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09/07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WEEK 3   【服喪Ⅱ】告別式

2016/6/19-6/25

  開車去靈位拜飯,拐彎時擦撞到懷遠堂門口的木椅。當時正在談論媽媽發病前裝假牙的事,大約有半年時間在弄那個假牙,裝完后,媽媽就說吃東西沒有味道,后來的暴瘦,我們也都認為是假牙裝壞了吃不下東西,后來証明是我們做孩子的對媽媽的關心不夠。

  這些天,手折的108個蓮花座大功告成,我四年前開始抄寫但半途而廢的地藏王菩薩本願經也寫完了。一早拜完飯回來,我在勇士和騎士隊的總決賽時段去打了左肩震波,然后去合作金庫辦金融卡掛失重申請,櫃台行員納悶地告訴我:「你在5/30己經申請過了新卡,但還沒領」。21天以前的事,我竟然忘了。我有點尷尬地轉而注視她的名牌,行員的名字特別像法師,叫林玲玲,人生終須歸零。

  由於要替外藉看護工辦理健保的自動扣繳,我帶妻子去郵局開了她在台灣的第一個銀行帳戶。櫃台小姐說:如果妳是剛歸化的,除了身份証還要戶藉藤本,要查她之前的居留証號。我說:「既然已經取得台灣身份証,就和一般國民一樣,為何要再提供其他資料才能開戶? 有什麼依據?」,櫃台小姐說:「存褶上有印說明,郵局不允許一人拥有多個帳戶,所以我們要确認她之前使用居留証時是否有開戶」。我說:「這是族群歧視,既然取得身份証,之前的居留証也就失效,沒有超過一個有效帳戶的問題」。櫃台小姐又說:「就算之前帳戶無效,也會增加我們公司僵屍帳戶」。我說:「你們內部的管理問題不應該轉嫁到客戶身上,我沒有義務去証明我有或沒有」。接下來,她又說了什麼「因為我們公司利息是免稅,不像其他銀行開幾個帳戶都可以」等等。我說:「就算之前有用居留証開戶,現在也無証可領,何來利息免稅」。最后她向后面主管請示,那位主管說:「沒聽過這規定」。另一位主管則來打圓場說:「先給妳開戶吧,下次再補戶藉藤本來」。

  正午時刻晴朗無雲但黏熱難耐

  天空的藍落到了地面變成憂鬱 

  我在鎖店前等著配鎖,突然覺得信仰只是一組「鎖和鑰匙」。不同的宗教,差別在於鎖和鑰匙的款式不同,同一個教派的人可能拿的是同一款鑰匙去插某一款的孔。鎖匙組的種類很多,但即便不同,相同點都是為了「打開那把鎖」,而「天命」就在宗教的上層或門鎖后面。

  時代節奏改變,服喪期也採取了加速折舊的方式,在往生后的第二週已經可以做「滿七」法事,也就是把傳統的七七四十九天提前結束。滿七法會,主要是唸藥師佛的經文,希望亡者不要把生前的病痛帶走。我發現不同的法師有不同的風格,但法會的深度都比想像中淺。

  隔天就要出殡,晚上特別為媽媽訂做了一個淨身SPA。在輕柔的佛樂聲中,三位年輕女技師用沐浴棉替媽媽擦洗身體,我們兄弟在旁替媽媽洗手。媽媽肉體看起來已經枯萎,但他的手軟綿綿的,符合一貫道皈依三宝后往生的說法。

  她們用棉花棒仔細地擦拭眼線和指縫的黑垢,沖洗乾淨后用檀香精油按摩,皮膚吸收得很快,但明顯比較難吸收精油的是媽媽生前酸痛的左腿,半年前做同位素全身骨骼顯影時,那隻左腿已經黑了。數年前爸媽去上海旅游,買回一組玻璃造型的十二生肖,我幫忙整理中發現,那隻猴子的左腿斷了,我沒和爸媽說,只是用快干膠把牠黏了起來,現在想想,媽媽正是屬猴。

  六月廿五日是選好的日子,我們三兄弟乘著救護車將媽媽的大體移靈到殯儀舘。入棺之后,枕邊放著媽媽求道的屨歷和她最喜愛的小孫女畫的Hello Kitty祝福小卡片。卡片的內容像畫符一樣,常人看不懂。媽媽用柔軟的右手握著紅色錦囊裝著的手尾錢,在最后和媽媽說話的機會,我不禁痛哭:「媽媽,您這輦子給我的恩情我是還不盡了,下輦子我做牛做馬都要報答您」!

  家祭開始,我跪著扶住老父親顫抖的腿。父親舉著香,哥哥代父親唸追思文,這是爸爸寫的「憶賢妻秀梅」:

  「天氣炎熱,勞動親朋好友蒞臨,我與家人感激萬分。謝謝!

我們倆夫妻結婚是民國51年6月17日,經大姐及左嫂嫂的熱心介紹完成。現在只差5天即是54週年。婚後生活清苦,但他很體諒先生軍人待遇之低,每天生活不超過5元,也就是豆腐3元及青菜。她與鄰居很善交往,在左營綠屏巷住了十年,又搬到右昌也住了10年,然後才定居到新庄來,也有卅年之久。期間50年的長久時間,不斷地到加工區打工,或給人家打毛線、焊電線,最後還在家給人家改衣服,也兼了里辦公處之義工。她半生熱心一貫聖道,信仰堅定,對年老的我更是照顧備至。刻苦自己、節儉生活,所以三個孩子都唸到國立大學,現也都成家立業,有正當職業,她功不可沒。雖然她讀書不多,但聰明過人。單看家中裝潢,一切都是他設計、買木料,親手完成的。一到四樓,連樓頂花園及葡萄架都不用外人。有木工朋友到家看到,連連稱奇。萬想不到我的忽視及她不愛到醫院去,誤了治療時間,造成如此悲劇。最後她還不全怪我,臨終前兩天,還在注意我的走動,告訴小心,不要再跌倒。真叫我心疼萬分。謝謝大家。」

 

  我涕淚滿面,但止住哭聲,年幼的小女兒則在我們跪拜之間向人say Hello。公祭結束,母親的大體在前往火葬場的途中和舅舅們分道揚飆。兩個小時以后,送出一盤白色骨灰。熟悉五十年的母親突然不見了,恍如隔世。

  下午將媽媽的骨灰罐子安置在岡山大吉座,一位熟悉的道親意外發現這裡是他們當初承包丈量的,彷彿一切早有安排。在去大吉座的途中我又忘了雙人塔位要放的「長長久久」,臨時在路邊的小北百貨又買了一套,只是原來我準備好的大陸國窖換成了台灣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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