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務贖罪券 - 28｜O8｜即便他們內心深處可能知道真相的樣貌

【老麥。贖罪日當天。】

海岸線的聲浪濃烈得像是陳年好酒，

我望著名牌與人名，與車內的人點頭。

我拍了拍VOVLO XC60的後門，

那輛帶著絕望的車上路了。

我緩緩地走進GOLF，點起一根峰，

安純也跟我要了一根。

「你不告訴那孩子？」

「不。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你有很多次可以改變選擇。」

「亞詩也說過了，古青華有安排觀察的人，或許這樣將錯就錯也是不錯。」

「我說過了，兩件事不用同時間做。這麼做，只會把事情搞得很複雜。」

「陳君敏是關鍵。」

「他消失了五天，但今天早上有乖乖跟古青華碰面。」

「黃秋，只有這一種可能。他跟黃秋會面了。」安純吃著他的早餐。

「他沒有理由或者方式可以見到黃秋。」

「那你有其他更好的理由嗎？因為壓力太大而放飛自我五天？」

「我不清楚，除非他有任何可以直抵中央的線人。」

「你已經研究了他很多身邊的人脈了吧？連同姜禮那小子提供的。」

「如果有關係人，我早就列在討論清單。」

「好吧，現在也來不及了。」

「安純。事情不一定會往最糟的狀況發展。一個人消失四天多可以有很多理由，你因為這個原因要直接執行Plan C？直接就先放棄亞詩跟春水？」

「老麥，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對吧？」安純不以為意地咬著他的早餐。

「你應該清楚執行Plan C，已經是走到最後一個環節了嗎？」

「我當然知道。」

「要來順一下流程嗎？」

「需要嗎？」

「這是我的工作。」

「也好。」

「G7X-3477一樣會載著三個路人出發，兩個人在Kmall下車、一個人在西區美村18DUCKS下車。古青華已經監控我們許久，他們會攔截這三個人。至於亞詩跟我的家人會留在旁邊那座倉庫等待你的消息。亞詩按照原本的計畫，走進Kmall營業所的電腦間，無論她再怎麼快，並沒辦法完成任務，黃秋指派的流亡專員會直接將她帶走。留在西區靠近古青華、陳君敏的春水，應該會直接會被古青華手下的黨羽限制動作。」

「嗯。」安純點頭。

「我會切斷所有跟他們兩個聯絡的資訊。」

「嗯。如果我失敗了，記得救春水出來，所以我們保持聯絡。」

「就放他一個人在那邊？」

「春水身上沒有什麼值得套話的資訊。他也真的臥底夠久了，該是要休息了。」

「不管怎麼樣，你的話都反過來聽。」

「呵，說說我要去的地方吧。」

「古青華安排的人馬很難買通，他們的確做到相當好的防護網。」

「真有趣，所以我也要拿著那張券去營業所，是嗎？」

「他們的人馬會檢查票券跟人員，你無論如何都會被認出來。」

「我得用爬得進去？」

「這是中區營業所附近的大樓配置圖，我選的地點是可以較好從簡陋擁擠的消防通道潛入。」

「好的。」

「除了門口的警衛以外，內部工作人員訓練並沒有那麼紮實，但建議你還是喬裝一下，被盤查的時候會需要用到。」

「我看到你寫的指引了，最好的狀況應該是窩在工具間等到時間開啟，對吧？」

「我跟何美會在外面監控，會通知你債務遊戲開始的時間，這時候你就可以從那個工具間前往電梯間。」

「這兩道門研究過了嗎？」

「配置、知識我都寫在後面那頁。工具幫你備好了。」

「我看到了，謝謝。」

「闖入電腦間之後，接下來的程序你會比我清楚。」

「這時間似乎很緊啊。」

「就看黃秋想多快出現。」

「那懶鬼再懶也不會讓亞詩成功。我猜大約會等到亞詩同步闖入時，大約會在債務遊戲兩分鐘的時候。」

「亞詩讓她維持行動嗎？」

「就讓她維持計畫吧。她最終會說出她知道的。」

「你確定？」

「這樣比較真實。無論是古青華還是黃秋，我希望讓他們所有人覺得成功阻止一場災難。」

「好。」

「差不多了吧？」

「關於Plan C。」

「怎麼了嗎？」

「我們不能同步為他們解除債務，是嗎？」

「很抱歉，老麥。要等……」

「我需要確切的時間，除非你要自己去倉庫跟他們說。」

「我們不清楚秋錢有沒有裝設什麼新的監控系統。一旦解除債務，就是跟他們宣戰了，他們會有大把時間開始分析。」

「那三個人會一直在倉庫。」

「至少三個禮拜。」

「這是非常確定的數字？」我的雙手握著方向盤，可以感覺到方向盤皮質被我蹂躪的感受。

「我差不多要走了──」安純準備下車。

「安純。」

「嗯？」

「亞詩、春水，他們是無辜的。」

「我清楚。」

「他們的家人也是，當初做好承諾的，我們得要做到。」

「理由我剛剛已經說了，對吧？」

「我也只是提醒你而已。」

「那還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不能做到信守承諾這麼單純的事情。I’m out──」

「三個禮拜。這數字我不是隨便亂喊的，考量到古青華可能做的瘋狂計畫，以及古青華與黃秋兩個相遇的狀況，我們再決定要準備好什麼銀彈再出手。」

「那小子還能搞出什麼名堂嗎？」

「光是他跟黃秋見面就會是一場災難。」

「我看不出他們見面會為我們帶來什麼契機。」

「我只是要噁心黃秋而已，那傢伙要是過得太舒適，我心情就不會太開心。」

「只是這樣的理由，我們就耗上這麼多人力把這小子送過去？」

「我不會看錯人的。」

「所以呢？」

「古青華那傢伙所到之處絕對會造成混亂。」他只是笑著，只是他的嘴角緩緩停在某個時刻。

「老麥？」

「嗯？」

「那個座標是在這裡嗎？」安純從背包拿出他的地圖，思考著什麼。

「怎麼了？」

「那個座標。」

「何美拿到的那個座標嗎？」

「對。你幫我在這裡圈一下。」他拿出紅色麥克筆，我根據我的印象標示了一個在三個營業所都有些距離的座標點。

「怎麼了嗎？」

「你是根據怎麼樣的條件過濾這些營業所？」

「在Plan C中，我會選擇對你比較有利的市區營業所，你可以透過頂樓加蓋違建、防火巷、邊巷離開營業所。」

「你的想法很合理，但一般人是不是也有機會這樣想到。」

「你的意思是？」

「我執行完任務時撤退的時候，會經過這些點嗎？」他在地圖標示了幾個位置。

「不……不會。」我仔細模擬安純撤出的角度、路線。

「我跟你會合的點在這個街口，對吧？市府路跟以及41巷。」

「那對於陳君敏提出的座標點可遠了。」

「我覺得這代表一個含意，媽的。」安純似乎正在思索著盲點。

「不可能，他們不可能知道我們的計畫。」

「這個營業所，是最安全的？」

「安純，要是你怕到沒辦法去，就是他們獲勝了。我認為那個座標只是要讓你產生困擾，就像你現在的狀況一樣。他們真的要做到滴水不漏，就得要把17個營業所都顧好。光是動員這些外送仔不要萬人響應、一人到場，我認為就差不多了。」

「如果他們真的做好準備了呢？」

「安純，我會在你身後，在你撤退的路線上。」

「我知道。」

「沒有人知道你的計畫。」

「但已經有人出賣我的照片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你的過去了，除非──」

「除非？」

「你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以懷疑了，安純。只剩下我、你、何美。你要是覺得我是清白的，你沒有理由懷疑自己的妹妹。」

「是啊……」安純若有所思地往前走。

「該死的，安純。你會去那個營業所吧？」

「大概吧。」

「我是很認真跟你說，你要是換了地點──」

「放心，老麥。我說了維持計畫，那就是維持計畫。」

「你現在變更地點只是自尋死路。」

「我會再通盤考量。」

「Motherfucker，你身上握的可不只有你一個人未來而已。」

「老麥……」

「那包括了我的家人。」

「冷靜，老麥。」

「你懂嗎？」

「我當然知道。我會照顧好我自己。」

「好……如果你要送死沒關係，但無論如何該死的X58R46要埋下。你要是被抓了或者被幹──」

「那就去救亞詩吧。一樣的道理，也要救春水。」

他說完就再也沒回頭。

我清楚那是對話的終點。

我離開GOLF，緩緩走進倉庫，

看著三雙充滿期盼眼神的靈魂之窗。

我只能露出歉疚的表情，

然而他們一看就懂了。

過去的那些經驗讓他們清楚自身面臨的狀況。

我摟著莘蕎的肩膀，避開她的視線。

「爸，我們還需要等多久？」

「我會準備好糧食，至少需要三個禮拜。」

「三個禮拜──」亞詩爸爸的臉龐的陰影瞬間變多了。

「計畫有變。」

「亞詩還好嗎？」亞詩媽媽緊張看著我。

「她會很好，我們會按照計畫進行。」

即便他們內心深處可能知道真相的樣貌，

我仍帶著極度溫柔的表情點頭。

至少這一刻，他們不能失去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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