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
每一次吐氣
你聚攏的裙擺就散開——
一分、一分
數著每一次的呼吸
到你脫下縮水的裙擺,孑然一人
僅有一次鞠躬的距離
「警察先生,走這邊啦。」 有人通報,說是公寓裡發現有獨居老人死亡。由於通報人知道死者的姓名身份,但並非家屬,劉明義便帶著幾名員警來簡單了解一下狀況,確認身分後只要造冊和家屬取得聯繫就行,也沒有甚麼破案的壓力。一群人跟著面前的大媽安安靜靜的走著,沒走多久,劉明義就看到灌木綠化帶的間隙探出一幢老公寓,屋齡大概很老了,磁磚幾乎發黃,牆面還有著發黑的水垢和苔蘚,加裝的鐵製防盜窗鏽跡滿滿,塑膠遮雨棚也多有破漏,透著一股頹廢的氛圍。 「阿明哥齁,本來是在這裡做警衛啦。」面前走著的大媽不知為何,聲音多了些感慨。「好不容易栽培兒子讀到大學,還送去國外餒,啊結果人就直接待在國外不回來,也沒想過把自己阿爸接過去,現在人過世也沒想著處理,就丟在那,實在是有夠不孝……」 對於這些劉明義不置可否,也沒正面回話,旁的副手余泉忠則上前一步轉了個話題。「是誰打電話通報的?」 「唉就住在我們三樓的阿琛啦。」大媽撇過頭答覆,語調軟了下來,似乎還有些心疼。「他早上去幫明哥做早餐的時候發現人一直叫不起來,進去房間就看到明哥不動了,才趕快打電話。唉唷真的是、不知道多難過——」 是主要照顧者?劉明義正想多問,但眼看已經走到了大樓門口,那位大媽也正在向呆坐在公寓門口的青年打招呼,只好按捺下來,習慣性的觀察了下附近的環境。 這幢公寓外觀雖老,但地理環境很不錯,距離鬧區大約十五分鐘的車程就能到達,而且因為遠離鬧區,附近綠化範圍頗大,整棟公寓就隱身在其中,根本聽不到什麼車聲,算是城市裡難得安靜的角落。劉明義又看了下周遭的植栽,發現花圃和樹木都維護的不錯,一些能認得出來的榕樹、樟樹還能看見修剪的痕跡,甚至還有人在清潔道路上的落葉之類的,垃圾也有集中管理的地方,管理上沒有想像中那麼鬆散。 「阿琛啊,你這樣明哥也走的不安心啊。」 劉明義回過神,發現大媽正彎著身子,一手輕拍著呆坐在公寓台階上的青年,有點苦口婆心的在勸說。而旁邊余泉忠也沒等青年回應,走到另一側蹲了下來,看了大媽一眼後試探性的問道:「梁佑琛?」 青年還沒回答,大媽倒是比青年更加緊張 。「唉唷警察先生,阿琛現在狀況不好,還都沒有吃東西,你們要問拜託小心一點,不然晚點來可以嗎?」 余泉忠撇了個笑正想回話,劉明義就搶先一步上前,彎著身子讓視線跟大媽齊平,放鬆面部肌肉溫聲回答道:「除了遺體鑑識以外,我們還可以協助搜尋有沒有其他家屬親戚願意認領。就算老人家的兒子不願意領回,最起碼還是要試試看能不能讓老人家回去不是嗎?」 說著,劉明義的目光也轉到梁佑琛身上,覺得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梁佑琛在沒有家屬幫助的情況下擔當主要照顧者的責任,最起碼應該是個三、四十歲的青壯年男子,事業都穩定下來才會伸出援手。沒想到本人看起來大概也才27、28上下,不太可能超過三十歲。皮膚偏白,體格也偏瘦弱,眼下有些黑眼圈,再加上可能哭過的關係,眼周有點發紅,狀態看起來非常憔悴,下巴甚至有一些新冒出來的胡渣沒有打理,本職工作大概相當忙碌。 「啊……?」梁佑琛好似還沒回過神來,無意義的啊了一聲,目光茫然的左右擺動幾下,像在確認眼前的狀況,過了半會兒才沙啞的問道:「你們……是來帶阿公回去嗎?」 劉明義讓余泉忠退到後面,緩緩的蹲下身來和梁佑琛談話,目光專注的放在對方身上:「我們想跟你了解一下杜明財的身體狀況,有沒有受傷、吃藥?或者是有沒有生病?」他停頓了下,看梁佑琛似乎有聽進去才繼續說了下去:「除了你們去自主聯繫家屬,我們這邊也會幫忙聯繫,看有沒有其他親戚可以認領杜明財的骨灰,假如都沒有的話——」 「阿公說、他剩下的錢都給我,說要讓我拿去還貸款。」 梁佑琛突然打斷劉明義的話。而劉明義聽完後挑了下眉,過了幾秒半回過頭示意,後方的余泉忠立刻了然向一旁的大媽問道:「杜明財有立遺囑嗎?」 「有啦,明哥就怕阿琛又吃甚麼虧,說剩下的錢都留給阿琛,讓阿琛可以好好開店。」大媽微皺著眉,眼神卻有著明顯的擔憂。「還說後事簡單用就好了,說阿琛工作忙,也不用特意去找人把那個不肖子給叫回來。」 聽完,劉明義也大概理解了整體狀況,輕輕笑了下表示安撫正要開口,梁佑琛忽地將目光朝向了他。「你們會解剖阿公嗎?」 這話說得簡略,劉明義愣了下才意識到梁佑琛在問些什麼。後方余泉忠則趕忙回答:「等我們跟家屬取得聯繫後,若他們同意解剖檢驗死因,我們就會著手進行相關作業——」 「那你們能把我也帶過去嗎?」梁佑琛似乎沒在期待余泉忠的回答,更像是在自說自話,目光一直放在劉明義身上沒動,帶著焦躁和一些奢望在裡頭。劉明義看著一時沒懂,吸了口氣就要繼續再問,但梁佑琛卻搶先回答: 「我想要自首。」梁佑琛的聲音沙啞的可怕。「是我,我把阿公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