊長！」年青的隊員把拳致在胸前，挺起青澀的臉龐，發出仰慕的神色。

對於這發自內心的敬意，Cain不再多加拒絕，他莞爾一笑。雙腿輕夾，跨下的良駒就順應着韁繩的移動轉了方向。「走吧，大伙，回城了。」

十數鐵蹄捲起一陣沙塵，大地的震動可傳至遠方，牠們在綠油的草原上踏出一條道路，身上的寶劍與裝甲互相㪣響了鈍實的聲響。

他們進入了回程必需經過的森林，這裡是他們熟如自家門前一樣的領地，如風自在的繼續長驅直進。直至眼角發現草綠間有不尋常的躁動，下個煞那一個細小的身影驟然從旁邊的草叢中掠過蹄前。

「！」如果再慢個半秒，絕對會演變成鮮紅的一幕。Cain一瞬用力扯起韁繩，全速前進的前蹄被拉至半空，強硬的指令讓馬兒發出巨大的嘶啞聲。

「啊！！」在龐大馬軀的影子下的小人抱頭發出了尖銳的驚呼。

Cain安撫的拍拍與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隨即翻身下馬上前關心剛經歷了驚險一幕的小孩。

「有受傷嗎？！」Cain半膝跪在地上，向對方伸出了結實的手掌。

被雙手抱緊的灰白頭顱還驚魂未定，在凌亂的銀絲中隱約露出一雙驚恐的紅瞳。

「你是⋯⋯」灰髮小孩顫抖的雙手尚不敢碰觸那隻陌生的大手，他細小的聲音如被藏在木箱裡幾乎無法聽見。

「我們是騎士團。」其他隊員剛好適時的停在Cain的身後，紛紛下馬等候指示。

「騎士⋯？」顫抖的小手終於離開自己小小的頭頂，緩緩的定睛觀察眼前的紅髮騎士。

「是的，是保護像你這樣需要幫忙的小孩的人喔。」Cain用溫柔的語氣耐心的解釋。「可以讓我幫你檢查有沒有受傷嗎？」

聽聞自己是可以得到保護的話語，原本泛着惶恐的眼珠轉化為喜悅的光芒，他迎上了那如英雄繪本中走出的精緻臉容和語句。「真、真的嗎？騎士大人？」

「啊，真的。」Cain維持着親切的笑容，但視線離開那總算稍為放鬆下來的臉容，往下查探發現眼前的小孩身穿殘舊又帶着多處被割破的衣服，從中可以隱約看出瘦小的四肢以及種種的擦傷。布質是粗劣的麻布，既沒花紋也沒染色，極像是貧困家庭出生的孩子。而如此的孩子單獨的出現在這個森林裡十分奇怪。

「迷路了嗎？可以告訴我你住在哪嗎？」雖然內心的答案是否定的，但Cain故意如此拋出問題。

紅色的眼珠閃縮的左右遊走，小小的頭顱左右來回的不停探望，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一樣。一下低頭看着自己互相交叉抓捏的指頭，一下又從髮縫偷窺Cain的臉色。掙持了許久，那張乾澀的雙唇終肯吐露出字句，瘦細又白的快無血色的指頭指着騎士團背後的方向：「從那邊⋯⋯」

眾人回頭看向森林的出口外一片幾乎沒有任何村落的平原，平原過後是崎嶇的山嶺，山嶺後方要再越過一片荒蕪後，在河水的後方是別的領主的領地。

大家面面相覷，覺得這是難以相信的方向。

但Cain沒有質疑的打算，他牽起了那幼小的手掌讓對方站起，接着雙手棒起對方腰身，一個提勁把灰髮小孩放在自己愛駒的馬𩣑上，再一個熟練又帥氣的踏跨讓自身也乘上。

「我來護送這位孩子回家，你們先回城向Arthur大人回命吧。順道報告這件事，我去去就回。」專注於跟隊員交談的Cain沒有發現到那雙充滿彩光的眼神投向自己。

「哈！」隊員們筆直的行禮後，領命的騎上各自的馬背。

背對着深綠的密林奔馳，熟悉的城堡輪廓變的遠小又模糊。Cain把披風拉前包裹着前身幼小的身軀，細小的手指握緊溫柔的邊角，感受着顛簸中卻安心的溫暖。

「吶，接下來我們會有一段相處的時間，我是Cain，正載着我們的是Richard，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Owen。」

「Owen嗎？Owen是勇敢的孩子呢。」

被意外的稱讚下猛然抬起頭的Owen，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直直注視前方的側臉。一直逃跑的他沒法相信自己能與勇敢沾邊。所謂的勇敢不是應該不害怕恐懼的事物，甚至能挺直的站在前方面對可怕的東西嗎？而不是千方百計的四處逃跑吧？

「因為你正苦惱該不該求助吧？考慮着獨自面對危險的內心，不想把其他人牽扯的溫柔，還有願意相信我的勇氣，很勇敢喔。」在Owen的紅色眼珠中，Cain的赤紅以及微笑恰好替他擋住了正午熾烈的光線，明陽的光環從陰影邊緣散放，宛如太陽為他而設的日冕、暗紅的髮絲仿如日珥，就連陽光都化為襯托、僅屬於他能觀賞的日食。

「所以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了解開這勇敢的小人的心房，Cain試探的放輕了聲線。

帶着各種擦傷的手指互相的磨蹭，幾根隨風飄舞的銀髮停在欲言又止且乾的泛白的唇邊。「我——⋯⋯」

「啊，找到了。」一道極為懶洋的低沉聲線打斷了對話。被聲線引去的空無一物的半空中乍然出現讓人不安的陰暗顏色的框線。

「Arsim。」隨即一記暗紫色的火球迎面而來。

「Gladius．Prosera！」Cain以反射神經的速度抽出腰間的寶劍喚出旋風把撲面的火球吹散，空中同時眾多綠葉被捲起四散。他架起銀色的寶劍警戒着發出攻擊的方向。

「欸，原來有普通人啊？」施放出火球的主人維持着傭懶的語調，由半空中的框線內冒出。一手搔着後脖，精緻的臉容被不耐煩的神情減了幾分親近，紅酒般的深沉髮色帶着苦澀難嚥不易靠近的味道。

「你好。」載着深綠眼瞳的深邃眼眸，睡眼惺忪的彎彎身子好像在行禮，但又極其隨便。「可以把那孩子交給我嗎？」

「⋯⋯你要這孩子做什麼？」對於如果自己不在的話這孩子可能會被剛剛那記魔法燒焦之下，Cain無法從有禮的句子中感到善意。他心裡暗忖果然這孩子正在遭遇什麼危險。

「嗯——」高挑的男子穿着整齊的純白高貴衣裝，但神態卻與之衝突，他皺着眉頭又抓抓腦勺，好像真的認真的在思考。「好像是要塞到樹洞裡來着？」

「哈？」Cain被這無法接受的答案更提高了警覺。「那更不可能把這孩子交給你。」他同時感受到懷裡的Owen雙手正用力的抓緊自己的衣襟而發抖。

「那就麻煩了呢，我可以全部燒光嗎？」沒有殺意的眼睛卻使出充滿攻擊性的動作：右手掌心重新凝聚着紫紅色的火焰且逐漸變大。「我記得好像說就算燒焦了也可以，還是不行？嘛、隨便吧。」

「嘖！」Cain憑着一直以來的戰鬥經驗知道對方完全遊刃有餘，是強大的魔法師，不是自己這種程度可以應對的等級，再加上身上還有要保護的對象，勉強應戰絕對不是上策。比起勝利、確保守護對象的安全更應優先。

「Gladius．Prosera！」再次朗誦精靈賜予的咒語，翻飛的草葉與花瓣以及沙塵形成暴風旋渦把紅色的髮色掩沒。

「哈——好麻煩啊。」一個疲憊的哈欠，塵土飛揚的風壁就被支離破碎化成悠悠的微風。但在半閤的視線中僅剩下自然的緣意以及刺熱的陽光。「啊，糟糕了。」紅髮男子抓抓凌亂的捲髮，沒有一絲在意，一個隨意就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算了，睏了，我要睡了。」

赤褐色的身影飛梭在棕綠的茂林間，牠與Cain充滿默契的左右閃躲着各處突出的樹枝，跨躍草叢與落石，宛如褐色的飛馬在空中翱翔靈活與敏捷。

他們停落在林間的邊緣，Cain考慮着密集的蔭下應該能成為稍作喘息的躲藏處。

「Owen你還好嗎？」Cain調整着急喘的呼吸率先關心那一直不敢鬆開手指的孩子。

十根手指已經抓的發麻，耳邊緊貼着的胸膛傳來的呼吸聲與脈搏成為了剛剛那段驚恐的逃亡中的慰藉。

「嗯，謝謝你騎士大人。」稚嫩的小臉終能露出安心的笑容。他轉身抱上了Richard的頸脊，輕柔的答謝：「謝謝你Richard，你剛剛超帥的！」雪白的手指替牠梳開剛剛因為疾跑而打結的鬃毛。Richard的耳朵輕彈了兩下，得意的噴了個鼻息，前肢輕踏了幾步。

Cain一躍而下，滿意的拍拍默契十足的伙伴，「啊，Richard剛剛超級帥氣的，不愧是好拍檔！」接着他扶着Owen的腋下把他一舉移至平穩的地上，他蹲下身子與孩子平視：「你知道剛剛追着我們的人是誰嗎？」

紅色的眼睛露出焦慮的神色，十根手指又開始互相交纏與抓捏，他吞吞吐吐的說：「不知道⋯但只要躲到晚上的話他們就不會出現了。」

「晚上？那你之前怎麼過的？」Cain眉頭緊皺，事情貌似比他想像中的複雜。

「牠們會告訴我他們要來了。」

「牠們？」

「嗯，不管是兔子先生還是松鼠小姐，大家都願意告訴我。晚上貓頭鷹叔叔會幫我注意，不過牠說他們都沒有靠近過。」提到動物，Owen的眼神始變的柔和，嘴角也揚起了微笑。

Cain被這番如童話故事中的內容嚇的瞠目結舌，這孩子一直只靠着野生動物的幫助存活至今？在那強大的魔法師手裡？而要塞進樹洞又是什麼意思？一堆超乎預料的問題與答案在Cain的腦內迴轉。

但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對方現在是需要保護的對象這點不用置疑。

「所以你有家人在山頭的另一邊嗎？」

「⋯對不起⋯那是假的⋯」灰銀的眉頭內疚的皺成一團，「那些穿着白衣的人跟我爸媽講完話後就把我帶走，然後因為太可怕了我就趁他們沒注意時跑出來了⋯⋯」

「對不起⋯」小小腦袋因為一個謊言而十分失落。

Cain厚實的手掌輕拍那顆小小的銀頭，大手充分的把頭頂的包覆在內，揉亂了反射着白光的灰髮。

「我要謝謝你告訴我才對，我很榮幸你相信我，Owen。」大手抬起了那歉疚的下頷，「抬起頭吧，Owen沒有做任何壞事。」

紅色的眼珠盈滿了感激的淚光，在這不知時日的各種逃跑與能稍作喘息的黑夜，他終於覺得能感受到白日的陽光下的溫暖，他環抱上Cain壯闊的肩頭，撒嬌的喊着：「最喜歡騎士大人了。」

純真的童語強化了Cain為之守護的信念。

在Owen的提示之下，他們來到就近的河邊汲水。Cain利用風魔法抓了兩條魚充飢，但對方卻堅持吃樹上的甜果子。因為太可憐了，他說。

Cain說想帶Owen回城確保他的安全，但Owen卻回說人類無法告訴他那些人的接近，他很害怕人類。

想及他被父母交付給對他有所給企圖的壞人，會害怕陌生人是理所當然的，所以他順應着Owen，在野外留宿。

看着那雙棒着鮮紅的果子瘦削的只剩薄皮的手腕，小口小口像倉鼠般咬着嚼著。他無法接受如此善良的孩子要遭受種種惡意的對待，騎士的尊嚴不容許他視若無睹。

金黃色的草原上被夕陽照亮了一點紅及一位人影。

「Possideo。」一陣流水隨着咒語澎湃的淋在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的紅髮男子。

「噗、咳咳、咳咳！」男子被突如其來的流水嗆了好幾聲咳，他睜開傭懶的眼眸怒視着騷擾他的安眠的男子。「殺了你喔，Figaro。」

「你才該死，Mithra，你在做什麼？」藍色短捲髮的男子用眼底冷冷的盯着坐在草地上的Mithra。

「我在睡覺，這不是很明顯嗎？你腦筋是老的都不好了嗎？」

「人呢？」

「什麼人？」

「那個紅眼白髮的孩子。」

「啊、⋯⋯」Mithra抓抓後脖，撥撥被淋濕的水珠。「被逃了。」一點都沒有歉意。

「逃了？枉費雙子幫你預視了他出現的位置，你——」

「有個普通人嘛，好像有說過不能攻擊普通人，雖然我不介意就是⋯」

「所以他被普通人帶走了？」Figaro聽聞意外的訊息後舉起一手抵着下唇，若有所思的盤算着。

「啊，騎着一匹馬往森林裡跑了。」Mithra隨手的指了指方向。

「那為什麼你不去追？」

「我睏了。」說完又打了一個哈欠。「今天這天氣很適合午睡。」

「把這件事交給你真是一個失策⋯⋯但又只有你有空間魔法。」Figaro重重的大嘆了一口氣，他回頭看向那幾乎沉落的西陽，心裡考量着入夜後就無法再追了，只好等到明日太陽再升起時。

眼看夕陽西斜，東邊漸漸浮露出月影的邊角，晚間不適合冒險遊走，所以Cain和Owen找到了一個山腳邊的岩石山洞來窩藏一晚。

夜幕低垂下，Cain明顯感受到Owen緊張的肩頭終於放鬆了許多，本如驚弓之鳥的眼神也回復了一些童真。雖然言及晚上敵人不曾來襲，但Cain還是不敢過於鬆懈，他架起了營火，在火光的洞邊映照出長而巨大的影子。

把自身的披風當作被子，蓋在幼小的身軀之上，小小的頭顱靠在結實的腿上充枕，Cain如晚風清涼的聲音：「今天辛苦了一整天，好好休息一下吧。」粗實的指頭輕輕撥開差點滑進赤紅的雙目上的髮束。

「騎士大人，我還不想睡。」手指們忙着玩弄披風的邊角。「請問⋯可以講故事嗎？」

「嗯——我還真不太曉得什麼童話故事⋯」Cain面露難色，比起閱讀他更多的是到處奔跑和冒險的童年。

「我想聽騎士大人自己的故事⋯可以嗎？⋯」在火光下紅色的眼瞳顯的更是明亮和閃耀，細白的小臉在腿上往上滑，直迎上同樣被火光照亮映着夕陽橘紅的柔和光芒。

「啊，當然可以。嗯⋯⋯先說我曾經和村民一起對抗山賊的事，怎樣？」

「嗯！我想聽！」

「嗯⋯那時候呢，」Cain側着頭，回憶着當時的情境。「大家都被窩藏在樹林裡的山賊們困擾，只要需要經過森林的話就會被恐嚇甚至被洗劫一番後被趕出森林——」

嬝嬝白煙自燃燒殆盡化成灰燼的柴炭中升起，Cain頭靠着架在右膝上的臂膀而睡，另一手則輕放在腿上已沉睡的孩子的肩上。

在黑影中，紅色的雙瞳驀然撐開。他輕輕的架開放在肩上的大手，挪開身上的披布，踏着喀喀的碎石聲走向被月光灑滿的洞口。

沐浴在整片銀白下的Owen，高舉纖瘦的雙手指向皎潔巨大的滿月。他勾起了與他外表年紀不相乎的狡黠魘魅的微笑，眼睛彎成了妖艷的半月形。「啊，感覺真好。」磁性的聲線語調與白日裡的羞怯內向完全相反。

適時一頭披着白毛的頭貓頭鷹從銀光中拍着翅膀輕悠悠的降落在Owen的手臂上。

他弓起一指輕揉着貓頭鷹頭頂的羽毛，對方同時歪頭瞇眼的享受着被揉摸的舒爽。

一個眨巴，原本成熟妖魅的笑容一霎退去，他眨着圓圓的大眼，思考着眼前的景象。「嗯？我怎麼在這裡？」他左右環視也沒看出任何端倪，只有手臂上的貓頭鷹還靜靜的等待着。

「又這樣子嗎？」小小頭顱失落的垂下，煩惱的咬了咬乾燥的下唇。

「啊，是貓頭鷹先生在替我站崗嗎？真的謝謝你。」他抬回了頭小心翼翼的摸摸牠胸前的羽毛。「現在有騎士大人保護我了，可以安心了呢。貓頭鷹先生也可以休息了。」靦腆的笑容劃在稚氣的臉顏上。

「咕——」貓頭鷹展起了長翅，縱身一躍後飛往明月高懸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