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環頸珩（上）

爸爸工作的地方在海邊，有一座六十八公頃大的煤場，裡面是黑色的煤山、灰色的道路以及龐大的發出怪聲的機器，雖然在排水溝邊有一些帶狀的綠地，但比例微不足道，整體說來，景觀單調而枯燥。然而因為一個驚奇的大發現，爸爸得到很多樂趣。

煤場的最南端，由於工程進度落後，有一片將近五公頃的空地暫時閒置著，前年四月，爸爸去巡視時，無意間看到幾隻雛鳥兒，在稀疏的雜草間奔走覓食，見人靠近，牠們一陣疾行後，忽然「隱形」了。爸爸費了好大的眼力，終於找到藉著灰、褐的保護色匍匐在沙土地中的鳥兒，捧在手心，牠仍然蜷曲不動，嘴巴尖尖的，腳很長，羽毛都還沒長好，爸爸注意到，有兩隻成鳥在附近飛來飛去，發出細碎而急切的叫聲，應該就是雛鳥的父母。

這件事使爸爸非常興奮，查出了鳥的名字叫東方環頸珩，並展開了持續的觀察。不久，就有了出乎意料的成果，爸爸發現在那片廣大的空地裡，遍佈著鳥兒的窩巢，那是一個個微凹的圓坑，上面舖著灰或褐色的小石子，如果有蛋，一般是三個，就像常見的鵪鶉蛋那麼大，外殼有著或深或淺的褐斑，它們的色澤，和所處的環境完全一致，若非有心，根本難以察覺。

每個窩巢之間，至少保持約二十公尺的距離，那大概便是一個「家庭」的勢力範圍。鳥媽媽孵蛋時，有時可見鳥爸爸在數公尺外警戒。牠們對自己的保護色顯然極有信心，爸爸開車在路邊來來去去，一概巍然不動，而當下車走近時，到了相距約十公尺，牠才會起身，但先不飛，只是像賊兒般壓低了身子悄悄溜走，等爸爸看到有東西在移動時，已經很難判斷牠剛才的駐留點，這一招相當高明，可以避免直接曝露自己的窩巢。

鳥兒雖離開，但並不走遠，爸爸繼續前進，當牠們開始略顯焦急地展開翅膀來回走動、左右低飛，發出尖細的叫聲時，便表示窩巢就在附近；然而，有時成鳥的動作非常激烈，吼叫聲急促響亮，並且逼近到離爸爸不到三公尺，好像就要撲殺過來，氣勢十分駭人，這意味著窩巢裡有剛剛破殼而出的幼鳥。

89.4.27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