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鬼故事】急診回憶錄01初遇鬼娃娃｜延誤送醫

急診掛號的時候注意看檢傷護理師通常會一副晚娘臉，那是因為看了太多垃圾。急診是廢棄物處理場，會鳴笛的垃圾車又叫救護車，一車一車的把垃圾傾倒在急診，經由檢傷垃圾分類以後，由免洗的急診醫護人員挑選合適的宿主收走。

急診是廢棄物處理場，抓交替的地方

和鬼娃娃的第一次見面，是他住在加護病房的第536天，我是當月負責照顧他的外科輪訓住院醫師。加護病房裡充滿生活感，牆上貼著同班同學打氣的卡片和紙鶴。鬼娃娃像睡著一樣，身上幾乎沒有管路、沒有維生設備而是自然呼吸。

他最近身高又長高了幾公分，和一般8歲小朋友不一樣的是：他的頭部眉毛以上是空的，每天換藥是直接把大量的濕紗布塞進顱底，做出頭的上半部，再用繃帶纏起來。

鬼娃娃第一次來急診是玩耍的時候撞到頭, 跟大部分頭部外傷的小朋友一樣, 他到急診的時候活動力正常,神經學檢查也沒事, 急診外科醫師幫他照了兩張浪費健保資源的頭部平面x光以後,進行頭部外傷衛教, 後續掛回一週內的神經外科總醫師門診追蹤, 進行責任轉移. 到這裡是再正常不過的流程.

回診當天, 可能等太久無聊, 他懸吊在候診區的木櫃上擺盪, 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 木櫃承受不住他的體重崩落, 他後腦杓著地, 當場失去意識, 昏迷指數3分

苦主之一的神經外科總醫師從診間衝出來, 親自抱他到急診, 但是他從此再也沒有醒過來.

第一次急診是有沒有送醫都沒差, 第二次恐怕也是。

如果提到延誤送醫，大家會想到什麼呢？

受傷了是不是像寶可夢一樣，只要及時趕到寶可夢中心，就會完全恢復活蹦亂跳呢？

數學有三一律，及時送醫也可以有三種不同的故事結局。

第一種是醫療劇最喜歡的，送醫搶救後，病危但還是活了下來，

之後經過復健，生活可以自理，不能的話就評估是不是要請看護。

第二種是傷害極小，有沒有送醫都沒差，

常見假日急診撞到頭的小朋友，大部分是皮肉傷，來10個可能10個都沒事

第三種是疾病發生或是受傷當下就已經注定會死亡，不管有沒有送醫結果都已經注定。

新北市恩恩的醫療鑑定也是送醫無法改變結果。

院外心跳停止只有3成有機會活著到醫院，不到5%有機會活著出院，植物人也是活著的一種形式，如果是外傷造成的存活率又更低，

基本上會死才是合理的預期。

這種情況通常悲劇發生當下病人就成為人球了。

病人家屬、肇事者、警察或是怕留在手上變凶宅的屋主丟包給救護車，覺得上了救護車就沒事了。

救護車丟包給急診加護病房，覺得送到醫院下擔架就沒事了。

之後我們也會提到許多警察和救護車的垃圾行徑，不急。

最後放在加護病房用葉克膜拖著只是讓家屬有時間改變心境接受現實。

溺水求生，何錯之有？

喪禮是為了撫慰生者，第三種情形通常需要活人獻祭，從一連串接手過的人裡面找一個代罪羔羊，才能讓眾怒平息。

活人獻祭是AI時代唯一不會被取代的能力。

鬼娃娃的後續

他因為顱內出血腦壓高先後接受2次急診手術切除顱骨減壓，在加護病房時又因為傷口感染切除了部份頭骨。因爲是醫療糾紛案例，醫院怕鬧上新聞也讓家屬予取予求，讓她媽媽一起住在加護病房裡面，吃睡都在一起。

病房牆上貼滿同學師長送來的卡片與祈福紙鶴。

有一天鬼娃娃頭上的紗布飛出了蒼蠅，不知道是不是病房裡面有沒吃完的便當引來蒼蠅產卵，打開他頭上紗布的時候發現腦里長滿了蛆。

就這樣，鬼娃娃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清創手術，到最後整個大腦都清創掉了。加護病房是可以直通手術室的，每次他要手術的時候都會有家主找來的高僧列隊念經，目送鬼娃娃推床從加護病房進入手術室。

即使如此，鬼娃娃在沒有使用維生設備的情形下依然活著，而且持續在長高。

鬼娃娃的爸爸因為已經結紮了，而鬼娃娃是家中獨子，因此鬼爸要求醫院免費幫他做顯微輸精管重建手術，而鬼媽也要求醫院免費幫他做試管嬰兒做到生為止。

其實每間醫院都有這種出不了院, 鉅額虧損的鐵床案例, 鬼娃娃只是冰山一角。

這系列就是看到張爸又上新聞才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