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igia》Ch.2 Gula 暴食 19

亞佛烈德踏進醫院大堂的步伐是如此沉重，正如他的心情一樣。

雖然已經過了幾天，但他仍然未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上次從路爾斯那兒獲得的資訊量實在太多，而那一大堆怎麼看也應該有密切關聯的線索，卻仍未能拼出一幅完整畫面，或許是拼合方向不對，也可能是仍然缺失某些關鍵，不過無論是那一個原因也好，亞佛烈德也相信答案應該就在這所醫院之內，才會有今天的拜訪。

由於今次事件中並沒有找到屍體，亦沒有任何證據顯示當中涉及殺人案件，單純的擄人禁錮可不是亞佛烈德負責的範圍，正如上次踏足這家醫院時一樣，自殺也不是他需要調查的案件，這一切都是出於亞佛烈德的私人理由。

「我有不得不查下去的理由，最少也得找出她身上到底發生過甚麼事。」

上次路爾斯是這樣說的，亞佛烈德聽來，是如此強而有力，這正和他自己的動機一模一樣。只是路爾斯那位朋友還有康復的可能，而亞佛烈德的遺憾，除了找出真相之外，就已經再沒有其他方法可以填補。

不過這份執著到底是對是錯，亞佛烈德已經不想再去考慮。事到如今，除了繼續追查下去以外，已經別無選擇，否則之前所有的付出和犧牲都會付諸流水。雖然即使找到真相，也根本無法彌補那個不能逆轉的重大過失，只是除此以外，亞佛烈德已沒有其他贖罪方法。

然而這次事件，還有上次的迷幻藥和後續的自殺案，到底和亞倫的死有甚麼關係，亞佛烈德還說不上來，但他卻相當肯定這是他必須要深入挖掘的事情，這一切都不是靠直覺還是第六感這種不可靠的東西，亞佛烈德手上有確切的證據，就是那些手機短訊。

「第二個是G，下一個是A。」

當日亞佛烈德在地下洞窟之中，和盡頭洞穴壁上那隻枯乾巨大蒼蠅對上目光同時，手機收到的就是這條短訊。和第一次一樣，在沒有手機訊號的地方，這是不合乎邏輯的現象，就和當年亞倫的死一樣。

更不合乎邏輯的事，這樣的短訊原來不單亞佛烈德收到，竟然連路爾斯也收到一模一樣的訊息。

亞佛烈德早在幾年之前，已經從喬治口中聽過路爾斯這個弟弟的事，不過當時只知他們的家庭環境有點複雜，喬治和路爾斯之間不算親密，而且當時亞倫還在，亞佛烈德也沒有深刻地思考過兄弟、家族成員的意義。而現在的喬治和路爾斯，簡直就像過去的自己和亞倫一樣，所以有機會的話，亞佛烈德很希望讓他們瞭解到彼此的重要。

而萬一，路爾斯涉及到甚麼危險的話，亞佛烈德必須挺身而出，阻止任何憾事再次發生。

亞佛烈德的腳步停在白色病房門前，他深呼吸了一口，把那些混亂的思緒通通驅開，才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請進。」門後傳來女子堅定而爽朗的回答。

亞佛烈德推開房門，普莉西拉早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等待他到來。在勒克萊爾博士猝死的那次宴會之上，亞佛烈德並沒有和普莉西拉打過照面，對她的印象就只有在洞穴中把她救出那時，現在相比起來，雖然普莉西拉沒施脂粉，還一身病人服裝，但已比當時精神得多。

「紐頓小姐，你好。感謝你願意見我。」亞佛烈德點頭打了招呼，才在普莉西拉對面的椅子坐下。

「不客氣，安傑爾警官。」普莉西拉也禮貌地回應：「這是我應該做的。」

「安傑爾就可以了。」亞佛烈德搖搖頭：「紐頓小姐，我也必須向你解釋清楚，你的案件並不是由我負責，我今天來是因為私人原因，有一些關於勒克萊爾博士，還有馬修・戴維斯的事，想向你瞭解一下。所以如果你不介意，請以一般人的身分——」

「這樣就更好了。」普莉西拉一時間太興奮，這才發現打斷了亞佛烈德的話：「抱歉，我的意思是說，如果這不是一次正式的調查，那就更好了，畢竟有些話我根本就不知該找誰說，而且我心底裡也有些疑問，如果我們能互相交換資訊，或許多少能消除一些問號。」

「我也同意。」亞佛烈德微笑說：「那麼我們就直接進入主題吧。我知道勒克萊爾博士在西非研究小數部落的文化，你是他的助手。而馬修・戴維斯除了出資贊助他的研究，還是他的治療師，幫他治好了厭食症，對吧？」

「嗯，就如你所說那樣。」

「可以請教一下關於勒克萊爾博士的厭食症，還有他的治療過程嗎？」

「勒克萊爾博士本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我和他也很少談及私人事。儘管我和他在西非共同生活過一段日子，我也只知道他是一個認真工作的人。」

普莉西拉說著，便垂下了眼睛。

「要說到他的厭食症，其實有點突然。勒克萊爾博士和我研究的多貢族，他們族人之間使用的都是非常古老的方言，而且還不止一種，我的語言能力還未到家，因此多是由博士跟他們直接溝通。大概一個月前的某個晚上，族中的合貢——就是他們的領袖，突然來到我們的住處找博士似是有緊急事情，要知道，按照他們的習俗，合貢在夜裡是不會外出的，他必須留在房子等候神明到來給他啟示。」

「是發生了甚麼嚴重的事嗎？」

「我也是聽博士翌日複述，他說合貢發現天上的星星軌跡有異，是災難的預兆。」

亞佛烈德沒有答話，他對少數部落中流傳的神話興趣不大。

「我得再補充一下，多貢族以先進的天文知識聞名，他們早在幾千年前已經知道天狼星系的存在，是在沒有現代科技輔助下，發現一顆在地球以肉眼絕不能看見的星。」

「這點的確不可思議呢。」亞佛烈德只是淡然地回答，比起西非的神秘部落，現在他更關心勒克萊爾博士的死亡。

「而合貢所說的星體異動，在我們回來英國之後，也確實證明了真有其事。」普莉西拉再補充：「回說當時，博士在聽過合貢帶來的消息後顯得非常焦慮，更是食不下嚥，過了幾天更連喝一口水也會吐，情況實在太過嚴重，我們也只得暫停計劃先替博士治病，這件事當然是首先通知贊助人戴維斯，怎料他一聽之後便說可以幫忙，更要我們直接到倫敦來找他。」

「戴維斯對勒克萊爾博士提供了治療對吧？你知道他們的治療過程或方法嗎？」

「這點我也不太清楚。我們回到倫敦後，戴維斯便立即把勒克萊爾博士帶走，說是要到療養設施去接受治療，期間也不讓人探望。當初我並沒有懷疑，不過療程開始了還不足一星期，戴維斯已跟我們說博士的康復情況非常理想，更說難得我們來到英國，要為我們的研究辦一場籌款宴會。」

「就是那場宴會吧。」

普莉西拉默默地點了頭，才繼續說：「我也是在當日宴會上才再次見到勒克萊爾博士，但在我看來，他比我們當日分別時的情況還要差得多。我有親口問過他的身體狀況，他卻只是不停重覆說，一切也得感謝戴維斯……」

「然後就發生了那場事故。」亞佛烈德說：「這怎麼也不尋常吧。」

「我同意，我也認為萊昂・勒克萊爾博士的死並不尋常。」普莉西拉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覺得這整件事，就像有人為了向大眾發出些甚麼訊息，而故意製造出這麼誇張的一個死亡場景那樣。」

「那到底是誰？他想要傳達的是甚麼訊息？」

「我也不確定，不過和馬修・戴維斯肯定有關，畢竟博士死前不停說的，就是要感謝他。」

普莉西拉說著，不知不覺間以雙手抱緊自己的身體，她更沒察覺到自己越來越用力。

「而且，這件事還沒有完，而我就是他下一個目標……今次我幸運地逃了出來，但我知道，肯定還有下一次……肯定還有下一次……」

亞佛烈德也確信還會有下一次，因為短訊已經說明——

下一個是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