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08/29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一九四九.成都.最後的防衛總司令(三)

渡過了成都外圍據點最後的一夜,二十四日拂曉以前,我第三軍和第三十六軍一六五師,除了留置少數部隊,在第一線牽制敵軍之外,大隊人馬均已按照我的預定計劃,順利脫離戰場,自岷錦兩江之間的平原地區撤出,於上午十時抵達新津機場集結。敵前緊急撤退是何等艱難危險的一項舉措,我們居然就能夠圓滿達成,這一點適足以證明我部官兵的訓練有素,各級官佐都能切實的掌握部伍,完成任務。想到當面之敵在連續將及十天的苦戰後,驟然發現他們撲了個空,我們竟在他們輪番攻擊下從容轉進;一定會感到震驚錯愕,不知所措,直到這時,內心中方始略為欣慰。

我一直等到部隊用最快的速度在新津機場全部集結,作過適當的戰鬥部署後,到午間十一點鐘方赴新津和李文司令官會晤,他立即交給我一份會議紀錄,我瀏覽一遍,立即獲悉了這次突圍的詳細計劃。我們預定的會師地點是西康雅安,全部突圍部隊分為左、中、右三個兵團,以我居左,所率領的部隊為第三軍的兩個師,和第三十六軍的一六五師兩部。第三軍三三五師劃歸第二十七軍軍長劉孟廉指揮,令我至為愴悼的是,那一師弟兄後來在樂山全軍覆沒。

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1949年12月16日,胡宗南電呈蔣中正:「匪由樂山東南方羅成鋪猛攻國軍第三三五師,金山寺五通橋南北陣地國軍傷亡甚多……並在樂山以東沿河部署阻擊匪軍」。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我所率領的左兵團,突圍路線是緊躡在中央兵團第一軍之後,經新津——邛崍間公路以南地區,向蒲江以北攻擊前進。

李文司令官所率的中央兵團,下轄第六十九軍的兩師新兵,二十七軍僅餘的五個營,由新邛公路向邛崍公路攻擊前進。直到和右兵團會合後,再撤向雅安。另以第一軍在公路之南,赴攻蒲江,到達後分兵一支進據丹稜警戒,掩護我的左兵團通過。

右兵團係由第十八兵團司令官李振率領,轄六十五軍僅餘的兩個團,九十軍僅餘的一個師,和三十軍殘部兩團左右,由雙流向邛崍攻擊前進。

由於我的左兵團最後轉進,李文司令官特地留下第二十四師在新津擔任掩護。我和他約定每天正午,暨午夜十二時各連絡一次,兩人緊緊的一握手,然後他便帶著他的兵團先走。

1949年12月19日,蔣中正電胡宗南:「匪將先以一部,由樂山犯雅安,企圖包圍我軍於成都平原,故應以有力之一部守備成都,最好派孫元良部任之……」12月23日,孫元良部投共。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正午十二點鐘,我從新津趕回機場,立即召集所部三個師長,汪承劍、鄧宏義和陳崗陵。通知他們轉進的目標,以及所經由的路線。並且將這三個師加以區分,大致的情形是左縱隊汪承劍,右縱隊陳崗陵,中央縱隊鄧宏義。各在新邛公路以南,和彭山、蒲江以北地區,協同中、右兩個兵團向雅安攻擊前進。我自己的位置則在中央縱隊之後。與此同時,我電令負責守備成都的三十六軍一二三師雷振,我叮嚀他要隨時和本部切取聯絡,指定他再堅守成都兩天,然後也向雅安方面突圍,歸還建制。

補給司令臨危變節

午後一點鐘了,我所屬的各級部隊陸續到達新津浮橋附近,開始準備渡河。忽然之間,從成都方面湧來了大隊人馬,盈耳都是人語喧嘩,腳步雜沓,我連忙前往探視,問明白了是西安綏靖公署直屬的各單位,計有特務團、砲兵團、輜汽團和幹部訓練團等,人數約有五千餘眾。他們正群龍無首,乏人指揮,一致要求納入我的指揮系統,隨同我的總部行動。

我實在不忍棄他們於不顧,因而頷首應允。可是又由於此行攀山越嶺,走的都是險峻山徑,汽車、重砲根本無法通行,只好拼著多耽擱些時間的危險,下令將所有的汽車、重砲一體破壞,然後命令各該團在本部中央縱隊之後跟進,由特務團負責隨我殿後。

就因為破壞汽車、重砲的巨大聲響和熊熊火光,使當面之敵發覺了我們的突圍意圖。我正奔走指揮,驀地砲聲隆隆,槍聲大作,共軍紛以大砲機槍,織成猛烈的火網,向我們這一支大軍唯一的通路——那座浮橋拼力轟擊,他們決心以密集的砲火和機槍封鎖那座浮橋,阻止我軍渡河。這真是千鈞一髪的危急關頭,由於敵軍的砲火過猛,一座浮橋轉瞬間即被破壞無遺,麕集河岸的大軍正在走頭無路,望河興嘆,人人都顯得那麼樣的焦躁不安。

堪恨我軍補給區司令曾慶集,竟在這最緊張的時刻變節投共,他居心險惡的將十餘輛滿載彈藥的卡車,集中在浮橋橋頭,而且登時就放起一把火來,十餘輛載滿彈藥的卡車發出天崩地裂的巨響,爆炸之聲震耳欲聾,燃著的槍砲子彈嗤嗤亂發,可恨的曾慶集在我們密集的隊伍之中,燃起了空前熾烈的火網。

睹狀之下,我立刻下達緊急命令,本部官兵盡速撤向上游,我知道浮橋上游約一千公尺的地方河水較淺。全軍涉水渡河,官兵整一天不曾進食,時值仲冬,天寒地凍的季節,腹內饑,河水冷,再加上敵軍的槍砲猶在毫不間歇的猛力轟擊,我們冒敵人的砲火,激發起最大的勇氣,咬緊牙關渡過河去。

死神在每一個人的頭頂心上盤旋,人人隨時隨刻都有中砲中槍的危險。我們冷得渾身發抖,當前的危迫正是間不容髪,可是我們還得小心翼翼的步步摸索探路,免得被凜冽的河水捲走,水深及腰了,誰能料得准下一步不會踏入河底的深穴?

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傳誦宇內的敦刻爾克大撤退,英軍所遭遇的艱危,和我們當時的處境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我竭盡所能的鼓舞在我前後左右掙扎前進的弟兄,只有領袖平時的教誨,和多年精良的訓練,方使我們激發出那麼大的勇氣。把槍枝和彈藥高高的舉過頭頂,我們繼續前進。官兵們面臨最嚴重的考驗,無時無刻不在向死神挑戰。我望著弟兄們堅毅不餒的神色,感佩他們大無畏的革命軍人精神,我認為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勇士們!

大隊人馬在槍砲轟擊、水流湍急的情況下終於渡過了河,有人中彈陣亡,有人負傷,也有人失足溺水,幸而傷亡的情形並不嚴重。我自己也安然無恙的,但卻週身濕淋淋的渡河進駐新津城北,沒有人來得及更換濕透了的棉軍裝,而且我們根本就沒有衣服可換,大家凍得牙齒格格的抖。

我一上岸就開始指揮各級部隊繼續前進,趕快脫離敵人的火網,下令命第二十四師師長吳方正,盡力抵抗追擊的敵軍,掩護我們的大軍順利脫困——往後的事實證明,吳師長和二十四師全體官兵,果然不辱使命,他們固守陣地一步不退,就在這一天的薄暮黃昏,第二十四師自吳方正師長以下,於迫使敵軍付出重大代價後,全體壯烈殉國,碧血忠魂,永昭日月,二十四師全體弟兄用他們的生命,換取了友軍的安全轉進。

然而二十四師的弟兄們,僅只給我們阻遏追擊的敵軍於一時,在該師全體官兵慷慨赴義,無一孑餘後,從當夜十二點鐘起始,我們又陷於敵軍的不斷阻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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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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