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與落葉
午希
2023-06-17|閱讀時間 ‧ 約 13 分鐘

時間與落葉79

「Tung，我們都有去許願。」First說：「我不曉得你的代價是什麼。我的代價……是在完全標記後，生命就會進入倒數計時了。」
「……」Khaotung覺得胸口一陣的抽痛，他難受的幾乎要無法呼吸。
First的話語不斷的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他們已經完全標記了，就在去年拍攝《Only Friend》的時候，他那份強烈的不安感。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Khaotung聲音顫抖的問，他想控制自己讓自己冷靜，卻發現全身上下都在發抖，他不曉得是生氣，還是……太難過。
「二次分化的時候。」First說，語氣像是說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這麼早……」Khaotung幾乎難以置信地看著First，手的力道又加重些：「為什麼……你那個時候…….」沒有阻止我呢？
這句話，本來想問出口的Khaotung，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First聽得出端倪，他刻意不去回答，他回握住Khaotung的手：「都已經發生了，也不可能逆轉了，我們……不能好好一起過完剩下的時間嗎？」
「可以。」Khaotung點頭，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當然可以……」
「嗯……太好了。」First的眼淚也一起流下來。
Khaotung明天First的意思，他不去過問那些事情，剩下來的時間太少了，與其花時間爭吵，不如好好的跟對方相處下去。
他擦去自己的眼淚，也擦去First的淚，握著對方的手繼續漫步在充滿落葉的道路上，他緩和自己的情緒：「我們一起好好完成這部電影。」
「不是本來就應該好好完成嗎？」First失笑：「我們可是演員。」
「我的意思是，最後一部。」Khaotung說：「當作我們一起合作的最後一部作品。」
「然後呢？」
「然後……我們跟公司的合約差不多就到期了。」
「嗯，」First點頭：「所以？」
「我們就到處去走走，去很多地方…….啊、還要一起去買房子，房子我跟你一人一半。」Khaotung說：「要把很多我們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好。」
「FirFir。」
「嗯？」
「這是我，第三次失去你了。」Khaotung的手不自覺得又握緊一些，他沒有看向First，低著頭看著地上：「我在想……是不是……」
「我不後悔遇見你。」First阻止對方把話說下去：「我想不管多少次，我永遠都會被你的靈魂給吸引，也永遠……像飛蛾撲火那般的走向你。」
「……」
「我愛你。」First輕輕的說。
「我愛你。」Khaotung回應。
彷彿又回到那個時候，他們一起拍攝《The Eclipse》時，他們握著對方的手，說著三次我愛你。
含著淚光地說，透過對戲的方式，把告白藏在裡頭。
這次不是告白，而是……告訴對方，已經把心交給對方了。
＊
電影的拍攝後來幾乎都很順利，幾場情緒強烈的戲，也都很順利的拍攝完成。
First和Khaotung在電影中開口的次數很少，電影裡頭90%的台詞都是由其他的演員說。
他們兩大部分都是靜默的鏡頭，因為Time和Leaves都是靠紙筆溝通，也因此這也更加深的考驗兩人的演技。
在導演的雕琢之下，很多鏡頭其實重複拍了不下十次，但每一次的修正都能讓他們對角色的情緒傳達越來越精準。
或許是入戲太深，又或許是不想把對角色的感覺遺忘，收工之後的First會不太說話，但他會用手機和所有人溝通。
Khaotung就像電影中的Leaves，會幫忙傳達一些話語。
拍攝時間不知不覺就這樣過去兩個多月，劇組內的大家感情非常融洽外，也能看見有些工作人員之間有情侶出現。
兩個月都朝夕相處在一起，很難不產生情愫。
今天正巧是接近月圓的時候，道具組老早就知道這幾天月光會很明亮，下午的戲結束後，就一直在搭景，到現在剩下一些小地方做調整，基本上就可以拍攝。
佈景是電影中的最後一幕戲，Time在月光下替Leaves畫人像畫。
這場戲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兩個角色心最接近彼此，Leaves看到畫像知道Time對他的心意。
本來對人有恐懼的他，決定跟Time一起度過終生，在他準備開口說出他也喜歡Time的時候……Time忽然間從畫椅上跌坐下來。
Leaves上前去擁抱Time的時候，並喊出他的名字。
Time微笑的看著Leaves，終於開口說出第一句話：「Leaves。」
導演大致和兩人解說這場戲的一些重點和細節，讓他們先醞釀情緒，因為這場戲只能把握時間能拍多少是多少。
主要是自然的月光能拍的時長會多久，沒有人知道。
要是拍攝到一半有雲朵出現遮蓋住，就得要再等一段時間才能繼續拍攝。
一切都是分秒必爭。
First在一旁看劇本，總覺得這個畫面似乎在哪裡看過，他一面揣摩Time的心境，一面思考著等等假裝畫圖的狀態要怎麼做。
場景搭建完成後，副導請兩個人一起過去。
First一看見搭建完成的場景，整個人愣住……眼前的場景異常的熟悉，似乎是把某個夢境中的畫面完整的搬出來。
「怎麼了？」Khaotung發現First的異狀，關心的問。
「沒事。」First說。
導演上前和他們說明等等的站位，以及接下來鏡頭會怎樣做拍攝等等。
First深深吸口氣，手上拿著畫筆，閉上雙眼感受月光的沐浴照耀，他想起自己很多次都會站在Khaotung宿舍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頭的月光。
有時候自己一個人，有時候抱著饅頭。
「Action。」喊出的同時，拍板聲落下。
First睜開雙眼，認真的在畫布上作畫，動作非常的有架勢，即便他在畫布上是隨機的亂畫。
正常情況應該是這樣，但First像是被人給附身一樣，手很自然地開始在畫布上作畫，每一筆的力道都很精準，人的輪廓不清晰，但色彩的推疊卻是好看的。
似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做這件事情。
腦海中閃現畫面。
他看見一名少年正在替另外一名少年畫圖，他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仰頭感受月光的沐浴。
First跟著腦海中閃現的少年做出一模一樣的動作，感受月光的溫和。
下一秒，少年的筆落下。
First的筆也同時落下。
幾乎是有人牽引著First，或者說……利用First的身體再重現某個畫面。
「Time！」Khaotung飾演的Leaves叫出角色的名字。
First倒下前，耳邊迴盪Tim的聲音。
——我說，我叫Tim。
——他說，他叫……One。
聲音結束後，出現一陣強烈的雜訊，有如錄音帶倒帶般吵雜，他又一次聽見Tim的聲音。
——我說，我叫Time
——他說，他叫……Leaves。
First躺在Khaotung的懷中，露出微笑：「Leaves……」
台詞說出口的瞬間，First整個人力氣像是被人給抽乾，直接陷入昏迷之中，聽不見任何的話語。
耳邊只有飄蕩的他在泰北見到Tim，在男人消失之前，風颳起落葉的聲音和Tim的聲音融合在一起。
明明上次完全聽不清楚，這一次他卻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找出我靈魂的名字。
First在內心底說：「我找到你靈魂深處的名字了，Tim……」
＊
因為First昏倒的關係，拍攝直接終止。
First直接被送回到他和Khaotung一起居住的民宿房間內。
Khaotung看著床上沈睡的人，他不自覺得嘆口氣，握住First的手。
剛剛對戲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出戲了，他想喊出First的名字，卻不知道為什麼喊的是Time。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刻意引導他該說出那句話。
——紙張跟筆摩擦的聲音下，有我真正的名字……
One的聲音忽然間傳入耳中，Khaotung下意識地抬起頭，看看四周，卻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
他正困惑的時候，First緩緩地醒過來：「我……」
「你醒了。」Khaotung的視線很快回到First身上：「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沒什麼不舒服。」First說：「不過我剛剛……覺得不是我在演戲，比較像是……有人透過我，再把他的事情講給我聽。」
「……你也是嗎？」Khaotung下意識地說出口。
「也？」
「啊、我剛剛……其實在你倒下來的那一瞬間，我本來想要喊你的名字，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就直接喊出你演的那個角色……」
「我聽得很清楚，Time。」First說：「然後，我叫你『Leaves』，其實那時候……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我身上抽離了，很神奇。」
「……這麼特別？」
「嗯。」First點頭：「好像是……被刻意安排一起拍這部電影了，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讓我們兩個人演，但……肯定有某種用意吧。」
「不曉得。」Khaotung說：「我只知道，我剛剛心臟真的漏跳一拍，我以為……」
「啊、抱歉。」
「沒事，不用道歉。」Khaotung柔聲的說，手指滑過男人的髮絲：「你還醒著，就好。」
First起身，親吻Khaotung的嘴唇。
兩個人互相凝視彼此，又一次親吻，一下又一下，感受對方的體溫，同時也嗅到屬於他們彼此的信息素氣味。
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
《Time and Leaves》在眾人的努力之下，順利殺青。
每個工作人員與合作的演員都感動的擁抱並且痛哭，畢竟這不是一部很好拍攝的電影，能如期在檔期內拍攝完畢，並且沒有拖延到時間，幾乎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導演特別用力的抱住First和Khaotung，一直感謝他們兩個人幾乎用盡生命力的演出。
讓他覺得Time和Leaves真的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等到後期剪輯、配樂等等完成之後，就要準備開始替電影做宣傳了。
慶功宴上每個人都像是壓抑很久，瘋狂的歌唱、跳舞、喝酒。
First和Khaotung兩個人則是在角落自己相處，靜默地看著全部的人發瘋，同時不忘用手機記錄下眼前的這一刻。
電影結束後，所有人各奔東西，再次為自己的生活繼續打拼下一個項目。
First和Khaotung也和經紀人Som說接下來不要安排任何的工作，直到合約到期為止。
除了和電影有關的宣傳活動，他們所有的活動都不參加。
Som聽明白他們兩人的意思，本來想多問些什麼，但又看見Khaotung那個不希望被問的眼神。她就把那些話給收回肚子裡，讓他們兩個像那些準備跟公司結束經紀約的藝人一樣，給他們一個長長的休假。
回到曼谷後，他們先在宿舍休息三天，接著開始計畫出門的事情，Khaotung買了一台新的運動相機，說是為了比較好拍攝。
也買了大容量的雲端儲存空間，就為了要把很多照片和影片都存下來。
他們先到普吉島遊玩一個月，每天在推特和IG上都是互相發幫對方拍攝的照片，配文沒有特別說明什麼。
看到有好照片，每個粉絲都很開心，也會稱讚照片多好看之類的。
在普吉島度過愉快的一個月，準備回曼谷的時候，正好接到導演打來的電話，告訴他們電影的剪輯完成，但卻告訴他們，因為電影尺度的關係，國內並沒有任何一家電影院願意上映。
導演決定直接把這部電影拿去參加國際影展，如果有機會得獎，或許國內就會有幾家電影院願意放映。
知道短期內沒有需要宣傳電影的必要，Khaotung和First便開始計畫許多出國的事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粉絲們發現兩個人整年都沒有任何作品，開始紛紛討論起是不是兩個人已經解約，等等謠傳。
即便一直被粉絲們Tag，他們也沒有打算要做出任何回應。
對他們來說，能多相處一天是一天，每一分一秒都無比重要。
Khaotung開始不管到哪裡都要拿著相機拍攝，任何時候都要讓First對鏡頭說話，或者是人在鏡頭後面拍First，並且跟他對談。
每一個畫面都當Vlog拍攝。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27歲的生日，他們在寒冷的北海道一起度過27歲的生日，同時他們參與的電影在國際影展上獲得極大的迴響。
網路上幾乎爆炸般討論著，關於不分性別的性暴力討論，還有沒有性也能相愛的精神戀愛，性別不代表任何什麼，想和誰一起生活，走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Khaotung和First的知名度又再一次達到另外一個高度。
他們還是那兩個容易受到感動的人，還是被粉絲們戲稱是貓咪的兩個人，這一次是直接十指緊握的牽著手，接受這些美好的一切。
直到……
First的28歲生日，慢慢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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