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段日子,在小的時候,會聽見耳朵內部正滴滴答答,像下雨一般,只是這場雨,只下在耳裡,而非基隆陰鬱的窗外。
小學四年級,放學後,我似乎長時間沈浸在自己的世界,媽媽口述無論他在廚房,抑或客廳叫我,皆無反應。原以為是我心不在焉,然諸如此類的事,發生過幾回合後,他才察覺實情是聽力出了問題。
到長庚醫院檢查,醫生說,耳內積水加鼻竇炎,得在耳膜上開個小孔,讓積水可以流出。從原本接近失聰的狀態,到動刀回診後,終於恢復聽力,然耳內雨,仍時有時無地下著。
術後幾天,日子在冰敷鼻梁、耳際,以及咳痰間度過。當時並不知道,血痰只是內視鏡手術後的正常現象。盯著濃稠黃痰裡交織的一線線暗紅血絲,不安與恐懼,也如蜘蛛網般分岔擴散開來。
除了耳內雨,有時也會伴隨耳朵悶塞,此情況發生時,體感像是:人被禁閉在一個空空如也的鐵桶裡,講話會聽到,從遙遠他方折返的回音,也聽得到,自己帶些喘促的呼吸。
但這幽閉感太讓人窒息,於是小時的我,會想像自己面對著金褐色澤的岩壁洞穴,因為空曠而有了回聲,因爲靜謐而能聆聽呼吸。若耳朵再度滴答滴,那便是有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從岩壁縫隙滲出,一顆顆滑落至小山湖。
耳朵一直是極靈敏的偵測器,它可以感知隨手放在房間最角落,開了靜音模式,嗡嗡作響的手機低頻震動聲。沿著山路緩坡向上、搭電梯垂直升高時,耳朵反應也特別大。悶堵起來,像熬煮煲湯時承受壓力、蒸汽噴發的大悶鍋,脹痛起來,彷彿被充飽氣、一戳即破的氣球。
坐飛機時,起飛與降落,更是從中耳連痛到喉嚨。那普通程度的疼痛,結團成塊,很難知覺確切引發痛點的位置。但當痛一陣陣發作之際,卻是鉤曲的鳥喙不停地啄著神經,好似要將耳膜鑿穿。相比之下,耳內雨落時的寂寥,反而顯得熟悉而可愛。
即使長大,在感冒前後,仍偶爾會聽聞耳內下雨,滴落著一顆、兩顆斗大的雨珠,串起童年記憶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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