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天界之左為水界,於天界之右為地界。
水界猶如沒有邊界的穹頂,外觀看似圓,內裡則每個方位有稜有角,實際上的水界並非以水而居,只是以水將界限包裹其中,形成水界。
水界頂端是界內能一眼看出的穹頂,而穹頂中心飄著一抹如同鮮血的紅光,那是唯獨水龍王才有的生機之門。
水界不似天界精簡樸華,卻也不是奢華氣派,一覽之下的水界樣貌以同心圓為主,宮宇建物皆取藍色水晶將其建成方型或是長型,外圍一圈,內圍一圈,而中心點有座巨大的紫色水晶穹殿,此水晶穹殿乃水龍王宮殿,泅湑殿。
自伏惑入水界那刻起,川茴就已注意到他。
當伏惑來到泅湑殿外,神侍佰蓮君立即迎上前去。
『王君在殿內已等候多時。』
伏惑看了看佰蓮君,說:『即便是一隻蟲子飛入水界,水龍王都知曉呢。』
佰蓮君沒答話,只比了請的手勢,示意伏惑快入殿內。
伏惑也沒再廢話,逕自走入泅湑殿內,佰蓮君亦跟在後頭。
一入泅湑殿內,首先看到的是格局並不大的殿堂,此處是水龍王日常議事的地方,殿內中央只擺放一座由白石刻成的王座,其餘什麼都沒有。
川茴姿態豪邁且隨性地坐在王座上,她擰著眉,鄙視地看著眼前擅闖水界的人。
『你這隻成日躲在妄牙湖裡的蛇,來水界究竟有何目的?』
面對川茴犀利的語氣,伏惑只是淡然地笑道:『自然是有事要稟與妳知道。』
川茴微揚下巴,她不信伏惑口中的有事,素來不問世事的東方之主怎會突然有事來找自己,八成是揣懷什麼鬼心思。
川茴輕哼一聲:『說來聽聽。』
伏惑大膽地向前一步,說:『關於前任天界王神,黑龍王。』
聽到黑龍王三個字,川茴倏地睜大眼,她立即站起身,瞬步到伏惑面前,抓著伏惑的脖子,眼神極盡陰冷。
『黑龍王殞滅三千多年,你此刻出現提及他的名字,意欲何為?』
伏惑不驚不慌,臉上仍是一副泰然的模樣:『先別急,且聽我說完。』
川茴冷冷地盯著伏惑一會,才緩緩放下手,等伏惑繼續說下去。
『說起黑龍王,就不得不提及…害死他的那人。』
伏惑說到這裡停住,他想看川茴會有什麼反應。
川茴只是瞪著伏惑,不耐煩道:『快點一次把屁放完。』
所以啊,我真的很不喜歡這個女人。
伏惑暗自在心中抱怨著。
『妳與我相同,久居自己的一方天地,不過問外界世事,即便如此,那藏在心中與過去的舊事卻會因命運的輪轉,出現在眼前。』
川茴握緊拳頭,忍著想揍人的衝動,一字一字地說:『你、再、這、樣,彎、彎、繞、繞,我就轟你出水界!』最後一句話是用吼的。
眼看川茴忍耐的極限快到了,伏惑也不再賣關子,直說道:『妳心心念念的那人,此刻就在人界。』
『什麼?你是說…雲沃的神識並未完全殞滅?』
川茴以為伏惑指的是黑龍王,殊不知…
『我是說…月見。』
川茴立馬一拳打向伏惑。
好在伏惑反應快,閃過川茴的拳頭。
『凸坺氏,你別以為自己是天地創生的上古神,就能耍著我玩。』川茴眼中之狠,似要將伏惑活活撕碎。
『別激動、別激動,妳不是一直很想找到月見嗎?找到她不就能知道當年黑龍王與母神是怎麼死的,她都能神識重聚,說不定黑龍王也能。』
川茴想著,伏惑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搞清楚月見與伏惑的關係。
川茴伸出右手,掌心凝聚出一把長苗刀,刀刃為半透明的藍色水狀,刀柄則是以黑水晶鍛造,此刀乃川茴的神器,名水太。
川茴執起水太,刀尖指向伏惑:『說清楚你與月見是何關係,若有一字虛假,管你是不是上古神,照樣砍死你。』
川茴這副態勢,讓伏惑一陣心驚膽戰,他開始後悔答應月見來找川茴了。
伏惑伸出指頭點了點水太的刀尖,接著露出驚奇的表情。
『真的是水做的耶。』
佰蓮君在一旁看伏惑與川茴的互動,不禁在心裡想著,傳聞中的凸坺氏怎麼是這種輕浮的傢伙,難道他不知道王君的脾氣是神界中最差的嗎?
川茴二話不說,立即執起水太橫向朝伏惑砍去。
一道水波之力迅速襲向伏惑,伏惑並未閃開,倒是一派自若地自腰間拿出一把白扇,姿態優雅地將這道水波之力打散。
『不愧是自水而生的水龍王,就連打出來的神力也是水呢。』
『你若在廢話,就給我滾出水界,你與月見是什麼關係我也懶得知道。』
此刻的伏惑竟有種激怒川茴很好玩的感覺。
雖然很想在玩一會,但結果一定是被轟出水界,無法達成任務。思及此,伏惑正了正神色道:『妳知道殞星石嗎?』
『自然知道,開天闢地時,自天外而降的石頭。』
『若我說,月見就是那顆石頭呢?』
川茴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她怎麼會是那顆石頭,石頭不可能生出個人來。』
『殞星石不是普通石頭,它挾帶的力量超乎強大,我們這些由天地創生的神獸就是殞星石看著長大的,就連爻父、月神、母神,都是見過殞星石的,所以,我自然與月見相識。』
『我聽說,月見是月神交予母神撫養的,也就是說,萬年前突然消失的殞星石一直都在月神那?』
『不錯。』
川茴收起水太,她臉上除了震駭還有複雜與後悔。
那個自小被養在雲沃身邊的女孩竟是殞星石。
當年,若不是自己忌妒月見,母神與雲沃也許就不會殞滅了。
川茴緊緊捏著掌心,一會後,她看向伏惑:『是月見讓你來找我說這些的?』
伏惑笑道:『是的。她希望妳出水界去找她。』
『讓我出水界找她?』川茴冷笑一聲,『是要告訴我雲沃神識尚且還在,還是有其他目的?』
川茴一甩衣袖,轉身走回王座上坐下:『憑她也想命令我,未免太高看自己。』
『不,她是“請”妳出水界。』
川茴不屑地嗤一聲:『花了三千多年才重聚神識…。』川茴頓了一下,猜測道,『莫非她在地界?』
『不。她在人界。』
川茴倏地睜大雙眼:『她在人界?!』
川茴再次站起身,瞬步到伏惑面前,接著,抓起他的衣襟,豎目冷瞪:『你知道神界不得干涉人界的規制吧,那女人是存心引我去人界破壞規制,是不是?』
『選擇權在妳手上,要不要去找月見妳自行決定。』伏惑抓開川茴的手,向旁移動一步,『即便黑龍王的神識還在,也與妳無關了。』
川茴狠瞪伏惑,一時半會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伏惑緩步走向殿門口,在走過去的期間,故意說道:『或許,月見真的知道黑龍王神識的下落喔。』
這時候,伏惑已到了泅湑殿外。
川茴很想知道雲沃的神識是否還在,但她不想被月見利用,這明擺著的心思她怎會不懂。
川茴大步走向殿外,問伏惑:『為何是人界,難道雲沃的神識就在人界?』
伏惑聳肩道:『這個問題,妳自己去問月見不就知道了。』
『我的意思是,不單單是雲沃的神識,而是,為何非得是人界?』
起先,伏惑以為川茴不想打破規制才這樣說,後來一想,他才明白川茴想問什麼。
『身為王神的妳,不知道神識可以藉由入人界轉生修復嗎?』
川茴驚訝地看著伏惑,很顯然,她不知道這個方法。
見川茴如此,伏惑比她更驚訝。
『妳竟不知道?!妳怎麼會不知道?』
面對伏惑投射來的目光,川茴感到有些窘迫,但她不能被對方發現自己無知的一面,一股腦羞湧上,語氣極兇道:『你我因天地靈氣而生,殞滅後,神識自然回歸天地,從未有神識能夠轉生這一說。』
伏惑懷疑地看著川茴,想了想,神界之神全都是出自天地靈氣,自爻父訂下規制,神界尚未有神殞滅後,還能轉生的,畢竟,轉生是專為人類而設的。
可月見自殞星石而出後,她便有能力讓神界之神入人界轉生。
『月見是殞星石,她為了重聚神識,入人界經歷一次次的轉生,直至神識完全聚合,也就是說,她是人。』
聽完伏惑的話,川茴臉上的怒氣忽然轉為欣喜。
『這麼說來,月見能讓雲沃的神識入人界轉生,那他就有望重歸神界了。』
伏惑唇角勾起,川茴上鉤了。
『同意去人界了?』
川茴面色立馬沉下來,月見拿雲沃來引誘自己去人界,莫非,她早已知曉當年是我故意挑唆雲沃的?
不對,我私底下找雲沃的事沒有第三人知曉,除非,她透過什麼方法提前知曉,故意讓事態發生。
若真是如此,是什麼原因讓她狠下心毀掉母神、雲沃以及自己的神識?
我一界王神,去了人界,對她而言反倒是壞事,她現在是凡人之軀,就不怕我殺了她?
『她在人界的能力應當不簡單?』
『確實不簡單。』
『要我去人界,總得讓我知道她在人界有什麼能力,是什麼身分吧?』
『說出來可別嚇到。月見雖是人,但她卻是人界唯一一個長生不老之人,她生於六百多年前。』
川茴一陣愕然:『什麼!她竟能長生不老?』
若不是有人相幫,凡人怎可能長生不老。想到這裡,川茴看向伏惑那張不正經的笑臉,她是殞星石,是看著上古神獸長大的殞星石,也只有他們會幫助月見。
可是,她要長生不老做什麼?
她既已重聚神識,自然能回歸神界,除非,神識重聚不是恢復,而是單純保有前生記憶,代價是尚失神力。
這麼說來,雲沃的神識若還在,不就表示他可能無法回歸神界?
川茴眉頭緊鎖,她低頭咬緊下唇,掙扎著要不要去人界。
見川茴陷入深思,伏惑心道,難道川茴不想去人界了?
這時,川茴抬頭對伏惑說:『我可以去人界,但你必須告訴我,月見在人界除了長生不老,還有發生什麼事。』
伏惑眨了眨眼睛,笑道:『是,水龍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