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陽熾熱,連她想戀愛的心也是熾熱的。
小城政府一年四季安排了不少活動,不僅僅給銀髮族和小孩子,連青壯年的都有。她看見在小城的某公園裡有辦一個young professionals 聚會。也就是說,歡迎城裡二十幾到三十幾歲的人們來參加野餐。她拉我去了。
我開車接她時,頓時感覺我是襯托她的綠葉,她是那朵夏天火紅綻放的花朵。來參加聚會的人們各色人種都有,自然什麼形狀的也有。我們拿好了食物,準備找張桌子坐下。
『要坐哪裡好呢?』她笑咪咪地問道。今天她的聲音特別有活力,像是琴鍵高音部般的清脆。我大概猜到了她拉著我來的心思了。
「就那桌吧。」我使了個眼色,帶頭往一桌坐著兩位看似單身且面貌端正的男士們走去,放下餐盤,大方地和他們打了招呼。一位男士是美國白人,另一位則是橄欖膚色的巴西人。她很快地跟他們輕鬆地聊起來,如我所料,兩位男士都是單身。
『你覺得他們兩位怎麼樣?』餐會結束後,她問我。
「那位巴西的Fabio 不錯呀,還是這個學校的新教授呢。」我打趣。
『嗯,我也覺得他不錯。不過,他的個子有點矮。』
我微微一笑。很快地,她和Fabio 往來頻繁,簡信裡的字裡行間脫不了這位物理教授的名字。約莫八月底,學校快開學前,她特地約了我和Fabio 一起吃飯。『我想請你幫我觀察一下他。』她的晚餐邀約簡訊這麼說。如果兩人開花結果,與其說我樂見其成,倒不如說我放了心。
見面時,兩人並肩坐在我對面。兩人笑語如珠,她容光煥發,不時用手撥著長髮;而Fabio 從頭到尾露著南美驕陽般的笑容,視線從未從她身上移開,眼裡盡是笑。這還要我觀察什麼呢?我心裡笑笑。我送她到她家門前時,她問我:『你覺得他怎麼樣?』
「很好啊。」我說,同時拿出她一直寄放在我這的房子備用鑰匙。「對了,你家的鑰匙我該還你了。你的旅行行程都結束一段時間了。」
『就暫時放在你那吧。備用鑰匙放在你那,我安心。假如以後我有什麼事的話,你可以隨時來。』她笑說,又說了一些Fabio如何如何。那之後,她和我的聯繫緩了下來。
秋季開學的音樂會裡,她彈了一首蕭邦的船歌(Bacarolle, Op.60)。彈奏中,她的指尖碰觸處,靈感火花四濺,水光旖旎。樂曲中的搖槳人歡快輕鬆,小船行駛的天氣和麗,波光粼粼。那是人在幸福快活中的模樣。
只是,在晚秋十月多的時候,我去聆聽她的一場演奏,九月初聽見的火花水光早已乾枯,只剩下乾澀的律動。音樂會結束後,她憤憤地說,她根本不知道Fabio因為什麼原因斷絕往來,雖然彼此還未承認是男女朋友。
面對著她滿腔怨憤,我不禁想起才不久之前,她滿臉沈浸在享受曖昧中的快樂模樣,也才親耳聽她提過Fabio和她幾回繾卷雲雨。於她,感情有如春日無法預測的春雨,來去迅如風。聽著她絮絮地說著,我替她在杯裡斟滿一杯又一杯的溫開水。
兩人之間的事最難由旁人定奪,是非對錯如糾結的線團,線頭在哪,只有當事人自己日後知道。她說明明兩人在她家度過了美好浪漫的週末,連週日分別時都離情依依。怎料,在Fabio一條濃情蜜意的道晚安簡訊後,她只簡單回了一個『晚安』,第二天就被Fabio直斷地割棄了。
『Fabio說,好像只有他一個人付出感情,從來沒從我這裡得到相等的回應。「週末的確很棒,但是週日的晚安實在太讓我心涼了。」他這麼跟我說。』她不解且氣憤地說。
不過,秋葉蕭蕭落下,那段夏日熱烈的戀情也隨之換季。她不再留戀,雖然那是段短暫的濃烈甜蜜。十一月,冷風襲來,她漸漸地緩下和我的互動,即使我幾次主動傳信息,也只得到簡短的回覆。我也沒太在意,畢竟出了社會的日子永遠忙碌,比不上學生時代那種閒情歡快,沒有額外的精力去計較。
小城的冬天總來得特別早,停留得特別長。一月的嚴寒最酷,處處白雪皚皚,草地上積雪大概十幾英吋都有了。天色暗得特別快,下午四點,夕陽早早地在天邊紅著眼說再見。那天,我結束實驗室的工作,早早地趁最後一抹陽光,飛車回家好好地休息。當我吃完晚飯,約莫七點多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誰打來的?
是她。
(待續)
下面一話,大概就是最後一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