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嗶嗶一句試試,信不信我削你?」
估計這羣住在總裁文世界的人怎麼都想不到,有生之年,他們還能聽見這麼一句臺詞。
1.
對瀋陽陽來說,現在情況很嚴峻。
她已經飛快弄清了情況,面前這對母女是她的繼母唐凌和異母妹妹沈熒,沙發上坐着的男人叫陸霆淵,是來考察未來的聯姻對象的。
瀋陽陽對陸霆淵這個名字有印象,剛看完沒多久的總裁文《名門盛婚:霸道總裁強勢寵》,陸霆淵是男主,而女主,也叫瀋陽陽,和她同名。
但是她們名字的來由截然不同。原書女主瀋陽陽,沈,是瑪麗蘇大姓,據原書形容,她是個像向日葵一樣陽光積極堅強善良的女孩,所以,叫陽陽。
而她,只是因爲正好姓沈,出生在瀋陽,所以也叫……瀋陽陽。
難道就因爲同名,她就穿進來了?
估計原書裏的瀋陽陽打死也想不到,她竟然因爲這麼啼笑皆非的理由,被一個來自神祕遙遠的遼北黑土地的女人,奪舍了。
瀋陽陽四下一看,才發現所有人都坐着,只有她站着。
原書女主接受別人的審視和挑揀就算了,她可不行。
她大喇喇地坐下,看也不看這些人一眼:「你們讓我嫁我就嫁啊?不嫁。」
繼母騰一下站起來:「你敢這麼跟我說話?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是什麼東西,能嫁給陸先生還是你高攀了呢,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我告訴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妹長耳朵啊?我就不嫁,你能咋的?」
好像,瀋陽陽的口音,突然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呢……
但繼母唐凌沒時間思考這個問題,指着她的鼻子罵:「你是不是沈家人?爲沈家出力是你應該……」
「你別擱那拿手指頭指我,我膈應。」瀋陽陽抄起桌上的紅酒瓶,在桌邊一磕,酒瓶碎裂,紅酒流了滿地,她攥着瓶口那一半站起來,指着唐凌,「你再嗶嗶一句試試,信不信我削你?」
2.
瀋陽陽最煩別人拿手指頭指她。在東北,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爲,其挑釁程度不亞於「瞅你咋地」,一般這個動作一出,就意味着要幹仗了。脾氣火爆如瀋陽陽,當然忍不了。
唐凌和沈熒當場被嚇住了。
從她們把瀋陽陽找回來開始,她一直都是逆來順受的,哪有過這麼說話的時候?
陸霆淵從看戲狀態脫離出來,站起身整整衣領:「我不喜歡強人所難,既然沈小姐無意於這樁婚事,聯姻到此爲止。」
他邁着長腿走出去了,唐凌和沈熒慌忙去追,瀋陽陽看着他的背影,嘖嘖讚歎兩聲。不得不說,這總裁顏值還是過關的,棱角分明的臉,寬肩窄腰大長腿。
就是可惜,這麼好看一男的,爲啥是這本總裁文的男主呢?
瀋陽陽看書的時候氣得要死。陸氏財團總裁陸霆淵,堪稱經典霸道總裁的標準模板——總裁常用字拼起來的名字,刀削斧劈的顏值,年輕多金的身份,永恆的口頭禪「女人」,總裁必備的胃病,一個隨叫隨到的醫生朋友,以及總裁標配的私生子身份。
可是這男的,他腦子有病。
原書裏,繼母唐凌懷孕逼宮上位,逼得女主的媽帶着她出走,繼母逢人就說女主纔是私生女,女主顛沛流離地過了二十年,被找回來就是爲了替沈熒聯姻。外界傳聞陸霆淵不能人道還喜歡虐待女人,女主不肯嫁,結果她們給陸霆淵下了藥,把她送到了陸霆淵牀上,她和陸霆淵結了婚,沈熒又反悔了,瘋狂陷害她,並且一陷害一個準兒,害得女主又是流產又是斷腿,瀋陽陽都懷疑這男主是個瞎子。
就這,這書還敢叫《霸道總裁強勢寵》,改名叫《霸道總裁不長眼》得了!
結果她就被送進了這本《霸道總裁不長眼》……不是,《霸道總裁強勢寵》裏了。
瀋陽陽把酒瓶子一扔,往外走。
「這破地兒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傻子才嫁呢。」
下一秒,她就聽到了腦子裏響起的聲音。
「宿主瀋陽陽,鑑於您現實中已經死亡,因而被本系統選中。完成任務攻略陸霆淵,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哦。」
瀋陽陽的腳步頓住了。
「你跟我倆鬧呢!那書跟裹腳布似的寫了兩千來章才大結局,我得擱這破地方待到啥前兒啊!」
3.
雖然悲催,但是瀋陽陽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現實中死了,不攻略陸霆淵,就回不去。
她很不情願地要到了陸氏財團的地址,心裏憋着一口氣找到公司。
陸霆淵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看文件,看見是她,抬了抬眼:「我們兩家的聯姻已經中止了。」
瀋陽陽深吸了一口氣:「那會兒我擱那說氣話呢,我要是現在說咱聯姻繼續,還好使不?」
陸霆淵皺了皺眉。
他今天本來是去見見自己未來的聯姻對象瀋陽陽的,聽說沒養在沈家,具體的他也不清楚。如果特別登不上臺面,他也是不能娶的。
今天一看,這不是登不上臺面的問題。
……是太登不上臺面了。
這是哪兒的口音啊!
不僅口音奇怪,還脾氣暴躁,當場說什麼要削別人,沒見過這麼奇葩的女人。
不過這倒也不能怪他。瀋陽陽,土生土長東北人。但衆所周知,總裁文的世界裏,除了普通話是沒有第二種口音的。
陸霆淵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我說中止了,就是中止了。女人,我說出去的話,是不會收回的。」
瀋陽陽聽得腦瓜子嗡嗡的。
「哥啊你招呼人除了女人就是女人嗎?不會好好叫人名還是咋的,我叫瀋陽陽。」
陸霆淵又皺了皺眉,直接走出辦公室。
擅自跟他沾親帶故,以爲這樣就能讓他回心轉意了嗎?呵,女人。
瀋陽陽不死心地跟在他身後:「陸總,你聽我說哈,咱……」
話音未落,迎面走來一個穿着白襯衫的女人,手裏端着一杯咖啡。
瀋陽陽頓時警惕起來。原書裏有一個通過潑咖啡經典套路讓陸霆淵另眼相看的小祕書,雖然沒能上位成功,但是給女主使了不少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人。
女人越走越近,瀋陽陽也越來越緊張,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她死死盯着女人的腳。
她崴腳了!!她要平地摔了!
瀋陽陽咖啡潑下來的一瞬間一把拉開陸霆淵。那杯咖啡,全數潑到了她身上,一滴都沒浪費。
「燙燙燙!!」瀋陽陽燙得五官都扭曲了,「你家制造偶遇潑開水啊!滾燙滾燙就直愣愣往人身上潑啊!不燙死幾個不算完啊!你這是要製造浪漫還是謀財害命啊!你起碼換杯溫乎的啊!」
女人一臉慌張,陸霆淵看着瀋陽陽被燙傷的手臂,一瞬怔愣。
一杯滾燙的咖啡,本來應該潑到他身上的,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被燙傷的就是他了。
從來都是他爲別人提供庇護,沒想到還有輪到他被保護的一天,保護他的還是一個……這麼奇怪的女人。
他拉起瀋陽陽的手腕。
「上哪去啊?」
「送你去醫院。」
4.
醫院。
當瀋陽陽看見這個醫生的診室大白天竟然沒有一個人,而且還帥氣得過分的時候,就知道,這肯定就是總裁那個隨叫隨到的醫生朋友。
這個人的話,陸霆淵還能聽一聽,得套套近乎。
瀋陽陽直勾勾盯着醫生胸前的銘牌:「白——景——明——」
白景明醫生替她包紮好手臂,笑了笑:「他還沒親自帶別人來過醫院呢,你是第一個。」
陸霆淵繼續皺眉。霸道總裁是不能有過多大表情的,他除了皺眉,就是皺眉:「別多話。」
「行行行,不多話,不過讓你這麼擔心的女人還真是少見。」
眼看着陸霆淵的臉色沉下來,白景明見好就收:「行了,放心吧,回去按時換藥就沒事了。」
陸霆淵帶着瀋陽陽走出診室,瀋陽陽走出挺老遠,才發現陸霆淵沒跟着她一起走,回過頭,發現他站在長椅邊上。
「你咋不走了?擱那杵着幹啥呢?」
陸霆淵仍舊皺眉。
他有點聽不懂瀋陽陽說什麼,不過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他在長椅上坐下,拍拍旁邊的位置:「咱們聊聊。」
瀋陽陽走過去坐下:「那就嘮嘮唄,你想嘮啥?」
「剛纔爲什麼要替我擋下那杯咖啡?」
瀋陽陽沉默。
因爲那女的會纏着你給我使絆子?這也不能說啊。
但霸道總裁自問自答的能力是很強的,即使瀋陽陽不說,他也能自己腦補個答案出來。
這個女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很奇怪,其實還是善良的,不忍見他受到傷害。
瀋陽陽沉默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想擋就擋了唄,哪兒那麼多說道。」
總裁的腦補答案更上一層樓——這還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兩個人就這麼相顧無言地沉默着,氣氛在沉默中變得越來越詭異。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良久,陸霆淵幽幽開口:「聯姻可以繼續。」
「哎嘛?真的啊?」
總裁持續皺眉,這一天快把這輩子的皺眉指標用完了,他終於問出了那句他想問很久的問題。
「你這個說話方式……是從哪學的?」
瀋陽陽一愣,回想起原書中的女主形象,說話聲音放輕了一點:「我說話有啥不對的嗎?」
「口音很奇怪。」
瀋陽陽百思不得其解。
大多數東北人都覺得自己的普通話妹有口音,瀋陽陽也是。
「我尋思我也妹有口音啊?」
5.
陸霆淵帶着妹有口音的瀋陽陽走到地下停車場:「上車,送你回家。」
瀋陽陽剛應了一聲,柱子後頭突然躥出來七八個彪形大漢,把他們團團圍住。
她還記得這段情節,因爲「柱子後頭突然躥出來七八個彪形大漢,把他們團團圍住」就是書裏的原話,她始終沒想明白,柱子後面是怎麼藏下這老些人的,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排成老鷹抓小雞隊形才能做到了。總裁文好像也不用講邏輯。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段情節裏,女主替陸霆淵擋了一刀,這也是陸霆淵動心的開始。
陸霆淵把瀋陽陽護在身後,面不改色:「上車。」
瀋陽陽壓根沒動地兒,直接低頭撒摸車裏有沒有趁手的兵器,最後按開後備箱把滅火器拎出來了:「上啥車啊,你一個人能整過這老些人不?把你自己扔這你得讓他們攮成篩子。」
陸霆淵看着瀋陽陽手裏的滅火器,沉默了。
這七八個人都是陸霆淵的仇家派來的人,準備綁了他。那人公司被陸霆淵併購了,於是懷恨在心。瀋陽陽很難想象,商戰的實施方式竟然是找一羣人把對家總裁綁了。果然,最高端的商戰,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競爭手段。
對方猶自放着狠話,還亮出了刀子。劇情需要,他們得把臺詞唸完才能上,也能理解。
狠話放完了,該衝上來了。
瀋陽陽撩陰腿一出,一腳直接放倒了一個,回身滅火器一磕,又倒一個。
上學那會兒敢跟瀋陽陽瞎撩閒的男同學,有一個算一個,都被她打哭過。在打男同胞這件事上,東北女性是從來不手軟的。
不然在她的家鄉爲什麼會有家暴保護男性庇護所?防的就是瀋陽陽這樣式的女人。
不過手狠歸手狠,她畢竟還是個女人,對面又人多勢衆,還都五大三粗的,很快他們二人就落了下風。
但跪地求饒不是瀋陽陽會幹的事兒。幹仗第一定律,如果對面羣毆,那你就揪着其中一個往死了揍,今天要麼你先走,要麼我先走,就算頭破血流也撕你幾塊肉,看誰先走誰前頭。
瀋陽陽就秉承着幹仗第一定律,忽略其他所有打在她身上的拳頭,揪住其中一人的頭髮,滅火器咔咔照頭削。就是鐵打的腦袋也禁不住這麼削,一個削蒙了就換一個削,削不死你不算完。
這幫人常年幹下黑手的活,從來沒遇見過這麼難整的綁架對象,更沒見過這麼虎的娘們兒,殘存的幾個人懾於瀋陽陽的威勢,竟然先退後了。
正在此時,警笛聲響起了。
這幾個人爭前恐後地跑,被及時趕到的警車全部攔在了停車場裏。瀋陽陽扔下滅火器,陸霆淵看了她一眼:「你報的警?」
「是啊。」
「你什麼時候報的警?情勢這麼緊迫,哪有報警的空當?」
瀋陽陽覺得總裁文裏的人真的很可憐。
科技都這麼進步了,他堂堂總裁,竟然還不知道現在可以一鍵報警。
太可憐了。
不過仔細一尋思吧也是,總裁文裏頭啥恩怨都是私了,啥時候看見過警察叔叔到場啊?
瀋陽陽覺得有必要給總裁普個法。她拍了拍陸霆淵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們活在法治社會,個人力量再能耐,也強不過法制的力量。下次記住了,遇見不法侵害,要報警。不管是尋仇綁架還是失蹤啥的,找警察肯定比你自己瞎使勁兒快多了。記住了沒?」
6.
雖然嚴格來說,瀋陽陽纔是故意傷害的那位,但這裏是總裁文,總裁就是天,在陸霆淵的保護下,瀋陽陽被定性成正當防衛,做了筆錄就出來了。
然後,他們就再度回到了醫院。
總裁那位醫生朋友不僅能治燙傷,還能治皮外傷,在以後的劇情裏還能治胃病骨折和流產,是個全才。瀋陽陽和陸霆淵從診室出來,拎着一兜子藥,又在長椅上坐下了。
陸霆淵問出了一個和擋咖啡異曲同工的問題:「爲什麼不上車?」
瀋陽陽摸了一下臉上的紗布,疼得齜牙咧嘴:「我們東北人都比較仗義,幹仗的時候自己個鳥悄兒跑了這事兒多不地道啊,我們不能這麼幹。」
陸霆淵咂摸了好一會兒「鳥悄兒」是什麼意思,實在是聽不懂,最後暫時放下了作爲總裁全知全能的自尊心,不恥下問:「這個『鳥悄兒』,是什麼意思?」
瀋陽陽組織了一會兒語言:「嗯……就是悄悄摸摸的意思。」
總裁無言。
但是,起碼算有點兒理解了。
他和瀋陽陽只認識了一天,但她口中有太多詞彙他不理解了。而且他覺得瀋陽陽可能有點暴力傾向,依據有兩個,一是剛纔瀋陽陽披頭散髮把對面揍得劈頭蓋臉的樣子,二是在沈家剛見面的時候,她說要削她的繼母。
陸霆淵覺得自己還是有義務提醒一下,如果真用上銳器傷人演變成虐殺案,他就不一定能把她撈出來了。
「雖然不知道你和你繼母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是在家的時候,還是冷靜一些比較好。」
瀋陽陽一愣:「……我不冷靜嗎?」
「你都要削她了。可能我有必要提醒沈夫人把家裏的銳器刀具都收起來。」
不能怪陸霆淵。「削」這個動詞乍一聽過於殘暴,他腦補的是凌遲之刑千刀萬剮那種削。
一聽他說要收刀,瀋陽陽就明白過來了,趕緊解釋:「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兒!『削』在我家那邊就是打的意思,不是真動刀子,你就等量替換成打就行。」
陸霆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片刻後,轉開話題:「我們可以先訂婚,相處一段時間試試,你覺得呢?」
瀋陽陽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這麼順利:「可以啊,我沒意見啊。」
陸霆淵翻了翻日程:「既然要訂婚甚至可能以後要結婚,無論如何也得培養一下感情,我明天上午十點半之後有時間,結束之後,我去你家接你。」
「接我幹啥去?」
「培養感情。」
瀋陽陽回想起家裏那繼母和妹妹的嘴臉,噁心得掉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不就意味着她還得回那個家去住?
就在外面住酒店好了。
打定主意,瀋陽陽拒絕了總裁接她的提議:「也不用接了,我自己上公司找你去吧,多走兩步道的事兒。」
陸霆淵沒有堅持:「也可以。」
當天,瀋陽陽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十點到了陸氏財團的總裁辦公室。
祕書已經換了一個,昨天那個潑燙咖啡搞謀殺的已經被解僱了,她坐在沙發上看着陸霆淵處理公事,把一個U盤交給祕書。
然後陸霆淵說出了讓瀋陽陽此生難忘的一句話。
他頭也不抬,用他低沉好聽的聲音,以淡漠平穩的語氣,字正腔圓地對祕書說:
「把裏面的文件給我削兩份。」
7.
瀋陽陽當場一口茶噴出來。
祕書遲疑地接過U盤,摸不着頭腦,瀋陽陽趕緊把茶几上的茶水擦乾淨:「就去打兩份就可以了。」
祕書走了,陸霆淵還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問題,瀋陽陽當即開始了東北話支教。
「這個把『削』替換成『打』是有語境要求的你明白不,只有在準備打人的時候才能這樣式兒用,其他時候不行。」
陸霆淵面無表情,但眼神出賣了他此刻的茫然。
這神祕的女人,這神祕的口音。
但總裁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展露出茫然,他裝作無事發生繼續辦公,一邊看文件,一邊跟瀋陽陽說話:「等我十分鐘。」
「着啥急,你該整啥慢慢整,不慌。」
陸霆淵突然抬起頭:「整……」
他能大概意識到這是個動詞,但不知道這個動詞具體怎麼解釋。這個動詞過於神祕,和她的人一樣神祕。依稀記得昨天她也說過類似於「你一個人能整過這老些人不」之類的話,昨天的整和現在的整,好像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瀋陽陽想了想:「我想想啊……這麼說吧,你可以把我們方言的『整』理解成英語裏的do,它是所有動詞,你可以說『整盤菜』,『整一輛車』,『整件衣服穿』,萬物皆可整。」
總裁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總裁是很守時的,說十分鐘就是十分鐘,十分鐘後站起身:「走吧。你想喫什麼?」
瀋陽陽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她穿進這本書之前,走在去喫鐵鍋燉大鵝的路上,沒喫成,想喫。裏頭再貼點兒鍋貼,別說多香了。
但是對面是個總裁,她想象不了一個總裁守着鐵鍋喫鐵鍋燉大鵝的樣子,只得打消心思:「我……喫什麼都行。」
陸霆淵帶瀋陽陽去了一家正宗的法餐,擺盤精緻的魚子醬和鵝肝擺在瀋陽陽面前,葡萄酒在玻璃酒杯裏閃着絢美的光,平心而論,也是好喫的,但瀋陽陽只能悲催地承認,自己真是山豬喫不了細糠……她還是想喫鐵鍋燉大鵝。
再者,這也不是說光好喫不好喫的問題,主要是她喫不飽啊。而且喫這東西還得裝淑女,跟她平時的做派一點兒都不相符。
陸霆淵心細,發現瀋陽陽興趣缺缺,準備問問她是不是有什麼另外想喫的,還沒等問,一愣。
從來都只有別人遷就他的份兒,沒有他遷就別人的份兒。但他竟然下意識想照顧這個女人。
他把這歸結於瀋陽陽救他兩次的投桃報李。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更加致命的是,他發現他對瀋陽陽有點兒好奇,好奇這麼奇怪的女人口味是不是也一樣奇怪。
他想起了瀋陽陽的東北話支教——整,就像英語裏的do,能替代一切動詞。
陸霆淵放下刀叉,正襟危坐看着瀋陽陽:「你是不是有另外想整的東西?」
瀋陽陽一愣:「啥?」
倆人大眼瞪小眼,同步在沉默中陷入了自我懷疑。
陸霆淵:不是能替代一切動詞嗎?我又說錯了?
瀋陽陽:我想整啥?整景兒嗎?
半晌,陸霆淵還是決定爲他的話加個註解:「我是看你沒什麼胃口,問問你是不是有另外想喫的東西。」
瀋陽陽眉角抽搐。爲什麼陸大總裁這麼喜歡學她的口音,還次次都學得不倫不類呢?東北話作爲傳染性最強的方言,能被陸霆淵發揮成這麼詭異的模樣,可能也是一種很難得的天賦……
不過既然他開口了,瀋陽陽也覺得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把刀叉一擱,滿懷期待地問陸霆淵:「你知道啥是鐵鍋燉不?」
8.
瀋陽陽很怕總裁文的世界裏沒有東北館子,但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個農家樂,宣傳圖上非常誘人,正經燒柴的地爐架鐵鍋,鐵鍋燉大鵝,鍋邊溜邊貼了一圈鍋貼,瀋陽陽感覺那個香氣都要透過屏幕鑽進她鼻子裏了。
就是這個農家樂稍微有點遠,在市郊,陸霆淵開着車帶瀋陽陽過去了,剛下車,就被充滿東北風情的門面震驚了。
此時,這家農家樂的大門,似乎已經不再是普通的農家樂大門,它被賦予了更加豐富的含義——新世界的大門。
是他從未見過的風格。
雖然依然是總裁文世界,但看見這熟悉的風格,瀋陽陽頓生主場作戰的自如感,領着陸霆淵如魚得水地往裏走,進了包廂點好菜,陸霆淵頗有些好奇地打量周圍環境。
這粗獷而淳樸的風格,實在是陌生又新鮮。
鐵鍋燉要燜一段時間不能開鍋,這個空當裏,瀋陽陽就給陸霆淵詳述菜單上那些菜,還不忘提一句,這農家樂後面有果園,喫完飯還能去摘草莓。
陸霆淵不理解,不理解瀋陽陽爲什麼會對摘草莓這種活動這麼熱衷,在他看來,這是果農的工作,他只負責消費草莓,而且是最貴的草莓。但是看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又實在有點好奇。
「這後頭沒有魚塘,下次可以去一家有魚塘的,釣上來魚店裏給你做……」瀋陽陽越說越來勁,說着說着,突然吸了吸鼻子,「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糊味?好像皮子點着了那味兒。」
陸霆淵聞到了,早就聞到了,但是出於對鐵鍋燉這種食物的陌生,他理所當然地懷疑這是鐵鍋燉散發出的味道,出於禮貌一直沒有問,爲什麼食物會散發出烤皮革的味道?
此刻瀋陽陽一問,他也發覺不對了,低頭一看——
他的鞋,他那著名設計師手工定製的昂貴皮鞋,鞋頭在爐子邊烤糊了,再晚發現一會兒,估計都着了……
瀋陽陽很想笑,又覺得這時候不應該幸災樂禍,最終憋出了痛苦面具,好半天才張開嘴:「那啥……我賠你一雙鞋吧。」
陸霆淵看着瀋陽陽扭曲的臉,嘆息一聲:「想笑就笑吧,憋着很難看。」
瀋陽陽終於毫不顧忌地笑出了聲,但是還沒忘了鞋的事,再三保證一定賠他一雙鞋。
「恐怕你賠不起。」
他說這話倒沒有嘲諷的意思,雖然他對沈家的家事並不十分了解,但是看瀋陽陽一直養在外面,實在不像有錢的樣子。
「看不起誰呢你?我……」瀋陽陽話打了個頭,硬生生憋回去了。
她下意識想接「我就算賠你十雙也賠得起」,這不是吹。現實世界中,她家是做皮草生意的,就佟二堡那地兒,東北女人的天堂,著名皮草集散地,毫不誇張地說,佟二堡的貂兒共十鬥,她家獨佔七鬥,剩下的人共分三鬥。正經佟二堡貂皮小公主。
雖然她身上實在是沒什麼富家千金的氣質,但也是個有錢人。
可是這裏已經不是她生活的現實了。原書女主瀋陽陽一直流落在外過得顛沛流離,她差點就忘了這茬了。
陸霆淵定定地盯着她:「你什麼?怎麼不接着說了?」
瀋陽陽嚥了口唾沫,生硬轉折:「我剛纔想說,哪怕我去刷盤子去我也指定賠你!」
陸霆淵看了她半晌,挪開視線笑起來:「陸氏財團未來的夫人,還不至於淪落到要去刷盤子這麼寒酸。喫你的吧。」
9.
鐵鍋燉大鵝可以開喫了,鍋蓋一掀,蒸汽瞬間升騰而起,瀋陽陽的臉擋在蒸汽後變得影影綽綽,等蒸汽散盡陸霆淵再去看她——已經開喫了,真是一點兒都不含糊。
「你也別愣着啊,嚐嚐,賊好喫!」
陸霆淵本來想問問她什麼叫賊好喫,思來想去還是算了。
他兩次對她語言習慣的模仿都以失敗告終,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瀋陽陽喫起東西來很香,這種食慾能通過她的喫相傳遞給旁觀者,倒不是說她喫相很難看的意思,只是在陸霆淵生活的圈子裏是見不到這麼真實純粹的大快朵頤的,只有對食物最本質的享受,不摻雜那些社交場合的社交規則,沒有上流社會爲了優雅得體而不得已的拘謹。看着她喫東西,陸霆淵也覺得有食慾起來。
兩個人一邊喫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在這樣的氛圍下,聊什麼都是舒服的,閒適的。陸霆淵突然覺得,一個人喫飯太孤獨,飯局太虛假,這樣的氣氛,正好。
「你之前,爲什麼沒在沈家?」
瀋陽陽夾鵝翅膀的手突然就頓了一下。
咋這麼快就開始盤道了呢?
她也不能說她是佟二堡貂皮小公主啊,緊急回憶了一下原書女主的說辭,含糊不清地回答:「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帶着我離開沈家了,一直在外面長大的,雖然我先出生,但是外人看來我是私生女。我媽媽去年病了,白血病,我爸答應我,如果我回沈家聯姻,他出醫藥費。」
陸霆淵沉默良久。他突然間能理解爲什麼瀋陽陽這麼奇怪了。孤兒寡母流落在外,日子肯定不好過。沒人保護的人,就要學會自我保護,也要保護身邊的人。她大約早早成熟了,要學着保護自己,也保護媽媽,所以她打起架來那麼兇狠,所以她不會拋下身陷危機的他。
他突然覺得有些心疼。
但心疼的同時,他也很羨慕。
同樣是受人欺壓的私生子,她在面對咄咄逼人的繼母時敢於反抗,敢當場摔了酒瓶子兇狠地說,信不信我削你。
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他也是私生子,母親帶着他東躲西藏躲避正房的追查,後來在他十二歲那年,母親因爲車禍去世,他回到了陸家。
正房有一兒一女,是他的哥哥和妹妹。他在陸家的日子過得如履薄冰,誰都能欺他幾分,父親又不護着他。而那時的他沒有實力爲自己爭取什麼,爲了在這個家裏生存下去,只能忍辱負重伏低做小,沒骨氣地承擔下一切欺辱。從夜晚孤獨哭泣的少年到如今手掌大權的商業帝國掌權人,沒有人能真正明白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有時午夜夢迴,他還會夢到過去的情景,那兩個只有一半血緣的哥哥和妹妹對他無止盡的欺壓。在他最需要保護的年紀,沒有人能保護他。
夢醒時,他總會安慰自己,得到了現有的一切,那麼那時所受的屈辱都值得,那是成功路上不得不付出的代價。自我催眠多了,恍惚間就連他自己都忘了,當時他有多麼想像現在的瀋陽陽一樣,正大光明地反抗。
最孱弱孤苦的年紀,承受了最大的惡意,他以爲時至今日他已經足夠強大,再也沒有人能欺負到他頭上,他能保護所有想保護的人,可他永遠沒法回過頭去保護十二歲時的自己。
不管是瀋陽陽替他擋下那杯滾燙的咖啡的時候,還是她奮然舉起滅火器與他共進退的時候,那奇異的感覺是什麼呢?她明明看起來不會是個好妻子,爲什麼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聯姻繼續呢?
——不是因爲覺得這個女人如此奇怪,不是因爲投桃報李。
他在此刻忽然想通了。
是那個深埋多年的渴望保護的少年探出頭來,看見了她。
一個真心實意保護着自己的人。
10.
「你咋不喫了?喫啊,這一大鍋這老些呢,我自己喫不了。」瀋陽陽對陸霆淵複雜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啃得滿嘴油光,那叫一個渾然忘我。
陸霆淵突然覺得她看起來也沒那麼奇怪了,甚至還有些可愛。
他就這麼安靜地看着她喫完,跟着她去採摘園摘草莓,他從來沒有參與過農業生產活動,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也是覺得很新鮮的,心態頗像小學生春遊。
他們提着滿滿一兜子草莓踏上了回市區的路途,車開出去沒多遠,堵在路上了,車流長得看不到頭。
「你在車上好好待着,我下去看看怎麼回事兒。」陸霆淵下了車,片刻後回來了。
「咋回事兒?按理說這道不應該堵啊,又不是市中心。」
「前面出車禍了,貨車和轎車相撞,好像還得處理很久。」
瀋陽陽看了一眼時間:「這咋整,都快半夜了,這得等到啥前兒能回去啊?回去就這一條道兒嗎?」
導航告訴了他們答案。
正經路線還真就這一條路,另一種選擇是調頭上高速,繞環城高速一圈,時間好像更長。
陸霆淵向來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當即拍板:「今天先不回去了,找個酒店住下吧。」
11.
酒店。
開了兩間房。
陸霆淵不是那種喜歡佔女人便宜的人,更不是那種來者不拒的人,原書裏會發生事故是因爲被下藥了,現在沒這破事了,總裁自然正常了很多。
回到自己房間之前,瀋陽陽沒忘了把草莓分陸霆淵一半,自己擱屋裏喫得正歡呢,突然想起了這陸大總裁身上一重要設定——
總裁有胃病。
下午喫鐵鍋燉那重油重鹽的東西,晚上又喫寒涼的水果,總裁這千瘡百孔的胃,還能撐住吧?
思來想去,瀋陽陽還是惴惴不安地敲響了陸霆淵的房門。間隔很久他纔開門,一開門,她就看見了他蒼白的臉色和擰緊的眉頭。
「什麼事?」陸霆淵的聲音有點中氣不足,瀋陽陽一看就知道,完了,自己闖禍了。
光顧自己喫好喝好了,忘了這尊佛了。
「那啥……你還好吧?沒啥事吧?」
「沒事。」陸霆淵以冷淡的語氣掩蓋自己此刻的病痛和脆弱,準備關上房門,瀋陽陽伸手一把擋住了。
「你可別沒事兒了,你瞅瞅你這哪是沒事兒的樣啊?你是不是哪塊兒不舒服?跟我說啊。」
陸霆淵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過往的經歷和他現在的所處位置一直以來給他灌輸的只有一個觀念,暴露自己的脆弱是羞恥的,也不會得到同情,只會得到鄙視。
反正,就他的胃來說,他胃不好不是一兩天了,是從小時候就有的毛病,但沒有一個人給予他足夠的關心和重視,實在撐不住了說自己不舒服,還會被父親的正妻訓斥太矯情,不堅強。
久而久之,他再也不坦然承認自己身體不舒服了,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努力讓自己遠離矯情脆弱這種特質,卻扭曲地忘記了病痛本來就是人之常情。就連他那位醫生朋友,也只是知道他胃不太好,根本不知道他的胃病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瀋陽陽倒是知道有多嚴重,也知道陸霆淵這個死扛的脾氣,但她不能暴露出自己開了上帝視角的事實,思來想去,決定展現演技,用猜測的語氣說:「下午喫的油大了吧,這草莓又有點酸,你是不是胃不舒服啊?」
陸霆淵的視線瞬間牢牢鎖定在了她身上。
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一眼看穿他辛苦維持的表象,直面他的脆弱,但沒有反感他的脆弱,恰恰相反,她流露出的是真情實感的關心。
「你等着,我下去給你整點兒藥去。」瀋陽陽說完,走了。陸霆淵看着她的背影遠去,消失在拐角,此時此刻他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世界上是有人能夠接受他不夠強大的一面,包容他的脆弱的。
這個很多人從小就明白的道理,他時至今日才明白。
12.
酒店樓下有藥店,瀋陽陽買了藥,回來給陸霆淵燒了熱水,看着他喫完藥好受了一點守着他睡着。
一來,瀋陽陽畢竟是個仗義的人,如果不是她非要喫鐵鍋燉大鵝,陸霆淵也不至於胃病發作。二來,她還記着要攻略他的事,這畢竟也是個刷好感度的機會。
但他睡着之後,瀋陽陽又忽然覺得很罪孽。她用帶着逢場作戲性質的關心和根本不屬於她的過去欺騙他的感情,雖然在這個世界裏沒有任何人能戳穿她,但說謊的感覺還是讓她不太好受。
睡着的陸霆淵看起來遠沒有白天那麼裝X。
沒錯,裝X,這就是瀋陽陽給陸霆淵下的定義。畢竟生活中她從來沒見過哪個大活人像他這樣,渾身上下流露着裝X犯的氣質,這也就是臉好看,霸氣和裝X真的只有一線之隔。
看着陸霆淵睡熟了,瀋陽陽就離開了。第二天早上,路況正常了,再開車回市區。她坐在副駕上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鎖屏界面給她推送了一條新聞——
「陸氏總裁與一神祕女子深夜私會同住酒店。」
瀋陽陽滿頭黑線,點進去,發現有幾張偷拍的照片,她和陸霆淵一起走進酒店,還有監控畫面,她進了他的房間待了很久纔出來。至於她去藥店買藥的行爲,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狗仔解讀爲——
她榮升總裁的牀伴,但是竟然還要自己去買計生用品。
瀋陽陽這邊氣壓越來越低,陸霆淵轉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你上新聞了。」
「很正常。」陸霆淵雲淡風輕,「經常事。」
「經常出花邊新聞?」
陸霆淵臉色一僵。
他只會上經濟雜誌高端訪談,什麼時候出過花邊新聞?
但他在開車,顯然,他注意行車安全,開車不玩手機。於是他對瀋陽陽下命令:「念。」
瀋陽陽臉色爲難:「別吧鐵子,這玩意兒,你好意思聽我還不好意思說呢,回頭你自己看唄。那幫狗仔啥玩意兒都瞎往上寫,也不管真假一頓湊。」
他忽然反應過來了,他近期接觸過的女人就只有她一個,昨晚還一起住了酒店,看來花邊新聞的女主角就是她了。
瀋陽陽是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生活的世界,沒有哪個商人的私生活會這麼受關注的,還能引來狗仔跟拍……哦,某位本來就具有網紅特質的校長除外。
怎麼這個世界裏的狗仔沒什麼可寫的嗎?盯着一個企業家不放?
再一想,好像還真是,總裁文總裁文,總裁當然是這個世界裏最值得關注的人。
陸霆淵時不時打量一下瀋陽陽的臉色。他以爲以她的脾氣肯定會氣得冒火,恨不得當場拎着滅火器殺到報社去。但看她一會兒困惑,一會兒釋然,好像……就是看不出生氣的跡象。
瀋陽陽倒也不是不生氣,她是沒有實感,因爲嚴格來說,她現在的身份其實是另外一個人。既然被編排的人不是自己,那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縱觀全文,她最看不慣的還是那句說她自己去買計生用品,字裏行間都在說她倒貼。
咋的?總裁多個啥?總裁連計生用品都不用親自買?女的見了總裁就得不顧廉恥咔咔自己往上倒貼?
看不起誰啊!咱也是佟二堡皮草小公主啊!
陸霆淵就這麼眼看着她的臉色又從釋然到氣憤,有一種猜想得到了驗證的感覺,於是撥通了助理的號碼,淡淡地說:
「天涼了,讓寫我和沈小姐的新聞那家媒體破產吧。」
13.
這不,裝X犯的氣質又來了。
瀋陽陽短暫地忘記了那篇新聞,扭過頭憋笑,不敢笑出聲,憋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天涼王破這句大名鼎鼎的臺詞,她從沒想到能聽見一大活人毫不羞恥地說出口。總裁說天涼王破,那就像普通人說今天喫啥一樣自然。
陸霆淵看見她扭過頭去,肩膀一顫一顫,不發一語,不由得揣測起她的心理活動來。
雖然他還沒看見新聞到底寫了什麼,但那些狗仔的德性他是清楚的,就算她再堅強,也是一個女孩子,被寫成那樣,一定很難過吧。她無權無勢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擊,這時候自己一句話就讓這家媒體破產了,她肯定感動得無以復加。現在估計感動得哭了吧?
肯定是。
思及此,陸霆淵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禮物。」
收到的女人都哭了吧。呵。
瀋陽陽不敢回頭,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憋得眼淚都出來了。陸霆淵把車停在路邊,遞上一張紙巾。
「別哭了,擦一擦。」
瀋陽陽縮得一抽一抽的,以回首掏的詭異姿勢接過紙巾,死活不敢回頭。陸霆淵強硬地把她掰過來,就看見了她眼淚糊滿臉的樣子。
——果然,果然是感動得哭了。大概在她前二十年的人生中,也沒有人給過她這麼有力的保護吧。
陸霆淵突然覺得,他和瀋陽陽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摸摸她的臉,擦掉她的眼淚:「從今以後,我保護你的生活,你保護我的靈魂。」
瀋陽陽愣愣地看着陸霆淵的袖口,陸霆淵看着她愣住的模樣,笑容淡淡的,但是其間可見寵溺。
她抬起頭,對上他寵溺的笑容,思想鬥爭了一會兒,到底還是開口了:「那啥,清水兒鼻涕,蹭你袖子上了……」
14.
本次農家樂一日遊陸大總裁物品損失清單:
知名設計師手工定製皮鞋一雙。
量體裁衣高定西裝一件。
以及……正常的審美觀。
他竟然會覺得瀋陽陽這種女人可愛,可見審美觀實在是扭曲了。
瀋陽陽本來準備回酒店,卻接到了繼母唐凌的電話,讓她趕緊死回家,她不用想也知道還是那條新聞鬧的,畢竟自己現在頂着原主的身份,也不能全然當甩手掌櫃,總得善個後,於是讓陸霆淵把她送回了家。
回家時,唐凌和沈熒就坐在沙發上等着她。她們堅信這個瀋陽陽是個任由她搓圓捏扁的包子,上次敢拿酒瓶子指着她肯定是一時腦抽了。
唐凌把報紙摔到瀋陽陽面前:「你竟然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你讓我們沈家的臉往哪放?!」
瀋陽陽的注意力完全沒在她身上。她更好奇的是,這個年代了,竟然還有人的信息獲取渠道是看報紙,不僅看,還能精準摔在她面前,那玩意兒輕飄飄的,這動作難度還是挺高的。但是總裁文爲啥都這麼寫呢?大概是摔報紙顯得比較嚴肅有威懾吧,再者要是摔手機,可能也怕把手機給摔壞了。
唐凌對她走神的反應非常不滿,指指旁邊的空地:「你就給我跪在這思過。」
瀋陽陽的注意力終於被拉回來了:「幹啥玩意兒?憑啥啊?」
「就憑你敗壞我們沈家門風!」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那是人話不?」瀋陽陽目光逼視她,「讓我嫁給陸霆淵的是你,完了現在說我敗壞沈家門風的還是你,還整個『你們沈家』,那咋的,我不姓沈?我不是沈家人?我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我充話費送的?那咋好賴話都讓你說了呢?咋好人壞人都讓你當了呢?」
「你你你……」唐凌指着她,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說過了,別拿你那手指頭指我,我膈應。」瀋陽陽本來還想辯解一下她和陸霆淵住的是兩間房,現在看這架勢也沒有辯解的心思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認下了,「我跟陸霆淵一塊住能咋的?是我沒成年還是他沒成年?你情我願的事兒輪得着你管了?我倆感情好你不應該慶幸嗎,慶幸聯姻能靠我成功啊,是不是沒整明白誰是大小王?現在是你們要靠我聯姻,不是我別無選擇,能整明白不?」
沈熒冷笑一聲:「上趕着去倒貼還當自己是個寶呢,新聞怎麼寫的當我們沒看見?我看陸總根本就不喜歡你,全靠你自己送上門吧!再說了……」她的語氣變得陰陽怪氣,還帶着嘲諷,惡意滿滿,「誰不知道他不能人道,還喜歡虐待女人,捱打捱得開心嗎?」
「嘖嘖嘖。」瀋陽陽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熒,「我跟你說,行不行得親身上陣試試才知道,陸總不僅行,他還非常行。不然你覺着我爲啥得下樓去買東西?因爲酒店裏的用完了!咋的?」
虎狼之詞,真是虎狼之詞。
看着繼母和妹妹難看的臉色,瀋陽陽吹了個口哨,高高興興地上樓了。
相距甚遠的陸氏財團,陸霆淵打了個噴嚏。
……難道有人在想我?
15.
下午的時候,陸霆淵給瀋陽陽發消息,要帶她去買衣服。
畢竟要訂婚了,瀋陽陽也算半隻腳踏進上流社會了,沒點兒像樣的衣服可不行。
瀋陽陽準備出門時,沈熒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看着她真是又嫉妒又生氣。本來以爲嫁給陸霆淵一定會遭到虐待,沒想到傳聞是假的,既然這樣,爲什麼她不自己去聯姻呢?陸霆淵又有錢,長得又帥,而且……還特別行。那這麼好的男人,她怎麼不自己留着,要便宜了瀋陽陽這個粗魯的賤人?
她沒好氣兒地問瀋陽陽:「你去哪啊?」
「你管我上哪去呢?」
「你是不是要去找陸總?」
「是不是跟你有一毛錢關係嗎?管好你自己得了。」
瀋陽陽趾高氣揚地出門了,沈熒發放下茶杯跟出去,果然,陸霆淵的車就等在門口。
她看着這一幕,又不甘又悔恨。她長得不比瀋陽陽差,身世還比瀋陽陽好,姐姐可以,那妹妹也可以。
她也開車出了門,就跟在陸霆淵的車後面。陸霆淵身爲一個總裁,爲了書裏的情節推動,堪稱仇家遍天下,這導致他的警惕心也比一般人要強,早就發現了身後那輛車。
「從剛纔開始,就有輛車一直跟着咱們。」陸霆淵語氣凝重,「如果一會兒發生什麼,不要下車,別像上次一樣了。」
瀋陽陽從後車鏡看了一眼,滿不在乎:「我那欠兒登的妹,不用搭理她。」
「她爲什麼跟着你?」
「我看她哪是跟着我啊,是跟着你吧。」瀋陽陽看了一眼陸霆淵,「如果我和沈熒起了爭執,你會相信她還是相信我?」
「我相信你。」
陸霆淵回答得斬釘截鐵,瀋陽陽萬萬沒想到。
「你與我同生死共進退替我擋過咖啡,我沒理由不相信你。」
「可是我也燙壞了你的鞋往你衣服上蹭了鼻涕,把你好好一身行頭整得埋了吧汰的。」
陸霆淵陷入沉默。
這女人怎麼這麼會破壞氣氛呢。
16.
陸霆淵帶着瀋陽陽在高級商場裏不看價格地買買買,刷起卡來是一點兒都不手軟。沈熒跟在後面看着他倆買買買,心裏更恨了,恨得牙根癢癢。
這還沒結婚呢,花錢就這麼大方了,等真結了婚,那不半個陸氏財團都是瀋陽陽的了?!
那本來應該是她的啊!
瀋陽陽接受起來其實是有點負罪感的,但總裁的作風就是,女人,只要我想給,你就沒有拒絕的權利。
買買買結束,戰果由助理送去沈家了,陸霆淵帶着瀋陽陽到頂樓的高空旋轉餐廳喫飯,沈熒也悄悄跟了進去。
旋轉餐廳裏都是都市麗人,精緻優雅高貴,帥哥美女,個個起範兒,瀋陽陽渾身不自在,但是爲了陸霆淵的胃也不得不遷就。趁着陸霆淵去洗手間的時間,沈熒坐到了瀋陽陽對面,雙臂交疊,不屑地看着她:「沒來過這種地方吧?」
「咋的?來過這種地方有啥好顯擺的嗎?」瀋陽陽回以同樣的不屑,「直接說你想幹啥就完了,整這虛頭巴腦的,要沒啥事就趕緊走,我還要跟陸總共進燭光晚餐呢。」
沈熒不擅長懟人,面對瀋陽陽連珠炮一樣的語速和又急又衝的語氣更是無計可施。但她不需要應對瀋陽陽的嘲諷,嘴上功夫定不了輸贏。
她迅疾地把紅酒潑在了自己胸前,然後把酒杯輕輕放在了瀋陽陽手邊:「我倒要看看,陸總會不會娶一個惡毒的妒婦回家。」
瀋陽陽還沒來得及說話,陸霆淵就回來了。她想不通,你說這總裁文裏的總裁怎麼都這德行呢,女配挑釁的時候不出現,女配惡語傷人的時候不出現,就等戲演完了,他出來了。
沈熒穿着白裙子,胸前濡溼了一大片,春光若隱若現,配上她泫然欲泣的表情,真是我見猶憐。她淚眼朦朧地看着瀋陽陽:「我知道你討厭媽媽,也因此討厭我……可我是真心實意想跟你做好姐妹的,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要當衆讓我出醜啊?」
她說完,又轉向陸霆淵:「陸總……她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有病啊?」瀋陽陽把沈熒虛假的樣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個遍,「昨天招呼你媽的時候忘了把你捎上了,給了你發揮空間了是吧?」
陸霆淵挑挑眉,看向瀋陽陽:「真是你潑她的嗎?」
瀋陽陽搖搖頭,恨鐵不成鋼:「我潑的,咋的。」
沈熒一怔。
不對啊,她應該又哭又鬧說自己沒這麼做,在這種地方當場鬧起來,一定會很難看,到時候陸霆淵也一定會生氣,她怎麼還承認了呢?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瀋陽陽拿起另一杯紅酒,一潑:「背了黑鍋我還爽不到那就虧大發了,反正陸總你覺得是我潑的,那現在真是了。」
「我想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沒有真的相信那杯紅酒是你潑的。」陸霆淵看也沒看沈熒一眼,「她跟着咱們一路了,我以爲你早就生氣了,要是出手肯定是直接削她,而不是潑杯紅酒了事。」
沈熒的表情管理徹底失敗,看着陸霆淵的表情就像看精神病。竟然這麼偏袒瀋陽陽??
瀋陽陽放下酒杯哈哈大笑:「這次『削』用對了,有進步。」
沈熒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猶自垂死掙扎:「陸總,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她對我媽媽和我是什麼態度你看見了的吧?」
瀋陽陽指指頭頂:「現代社會了妹兒,舉頭三尺有監控,不然咱們調一下瞅瞅。」
沈熒無言以對,陸霆淵招來侍者,把溼透的沈熒拖了出去,這個小插曲很快就沒人在意了。
瀋陽陽除外。
總裁文裏這種招數真是百試百靈,爲什麼陸霆淵沒相信沈熒?
她越想越覺得裏頭有貓膩,她是個心裏揣不住事兒的性格,直接就問了:「你爲啥相信我沒相信她?」
陸霆淵看着她,表情很嚴肅莊重:「我說了,我會相信你,沒理由相信她。而且我也確實覺得……你要是動手削人,應該不止一杯紅酒。」
17.
喫完飯,陸霆淵送瀋陽陽回家。瀋陽陽想到繼母和妹妹的嘴臉,拒絕了:「我還是住酒店吧,實在是不想回家。」
陸霆淵想了想:「我家有空房。」
「可別,我可不想再被拍了,住酒店就挺好,你送我過去吧。」
不可否認,陸霆淵確實懷有一點私心,但是他也不喜歡強求。反正他們早晚要訂婚甚至結婚的,時間還長,不急於一時。
他看着瀋陽陽進了酒店的門,纔開車離開。瀋陽陽回房沒多久,就餓了。
旋轉餐廳高檔歸高檔,以她的飯量實在是有點喫不飽,那隻能叫墊補了兩口,也不知道有錢人爲什麼喜歡這種又少又貴的玩意兒。她一看時間還早,當即穿衣服出門。
整碗麻辣燙去吧。
她走在夜幕下,不知道危險已經一步,一步,逼近了她。
……
第二天,陸霆淵來接瀋陽陽去喫午飯。
發消息不回,打電話不接,助理去前臺一打聽,看了監控,才知道昨晚瀋陽陽出了門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此時的瀋陽陽關在一個倉庫裏,四仰八叉地被綁在一個破舊的手術檯上。
沈熒看着她,揚起一個典型的反派笑容:「還狂嗎?不還是落到我手裏了嗎?」
「我告訴你啊沈熒,殺人是犯法的……」
沈熒盈盈一笑:「誰說我要殺你了?我不殺你。不過……」她捏着一把手術刀,比劃到瀋陽陽的肚子上,「如果你不乾淨了,臉也毀了,又沒了子宮生不出孩子,那你說,陸霆淵還會不會要你?」
瀋陽陽震驚了,震驚於沈熒的腦回路。
在沈熒的想法裏,男人結婚好像是個目的特別單純的事兒——娶個能生孩子的漂亮處女,除此之外也就沒別的了。所以沈熒想到的毀壞她的方式,就是找人糟蹋了她,再讓她變成一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
真是……噁心人啊。
沈熒又把刀比劃到她臉上:「可別怪我下手重啊,是你先搶了我的東西的。」
真刀真槍的動起來了,瀋陽陽也不能不害怕了,努力穩住沈熒的情緒:「我可告訴你啊,陸霆淵發現我沒了肯定得找我,然後發現是你把我給綁了,你就更沒機會了!」
「那也得他能找得到再說。」沈熒惡狠狠地揪住她的頭髮,「這裏特別隱蔽,沒有人知道。等你被糟踐了,就算你跟他說是我找人做的,你覺得他會信嗎?你沒有證據。」
瀋陽陽的心涼了半截。
總裁文的世界,是個沒有警察的世界,是個沒有證據留存的世界,女配伏法一般全靠她自己先露出馬腳,這可太離譜了。
沈熒一揮手,幾個彪形大漢從暗影中走出來。她把刀放在一邊往外走,一邊走一邊交代:「做得利落一點,結束之後給我挖了她的子宮毀了她的臉,最好把她的嗓子也毒啞。」
她還沒走出幾步,倉庫大門被推開了。
沈熒被突如其來的日光一晃,擋住眼睛,門外是英挺勇武的警察叔叔們,一旁站着陸霆淵。
陸霆淵別的沒記住,但是記住了瀋陽陽的教導。
「我們活在法治社會,個人力量再能耐,也強不過法制的力量。下次記住了,遇見不法侵害,要報警。不管是尋仇綁架還是失蹤啥的,找警察肯定比你自己瞎使勁兒快多了。記住了沒?」
18.
瀋陽陽沒騙他,警察的效率確實很高,沈熒以及她找的那些彪形大漢一起被拷上手銬塞進警車,陸霆淵親自解開綁她的繩子,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天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有多怕你出事。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陸霆淵的聲音就響在她耳邊,聽在她耳中是又感動又想笑。
感動吧,陸霆淵來得是真及時,也是真爲她擔憂。好笑吧,這臺詞太矯情了,她實在是接不上……
最終她也只能拍拍他的背:「我這不啥事兒沒有了嗎,沒啥大事,啊。」
成長經歷註定了陸霆淵性格很淡漠,不會在意關心任何人,情緒不會被任何人牽動,不會有任何人成爲他的弱點。可是在他得知瀋陽陽可能被綁架了的那一刻,是發自內心地感到了害怕。
這個奇怪的女人,這個可愛的女人,這個與他認識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女人,如果她消失了,他不知道還能去哪找到和她一樣的女人。
他才說過他來保護她的生活,結果卻留出了這麼大的空當,她被綁架了他都不知道,除了恐懼,就是自責。
人都是如此,面臨失去時,才知道這個人對自己有多重要,即使是總裁也一樣。
「你知道嗎,發現你不見了的時候,我很害怕。如果你不見了,我應該去哪找你呢?我再也找不到像你這樣的人了。」
「瀋陽。」瀋陽陽沒有片刻猶豫,「你可以上瀋陽找我去,而且瀋陽遍地都是我這樣式兒的女的。」
19.
這地名對陸霆淵來說十分陌生,他一邊緊急讓助理去查瀋陽是什麼地方,一邊再次把瀋陽陽帶到了醫院。雖然她什麼毛病都沒有,但陸霆淵堅持讓她住院,還給她配了一堆保鏢。
「這陣仗是不是有點兒大,我感覺沒啥必要吧?」
「有必要。」陸霆淵恢復了自己說一不二的總裁做派,直接堵死了瀋陽陽討價還價的路。
助理那邊查得差不多了,發來了消息,調查結果是——
沒找到瀋陽這個地方。
看來即使強大如他,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他只能再度不恥下問:「你之前說的瀋陽,是什麼地方?」
「瀋陽啊,我老家。」瀋陽陽回想起了家鄉的風貌,不由得有點傷感,「四季分明,冬天會下雪,大雪下得跟鵝毛似的,小時候每年都堆雪人打雪仗,老好玩兒了。雪球裏包上石頭,或者直接抓一把雪灌人脖子裏,那都常規操作……老好玩兒了。」
她越說,越感到想念。想念家鄉,想念親人,總裁文的世界再繁華,終究不是自己家。
陸霆淵不由得也有點嚮往她口中的瀋陽,想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養育出了她這樣的女人。
如果結婚了,度蜜月的時候可以順理成章地讓她帶他回去看看吧?
他越來越覺得訂婚這一步實在是沒什麼必要,他們明明就是天作之合,瀋陽陽明明就很需要他的保護,他們完全可以跳過這一步。
他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問了:「不然我們跳過訂婚這步,直接結婚吧?」
瀋陽陽目光復雜地盯着他。
他知道,她一定沒想到,自己能得到他這種男人的垂青,她應該很感動,所以目光才那麼複雜。
「你求婚就這麼求嗎?這麼對付事兒嗎?沒戒指嗎?不下跪嗎?」
20.
陸霆淵怎麼說也是個總裁文裏的角色,當然不會忘了這種浪漫的情節,眼下倉促,他是準備之後好好補上的。
但是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會破壞氣氛了……
瀋陽陽沒想到陸霆淵竟然這麼輕易就打算娶她了。在她的想法裏,攻略他會是個漫長的過程,她已經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結果對方沒給她打持久戰的機會。
可是她沒準備好。
平心而論,她真的喜歡上陸霆淵了嗎?
不可否認,他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帥氣,有錢,對她好,現在看來似乎也沒有原書中那個腦子有病的趨勢……
但是陸霆淵對她的喜歡,都建立在她虛情假意的基礎上。她想,陸霆淵喜歡上的是那個過去悽慘的瀋陽陽,而不是真正的她,佟二堡小公主。
這讓她有種欺騙他的感情的負罪感。
但如果不答應呢?攻略是不是會失敗?他是不是會失望?
她還在猶豫的時候,腦中響起了系統的提示音。
「宿主瀋陽陽,攻略陸霆淵成功,獲得獎勵回到現實世界,開始傳送。」
21.
瀋陽陽睜開眼。
還是醫院。
傳送失敗了?
她往牀邊一看,她的爸爸媽媽都守在牀邊,自己身上打着石膏插着管子。
……想起來了,她出了車禍。
沒想到能通過這麼奇葩的方式撿回一條命。
父母看見她醒了,激動得淚流滿面。她一面慶幸,一面又禁不住有些失落。
還沒看見陸霆淵會給她準備什麼樣的求婚戒指呢,他那麼有錢,戒指肯定特別大。
她拿起手機,打開書城,準備再看看這本書。現在她已經見過裏面的人都長什麼樣了,再看就有臉可以代入了,感受肯定不一樣。
書架上那本《名門盛婚:霸道總裁強勢寵》,沒了!
她翻來覆去地找都沒有,搜索也搜不出來,她再去翻自己下載保存的txt,文件還在,但是打開是一堆亂碼。
瀋陽陽握着手機,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咋的,穿個書還把這本書穿沒了呢?
那陸霆淵還活着不?
22.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瀋陽陽出院了。
她出院時已經是冬天了,街上飄起了滿天飛雪。
她走在瀋陽的街頭,突然想起她曾經跟陸霆淵說過,大雪下得像鵝毛,現在就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那本《名門盛婚:霸道總裁強勢寵》裏,從來都沒寫過下雪,也不知道陸霆淵見沒見過雪。
真想讓他也見見。
東北的冬天將近零下二十度,來來往往的路人都裹上了厚重的棉衣和羽絨服,行色匆匆。而當中有個男人分外顯眼。
優越的外貌和身高,很不怕冷地穿着一身單薄的西服,出神地抬着頭,望着雪花飄降。
有人路過好奇地打量他,瀋陽陽也打量着他。
就這麼看了片刻,他回過神,隨手攔住一個路人:「請問一下,這是什麼地方?」
路人瞥了他一眼:「2021年的中國。」
瀋陽陽裹得像個企鵝,踩着雪深一腳淺一腳地湊過去,把圍巾摘下來圍在他脖子上:「冷不冷啊?」
陸霆淵回過頭,對上了她亮晶晶的眼睛。
比滿天飛雪銀裝素裹還耀眼。
「瀋陽陽……」他望着她,眼中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他一把抱住她:「你纔是真正的瀋陽陽對不對?這裏是你的家?」
瀋陽陽來不及品味他口中的「你纔是真正的瀋陽陽」是什麼意思,一把推開他:「幹啥玩意兒,這麼些人呢,你先鬆開。我家這塊可不比你們那,當街整什麼深情告白有點出洋相。」
陸霆淵凍得鼻子都紅了,瀋陽陽牽着他往商場的方向走:「先給你整身羽絨服去吧,給你凍成孫子了都。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來的,但是——這裏是遼寧瀋陽,我生長的地方,歡迎來到我的世界,尊貴的陸大總裁。」
(全文完)
□百里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