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12

12。Gaipa＆Alan。

交際廳內充滿聲音，Alan卻沒有在室內，而是穿著大衣站在室外的吸煙區，點著菸看著遠方發呆。

他已經遺忘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抽菸了。

和Wen交往的時候，他也會抽菸，只是幾乎都刻意選在回家前，每一次抽完菸後，都會刷牙、漱口、噴上香水和口腔清新劑，他才會踏進去他和Wen的「家」。

緣分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和一個人的相識是在喪禮上，然後又在異國相遇，接著發現兩個人其實同住一間青年旅館。

菸幾乎已經剩下沒幾口了，他把菸收進菸盒內，又吹了一下風，好讓身上的菸味可以散去一些。

仰頭看向天空，沒有任何的星星，明顯就是被雲朵給蓋住，空氣中充滿水份，身體能明顯感受到四周的氣溫正在下降。

Alan呼出一口氣，他轉過身走進屋內。

想起不久前和Gaipa一起回來的場景，兩個人互相說完都同住在這裡，氣氛一瞬間尷尬到不曉得該說什麼。

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雖然他們都是睡背包房，但房間並不是同一間，只是很恰巧的在隔壁間。

原來他們就這樣擦肩而過幾次了。

也或許他們曾經也有在同一個時間待在交際廳，只是他們從來都沒有抬頭看看會不會有對方的身影。

畢竟一個人旅行，更多時候只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感覺到身體有些冷了，準備轉過身時，他聽見開門的聲音，想說可能是其他的客人想要到戶外吹吹風，就聽見Gaipa的聲音：「P’ Alan不冷嗎？」

「很冷。」Alan說：「我要進去了，我剛剛抽菸只是在把菸的味道吹散點。」

「喔，好的。」Gaipa很快地往後退一些，好讓Alan可以順利地走進室內。

Alan走進溫暖的室內，天氣寒冷的國家室內都會有暖氣，讓人感受不到外頭的冰冷。他把大衣脫下來放好。

Gaipa則是在交際廳找個位置坐下來，他打開自己的行程規劃給Alan看：「明天去這裡如何？」

「二條城？」Alan不自覺地把上面的名稱唸出來。

「嗯，我想……我們在銀閣寺見到了，那……P’ Alan肯定有去過金閣寺。」

「你確定不是你自己去過，自己認為我也去過？」

「我確實已經去過一趟。」Gaipa沒有否認地說：「但我相信我們會相見，可能也有走過一些類似的足跡？」

「……嗯，也是。」Alan沒有反駁，似乎是也認同Gaipa說的話，他只是推推自己的眼鏡。

「那明天就去這裡？」

「我有不答應嗎？」Alan說：「我們先約個時間吧。」

「八點醒來，一起吃早餐以後，就搭車過去。」

「好。」Alan點頭，他站起身子：「那就明天見。」

＊

七點五十分的時候，Alan已經打理好，並且拿好早餐在交際廳的一角用餐，Gaipa還沒有出現，他沒有被冒犯的感覺，畢竟是他自己提早先醒了。

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特地早起去整理頭髮，還要確定鏡子中的自己看起來非常好看才行。

他緩慢地拿起筷子吃飯，還在想要不要傳個訊息給Gaipa的時候，眼前出現一個餐盤。

頭都不需要抬，他就聽見Gaipa的聲音，語氣輕柔地說：「Phi這麼早醒，讓我以為是我遲到了。」

「你不需要想太多，你又沒有遲到。」

「但總覺得讓別人等，不太好意思。」

「我是哥哥，你是弟弟。哥哥等弟弟，沒有什麼大問題。」Alan一面用餐一面說。

似乎是不想再繼續說下去，Gaipa聳肩後，安靜地和Alan一起用餐。

吃過早餐後，兩個人一起搭車到二條城去，原本以為這個古蹟會有許多外國觀光客，但讓他們意外的是，反而本國人比較多。

買好門票，走進城門看著充滿歷史的痕跡，走到唐門的時候，Alan停下腳步凝視著上頭用金片雕刻，以及細緻的雕刻，讓他凝視久久無法自拔。

歷史的洪流，在經歷過漫長時間的淬煉後，後人依照過去留下的每一個痕跡，修復之後讓後人可以欣賞到過去的美。

Gaipa牽起Alan的手，才讓Alan稍微回過些神。

Alan對著Gaipa微笑，沒有抽回手，讓Gaipa拉著他走過唐門，入眼的是最多人特地來參觀的二之丸御殿。

裡頭不能拍照，需要脫下鞋子走上去，可以嗅到淡淡的木頭香氣，雖然裡頭的壁畫幾乎都是複製品，他也幾乎是完美的做復刻。

就像被歷史給擁抱一般，看見那些修補的痕跡，Alan忍不住輕聲開口：「不管多努力修補，都還是可以看到痕跡。」

「嗯？」

「就……這些痕跡，即便後人很努力修補到像當初一樣，但還是可以看見痕跡。」Alan用眼神去示意他們看見的歷史文物。

Gaipa沒有回話，靜默的參觀，有話卻不刻意在這個時候說出口。

耳邊細碎的聲音，還有輕盈的腳步聲，都一再的示意這個地方不適合多說太多話語。

或許是因為德川家康每一次到訪京都都會住在京都的關係，又或許是德川幕府時代在這裡結束，開始走入明治時代，這裡承載著太多重要的歷史痕跡，讓人對這裡充滿敬畏之心。

就像他們刻在心底尊敬佛祖那般，對於這樣莊嚴的環境，他們來是有著崇敬的心。

他們走出二之丸御殿，Gaipa穿好鞋子，確定Alan穿好鞋後，才緩緩開口：「Phi是想說，感情也跟這些歷史建築一樣，不管怎麼修補，都還是會有痕跡嗎？」

Alan沒有想過Gaipa還記得他剛剛在二之丸御殿內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語，他點頭。

「確實是，不管怎樣都有痕跡，但……也是這些痕跡，才讓人有辦法朝更好方向前進。」Gaipa說：「就像這裡一樣……從一個時代走到另外一個時代，讓這個國家走向更好的方向。那些痕跡都是代表每一個疼痛的證明。」

他們一面說著，一面走到二之丸庭院，參觀這個屬於這座城池內的庭院造景，感受日本獨有的特殊文化。

天氣很冷，說一句話就會呼出許多的白煙。

他們漫步的走在庭院中，Gaipa看著前方，沒有看Alan，說：「爸爸離開了，家裡面也充滿很多爸爸的痕跡。但媽媽沒有因為爸爸離開就變得很不好，反而……學會很多東西。爸爸還在的時候，媽媽只要在旁邊幫忙爸爸就好。但爸爸離開之後，媽媽開始學習怎麼管帳，怎麼跟每一個人溝通，怎樣通融大家繳租金，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每一個人都會在一個人身上留下疼痛的痕跡，卻也會讓那一個人成長。」

Gaipa停下腳步，他回頭看著比他高一些的Alan，道：「我知道Phi忘不了那個人，你也許會想……是不是哪裡做錯了，是不是哪裡做不好，所以那個人才會離開你。」

「……」

「對嗎？」Gaipa問。

「嗯。」Alan沒有否認，輕聲地應了聲。

「但其實不是你不夠好，也不是你哪裡做錯了。」

「那是什麼？」

「也許，單純就是……在相處的時間中，他發現你們不適合了，繼續下去也不會更好，不想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然後他提出分手，在我的身上留下疼痛的痕跡，讓我……無法忘懷。」Alan露出苦澀得笑容：「只有我還站在原地，而他繼續往前走……我真的沒有想過我和他會走到這一步，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但沒有一切都是永遠的。」Gaipa說：「如果爸爸還在，也有可能有一天會比媽媽早離開，或者媽媽比爸爸早離開……很多時候被留下來的都只有自己。」

「……所以，應該要多學會跟自己相處嗎？」

「我不否認。」Gaipa說：「但我知道很難……」

「你知道還說這個。」Alan無奈的搖頭。

「就是因為很難，所以……我們才要在這短暫的旅程中戀愛。」Gaipa稍微往前一步，靠近Alan：「思念是一種病，一種治療不好的病。就像想念一個人的時候，連呼吸都會疼痛。」

「嗯，確實是。」Alan說：「那我們，要成為治療彼此思念的病，讓對方不會因為想念一個人的時候，連呼吸都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