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陰差記事》上+下

唐山大地震那一回，我始終記憶猶新。

一塊千金重的水泥板底下，一頭各壓著一個人，模樣看上去是一對姐弟。

母親在外抱頭痛哭乾著急。

眼下十萬火急，底層隨時還會再崩塌，在場幾位漢字開口問了問那婦人一句，打算先救哪一個？

起先，她哭著說，都救，都必須救。

繼而，我佯裝成那些凡夫俗子之一，再問，救男還是救女？保大還是保小？

數位漢子已經一臉尷尬，不知說什麼才好。

時間分秒必爭，情況到底不容許他們繼續乾耗著。

適逢我正想踏出一步之際，那位母親赫然作出了決斷。

救弟弟。

她說。

說時遲那時快，大夥兒開始呼朋引伴前來幫忙，深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了黃金救援時刻。

神不知鬼不覺，在那一段期間，我悄無聲息地帶走了一抹靈魂——那女孩看起來還有些留戀不捨。

“走罷，”我說。“妳母親早已作下了決定。”這是事實，我想她沒道理不明白才是。

“不意外。”女孩淡淡地答道。

語畢當下，她若無其事地拉起了我的手，靜靜地步行在前往陰間的路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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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續）

沈家命中注定就該斷子絕孫。

那個女孩面色陰沉地同我說道，儘管她的靈魂已然不年輕了，歷經五百個輪迴，五百個風吹雨打，女孩如願以償地來到了這個家。

這是她的幸，也是不幸。

在陰曹地府任職判官數千年以來，我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等奇事。

女孩的爹，是沈家的一家之主；然而她的冤親債主，同樣也是那名俗不可耐的老頭。

說是冤親債主，估計也難以一言以蔽之那名女孩的心頭大恨。

她是上輩子被他玷污的。

被那個老頭。

女孩長跪於佛前，求神允自己一枚心願，許自己下輩子降生在那名債主家，作他的兒女，承歡膝下。

繼而，順理成章地折磨著那個老頭，折磨著他的家，讓他們耗費心力也不得安寧半晌。

她津津樂道地同我侃了一把。

只不過嘴角卻沒沾染上半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