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18|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賽德克聖石之讖--夢斷金杏真路

    1111013 萬大南溪赤楊營地晨曦。 我想一直在這裡看著日升月落,光影變幻,生生世世。
    111年10月14日傍晚接到花蓮縣警察局電話,告知尼莎海警即將發布,
    勸說我們下山。此時才驚覺,這一路上5天來發生的接連怪事,
    都是聖石在預警,切勿上到中央山脈。
    神的棋局 人在其中 沒有欲界眾生 會是如何寥落 人需要神 神也需要人
    10月10日第一天在奧萬大遊客中心,一位解說員姊姊想瞭解
    我們要去哪?我說,此行只為賽德克聖石。
    他說,有些人喜歡去富含歷史人文深度的秘境,
    但山讓不讓你們靠近,是由山決定呦。
    我說,我知道,我們都已經過了拼命的年紀。
    他笑說,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事後證明,我們是天佑之子。
    人在大自然中的渺小與韌性。
    馬赫坡大崩壁 寬1公里、長2公里、從2300公尺崩落至1300公尺, 似乎是看盡賽德克族人絕命抗暴後,英豪自戕殉族的傷口處, 雲,藏不了,也蓋不住。 我說,他的遺骸就是在俯瞰這崩壁的山稜上找到的! 你怎麼知道? 如果你一次又一次,每年10月回去弔唁緬懷, 自然會知道, 因為你已是他,他也是你, 會找到馬赫坡岩窟作為抗日最後據點的, 會不知道這世界上最壯烈崩壁的存在嗎?
    下午3點半,剛過松風嶺,一個黑影猝然竄出,向我發動攻擊,
    絲毫沒有先盤旋打探或警告的意思,直接向我後腦殼猛叮。
    一陣火辣電擊,我猛然回頭狂奔,向在後面的姐大喊,
    虎頭蜂!快跑!我們驚慌回逃,遠離現場,
    原本只有後腦的灼熱劇痛,蔓延到整個頭部,且感到暈眩。
    而那隻兇手,可能還在原地埋伏,只好撤回松風嶺緊急紮營。
    由於身上只有800c.c.行進水,晚餐臨時改成要在15日晚上
    吃的天可汗東北酸菜白肉火鍋,手工天然發酵的酸菜,
    絕非一般加冰醋酸的工業酸菜可比,入口五臟六腑無不舒服,
    解了一晚無水的渴。原本打算今晚要推進到
    第一越稜點的計畫泡湯了。蜂毒的作用一直持續到第二天
    醒來才紓緩。今天是國慶日,下山後查了資料,兇手應是
    黑腹虎頭蜂。
    1111010 松風嶺的天可汗酸菜白肉鍋
    10月11日,為了趕回落後的進度,我們3點半起,6點出發。
    過第二越稜點,再過大型穩定溪溝水源,牛飲猛灌昨晚
    該補的水。之後過第一越稜點,經日本柳杉人造純林,
    遭遇此行魔王關卡--天梯,需重裝引體向上攀爬5公尺,
    然後橫渡5公尺,下方是垂直墜落100餘公尺的崩塌。
    姐在橫渡時差點失衡,嚇得臉色發白,度過後破口大罵,
    我為何帶他來這種鬼路線。
    我說,這是百岳的入門路線而已,這才是真正爬山啊!
    這2年來我們走能高越嶺,李棟山,東眼山,插天山,
    溯郡大溪,都是為了今天的驗收啊。
    此時,我已遺忘的經驗記憶回來了,似曾相識,原來新手
    的路感是必須累積經驗,訓練學習而來。如何注意路標,
    辨識人的步跡,地上登山杖的插孔,遺留的紙屑等人造垃圾,
    如何安全渡過裸露感大也沒抓點的地形....在登山過程中,
    時刻要用眼耳鼻舌身意,去覺察一切蛛絲馬跡,而非像
    喪屍走路。姐一直到
    第3天後,才比較能掌握這追蹤路跡的技巧,甚至於10月13日
    我們從萬大南溪赤楊營地撤回紅檜造林營地時,在幾乎快摸黑
    的情況下,找到隱藏在寬廣河階台地上的如絲路徑,讓我們
    比較不費力地到達營地。
    我說,你很厲害,救了全隊,雖然這隊只有妳我二人。
    過了天梯後,姐就不對了,狀況如夢遊,下午3點半,
    下到一小支流營地,有人紮營過的痕跡,也就先紮營休息了。
    走到小支流與萬大南溪的匯流口,向東不遠可看到一廢棄吊橋
    ,幾根纜繩及斷裂枕木懸掛在萬大南溪上,就叫這裡
    吊橋營地吧。
    吊橋營地
    本來今天如果能推進到萬大南溪石壁營地,12日推進到屯鹿
    妹池,13日到牡丹池,14日輕裝去賽德克聖石來回,15日回到
    石壁營地,16日返抵奧萬大,我們落後的行程不到半天,
    一切似乎還有希望。
    10月12日上午10點,抵金杏真陸路及萬大南溪水路的岔路口,
    決定走水路。我們下到土石磊磊如礫漠的寬廣溪床,毫無
    遮蔽的土石加乘反射豔陽,讓人急速脫水、烤焦。看見前方
    右岸一片樹蔭,急速向前尋求庇蔭,我覺察到了自己的貪戀。
    原來,頭陀不三宿空桑,說的是這樣的情況。
    在外面是炙熱煉獄,在樹蔭下如清涼地,怎不讓人留戀?
    如果我們以神的視角來看,人就如赤楊毬果,
    在萬大南溪日夜不停的洪流中,不斷開花、結果,隨溪水而去,
    不斷生、滅、輪迴。
    我拾起落在地上的毬果端詳,是赤楊,行者不三宿赤楊,
    繼續走吧!接著發現左手邊有拉繩上切路,地判了一下,
    應是上切金杏真路。來到溪右岸盡頭,要涉溪而過,
    我看到一處涉點,不用脫鞋,4大步可以過溪。但是姐
    遲疑了,他說,你過得去,我過不去。
    我說,這樣的水量只到膝蓋,即使被沖倒也沒危險。
    第一,不要喝到水;第二,不要掙扎,順著水流漂,
    盡量保持頭上腳下,等被沖到緩流區再站起來就好。
    他說,你說得可簡單了!然後轉頭往下游去找更
    適合的涉點,丟我一人在如烤箱的溪床上曝曬。
    我看他走遠了,足足有300多公尺之外,幾乎回到上切
    金杏真路的拉繩點。
    我帶著深深的無奈,走回到拉繩上切處,向在溪水邊
    上下尋找涉溪點的姐揮手,示意他過來。
    我說,你想怎樣走?陸路?水路?
    他說,你是領隊你決定。
    水路,從我剛才說的地方過去。他聽了卻沒反應,
    我看見他眼中無盡的恐懼及懷疑。記得去年2月去溯
    郡大溪時,他不是這樣的,或許,現在我眼前之人,
    已非當時那人。
    我退讓了,走吧,上去金杏真路吧。
    手腳併用,跪爬攀拉,近乎垂直上切100多公尺,中午
    12點終於上到金杏真路。找了陰涼處中餐,開爐斟水,
    找了塊扁平石頭放進鍋裡充蒸架,蓋鍋蒸兩顆大肉粽。
    不料,香味竟吸引來黑腹及黃腳虎頭蜂前來打劫騷擾,
    甚至在我們面前爭食打起架來。秋天的蜂特別兇悍,
    為了儲存越冬的糧食,對我們緊迫盯人。才剛歷經蜂螫
    噩夢的我,那種對虎頭蜂的憎惡,讓我不殺生的防線
    徹底崩毀。我索性打開鍋蓋,等蜂飛入鍋中後迅速蓋上,
    開火加溫,邊吃邊殺,來1隻殺1隻,來2隻殺1雙,
    一頓飯吃吃停停殺殺,又耽擱了行程,殊不知這些都是
    聖石喻示。
    飯後經過一棵掌葉楓樹王,樹幹有兩人合抱大,我們
    自然而然環抱著他,用臉頰貼近樹身,享受這相知相遇時互放
    的光亮。
    下午3點半抵金杏真路最後一段下切石壁營地上方,這裡明明
    有路標,有約10公尺拉繩,但下到拉繩末端,卻是落差30公尺
    的絕壁。我在絕壁上東切西橫,狼狽地左右搜尋,就是沒有下切
    路,左右都是懸空。在這折騰了1小時,4點半天色轉暗,決定
    撤回萬大南溪赤楊營地。
    在回撤路上,苦思不得其解,怎會有路標、拉繩架設在無法下切
    的絕壁上?而這些竟不偏不倚地重疊在歐樂斯地圖的金杏真路跡上。
    難道赤楊營地就是供給那些不得其門而下的山友,緊急撤回的
    備用營地?在思索這些問題的同時,我仍沒放棄,希望明天能從
    赤楊營地走水路,推進到屯路妹池,後天14日牡丹池,15日輕裝去
    賽德克聖石,16日回程,正在我盤算這一切時,手不經意伸進腰包
    一探,擎天霹靂!我的手機不見了。至此,我才真正絕望。
    姐安慰我,聖石是不是讓我們接近,自有他的決定。
    天色快速變暗,已無時間回頭找手機,在夜幕完全落下前,
    我們回到赤楊營地。
    晚間,我們為明天是否回去找手機各持立場。
    我說,也許天意要我換手機吧,我們明天應該沿水路繼續往前推進。
    姐說,那麼貴的手機,那麼多照片跟重要資料,手機一定在那危崖
    上,只要沒掉下去,一定找得到。
    10月13日清晨,我們輕裝回到昨天金杏真路的石壁營地上方,
    我順著拉繩往下,也找到了手機,果然是在我瘋狂找下切路時,
    因為動作激烈,從半開的腰包中掉出。我沒有失而復得的高興,因為
    此行算是夢斷金杏真路了。我仍有懸念,離開拉繩跟路標,
    向東及向西找路下切,最後在向東約10公尺處分辨出甚不明顯,
    沒有任何路標的陡峭下切路,我循路下去,在下到石壁營地最後
    3公尺,完全靠拉著樹根垂直著地,飲恨。
    橘色線條所示,為正確的最後下切石壁營地路跡。
    俯瞰這隊走水路橫渡萬大北溪,腦海中充滿無限想像, 是不是下回,也來試走水路。
    在夢斷處帶回來的紀念,我放在桌前時時提醒自己,那未竟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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