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海跟天空連在一起,像無底的大洞,洞裏彷彿有股力量,隨時會把人吸進去,一進去就有去無回了。
「哇──好大哦!簡直就像上帝的浴池一樣!這麼大的浴池一定很難打掃吧?」
格蘭德爾和亞芮都是自小居住在日耳曼內陸,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寬廣的水域。
亞芮看著海面驚呼連連,感動得不能自己,卻只能說出非常煞風景的感言。
格蘭德爾則是頭痛不已。
整片海面都是多利安國境,陸地卻屬於美因茲。因此所有要出海的人都必須在港口經過嚴格的檢查盤問,還得有通行證才上得了船。
他們幾個當然沒有通行證,本來打算趁深夜混上碼頭邊的船,沒想到路上到處都是巡查的士兵,根本無機可趁。
當然格蘭德爾也可以直接飛出海,但是如果他在中途又失去魔力卻沒地方落腳,鐵定變成落湯惡魔。
正在煩惱的時候,他忽然聞到熟悉的氣味,身後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人影。
「哈囉,各位,好久不見。」
那人拉下斗篷帽子,對他們露齒而笑,粉紅色的亂髮在海風中飄揚。
「伽萊斯?」
魔物獵人伽萊斯之前在斯雅戈王國試圖逮捕格蘭德爾和亞芮,最後卻反過來幫助他們擊敗殺人女巫阿拉蓓兒,算是有一點交情。
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有點憔悴。平常就臉色慘白,這回氣色更差。
「看你們這麼煩惱的樣子,是想搭船出海吧?我恰好有船,只是不能隨便讓人搭。不過如果你們可以幫我一點小忙的話,載你們一程也行哦。」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存心唬我作白工?」
格蘭德爾知道魔物獵人唯利是圖,不能輕易相信。
伽萊斯一臉受傷的表情。
「閣下,你也把我看得太低了吧!來來,看那邊,港灣外面的地方。」
他指向陰暗的海面,格蘭德爾雖然眼力絕佳,也得花上幾秒才看到一艘大船藉著夜色掩護,停在港灣外的海面上,顯然是不想讓岸上的人看到。
「幹嘛鬼鬼崇崇停在那裏?你在搞偷渡嗎?」
「不要亂講!」
伽萊斯壓低了聲音,「那艘船偽裝成普通的商船,其實是多利安王國的王家軍艦,現在正載著一位重要人物,準備回去多利安城堡。」
「什麼重要人物?」
伽萊斯警戒地注意了一下四周,把聲音壓得更低。
「多利安國王的弟弟,崔斯坦。」
※
酒店到了深夜還是很吵鬧,不用擔心被偷聽。
格蘭德爾心情很激動。既然「被水精吃掉」的王弟崔斯坦活生生地待在船上,那羅列萊為什麼被抓走?
伽萊斯看來健康欠佳,即使坐在舒適的扶手椅上,身體也歪一邊,連脖子都是歪的。
「你脖子不會抽筋嗎?」班傑明非常疑惑。
「實不相瞞,我連腦子都快抽筋了。」他一臉痛苦。
「至少你的腦子還在。我的一位親友,現在正因為『殺害王弟和隨從』的罪名,即將遭受火刑,沒想到王弟卻好端端地活著。現在請你給我個解釋,不然我們直接去城堡大鬧一場也行。」格蘭德爾說。
就算伽萊斯腦子抽筋,他也知道絕對不能小看格蘭德爾。
「別生氣,我本來就打算有話直說。多利安王弟崔斯坦從小跟美因茲的公主有婚約,公主是獨生女,所以結婚之後崔斯坦就可以繼承美因茲的王位。沒想到在迎娶的途中,崔斯坦本人連同所有的隨從全部憑空消失。美因茲的占卜師說他們是在河畔碰到水精全軍覆沒,所以崔斯坦的老哥,也就是多利安國王下了格殺令,派魔物獵人去抓水精。問題是,」
他把身體扶正,免得滾下椅子。
「多利安王國的占卜師卻算出崔斯坦還活著,人就在美因茲森林裏,這一來就跟美因茲的占卜師衝突了。但美因茲的占卜師向來以百發百中聞名,是有名的天才占卜師,照理不可能出錯。而且美因茲有很多人不願意讓多利安的海盜後代當國王,這些人一定是打從心裏希望崔斯坦被水精吃掉。」
格蘭德爾明白了。現在兩國情勢微妙,如果多利安王國公然質疑對方的占卜結果,可能會變成外交糾紛。
「所以國王派你過來秘密調查?一定給了不少錢吧?」
「我是那麼貪財的人嗎?這次純粹是基於親情義務幫忙。多利安王室的占卜師是我母親,我在十歲以前是跟崔斯坦一起長大的。」
「是,我誤會你了,很抱歉。」
「不過既然我平安帶回崔斯坦,應該可以跟國王要五箱金子吧?」
伽萊斯原本病懨懨的臉上,亮起了幸福的光輝。
眾人心想:真是好昂貴的親情啊……
「太好了格蘭,既然王弟沒死,羅列萊就不用被處刑了!」亞芮開心地說。
格蘭德爾搖頭。
「不管有沒有殺害王弟,吃人的水精一旦被捕,是非處死不可的。」
「怎麼這樣……」
伽萊斯忽然拿起一個瓷盆狂吐起來。
「抱歉,暈船。」
折騰了半天,伽萊斯看起來老了好幾歲。
「搭這麼久的船,還得進去美因茲森林找人,簡直是要我的命。我絕對要跟國王開價二十箱金子!想到回程還要搭船,實在很想死……」
「那你帶著王弟飛回去不就好了?」
「王弟有懼高症,要是飛到一半嚇到暴斃就完了。」伽萊斯悲淒地說。
真慘……
眾人萬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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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暈船的魔物獵人護送懼高的王弟,無論搭船或飛行都會有一個人痛苦,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