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荒記-第4章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第二場春雨也在悄無聲息之間如期而至，青瓦巷內原本泥濘不堪的道路也變得更加寸步難行。

是夜，巷內最深處的一座小院裏，一名身材幹瘦，面容清秀的少年緩緩的睜開了雙眼，正是從白天昏迷到現在的商堯，他先是揉了揉依然有些痠疼的眉心，然後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確定沒什麼大礙後便稍稍放下心來，然後讓他驚訝的事來了，當他一想到那本令自己生不如死的?太上感應?時，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跟自己相貌一般無二的小人兒，就那樣閉着眼睛盤腿坐在那兒…

聽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少年有些憂鬱，淡淡的憂鬱……

天微涼，雨未停，青瓦巷內早已是雞鳴不止，琢磨了一晚上也沒琢磨明白的商堯剛剛睡去，此刻那那棟除了逢年過節便再無人前來的小院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商堯只能無精打采的頂着一雙大大的黑眼圈起牀開門。

門外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粗獷的中年漢子，商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要喊出聲，請那人進來，但又想到自己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邋遢樣子，頓時又不敢開口了，兩人一大一小就這樣愣在了原地，誰也沒有說話。

還是那中年人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他略微尷有些尬的問道：

“沒睡好？”

“嗯……”

……

然後又是良久的沉默，就在商堯鼓起勇氣準備開口時，那名站在院外的蔣姓中年木匠提起了自己帶來的一隻木桶和一根扁擔，然後將它們遞向了站在院內的商堯，不等商堯說話就準備離開，而就在中年人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欠孃親的我一定會還，您還要怨的話就怨我，不要怨我爹爹，舅舅。”

本來沒有任何腳步停頓的中年漢子當聽到那一聲好久不曾聽到的舅舅時，身體一顫，但並沒有任何的話語回應，在身後少年的注視下走出了青瓦巷，就在轉角處，這名不曾發出任何聲音的蔣姓木匠此刻淚流滿面，手中緊緊握着

兩隻有些粗糙的銅錢……

……

對於那些趁着驚蟄第一場春雨播種的人們來說，這一場雨真的是一場及時雨，省去了灌溉農田的繁瑣功夫，而那些還未來得及播種的則叫苦不迭，直呼老天爺不開眼。

商堯院子裏就有一座小菜圃，每年都會種一些綠油油的青菜，今年也不例外，早早地就撒下了菜籽，在兩場春雨的滋潤下，已經有一些菜籽冒出了青青的嫩芽，看着甚是賞心悅目，而同樣的一些雜草也隨之長出。

此刻的商堯正光着腳踩在菜圃的土地上拔草，然後就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還有些納悶，自從那名賒刀老人來過以後，自家小院被人敲響的次數就彷彿越來越多，原本已經快要走到門前的商堯看到沾滿泥濘的褲腿兒有些猶豫，然後他對着門外喊到“請稍等，馬上來。”

隨即端來一盆清水認認真真的清洗了自己腳的泥污，然後又穿上鞋子，而在這個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裏，院外小門則被敲得越來越響，這讓商堯有些心疼又有些惱火，於是他將那盆已經混濁的泥水慢慢的灑進菜圃裏，然後又故意放慢腳步前去開門。

只見一位青衣少女快步的跑進院子裏，對着院外喊道:“有本事你們就進來啊，來呀，本姑娘就站在這等你們來抓我……”說完似乎是在耀武揚威一般，的衝着門外揮了揮拳頭，而門外站着的兩名佩刀壯漢則有些爲難的看了看商堯，臉色難看。

眼見着那兩名追了自己一路的混蛋傢伙不敢進來，那名少女就不停地對她們做着鬼臉，小腦袋一搖一晃的，煞是可愛，讓站在旁邊看戲的商堯想笑又不敢笑。

終於在權衡利弊之下，實在是商堯“掃把星”之名太過於驚世駭俗，那兩名佩刀壯漢只能惡狠狠的撂下一句話：“我們就在巷口守着，就不信你能在這兒躲一輩子。”然後就離去了。

“略略略……”

眼見着商堯還杵在原地，正是那名撞壞商堯一隻桶求籤求一半的青衣少女朝着他努了努嘴，示意商堯把門關上，商堯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隨即關上院門，那名有點饞嘴的少女這才放心的拍了拍小胸脯，對，沒錯，是小胸脯。

商堯剛要詢問，少女趕忙對着他苦兮兮地搖了搖頭，然後又比劃了半天，指着他的頭髮，又指了指堆在院子裏的柴禾，這讓站在一旁的商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少女見他一臉疑惑，有些急了，又是一陣胡亂比劃，商堯見眼前這位少女到處指指點點，不禁懷疑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眼見着商堯無動於衷，少女撲閃着那一雙大大的杏花眸子，都快哭了，突然她發現商堯身後的院門上寫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頓時靈機一動，拉着商堯指着門上的字，又做出了寫字的動作，商堯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找出那支用了很多年的羊毛筆遞給少女，然後學着少女的模樣指了指桌子又指了指雨水，少女有些帶着怨氣的皺了皺眉……

“我聽說和你說話會厄運纏身。”

“……”

“那兩個傢伙是李家的僕從，我到三紡街去買桃花酥，剛好碰見那位色名遠播的李家大少李明池，你也看出來了本姑娘冰肌玉骨，天生麗質，那傢伙本就是風流成性的世家子，見到本姑娘傾國傾城的容貌自然就走不動路了，起初各種獻殷勤，後來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走到河邊，那傢伙果然也跟上來了，我趁他不注意把他給推到水裏了，這才被他兩個家僕追到這裏。”

“那你怎麼不回家？”

“爹去書院講課了，只有孃親一人在家，那兩個人看起來凶神惡煞的，我自然不敢往家裏跑。”

“你叫什麼名字？”

“爹說女孩子的名字不能隨便告訴陌生男子，不過看你幫了我一次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了，你可不許告訴別的男子，你發誓。”

“我發誓…”

“不算，舉起手來對着天。”

商堯有些無奈的摸了摸鼻子……

良久……

“唐蘇荷。”

“我叫商堯。”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你這有喫的沒有，跑了一路了，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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