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鬧鐘

「啊，好煩…」

夜晚，呂樂成闔上教科書，關掉電腦螢幕上的參考資料，雙手繞在後頸，背往後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語道：「乾脆休學準備轉學考吧？還是聽家人建議，報考有高中畢業就可以考的基層公務員？」

他又心想：「耶？說到高中，如果我當初沒有讀升學高中，而且還是男校！現在的我不曉得會如何？而且…較早睏較有眠啦！先去睡。」

呂樂成簡單整理一下，調好手機的鬧鐘，就寢。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兵！」樂成拍打鋁製按鈕。

「哭夭啊！好吵，啥時我的手機鬧鐘換成這種傳統鬧鈴的聲音？耶？奇怪，我按下去的真的是『鬧鐘』？不管，先去尿尿吧！」

「等等，這裡不是老家嗎？昨晚我不是還在學校附近的租屋處？」

廁所中。

    「哇啊啊！我靠！怎…怎麼會變這麼小？是發生啥物代誌siáⁿ-mih tāi-chì (什麼事情)？就算是冬天，也不該勼甲按呢kiu-kah-án-ne啊！

 (縮到這樣啊)！」「不對，這個感受…是夏天的氣溫！難道是我身體變小？浴室的馬桶也離我更近了，其他擺設好像也高過我以往的水平視線。」樂成趕緊照鏡子，發現鏡中反映出來的人像竟是…

「我變回國小的自己？！」樂成驚呼。

「樂成？怎麼一大早就在大呼小叫？身體不舒服嗎？」樂成的媽媽在樓梯間問到。「啊，沒事，我等下就下樓用餐。」「沒事就好，等下爸爸載你去上學。」樂成心頭一驚，「難道…該不會我『穿越』回國小時期，等下爸爸和我一起吃早餐，他上班前騎機車載我？」

「答答答…」樂成快步下樓，望向坐在餐桌前的爸爸，他不禁瞪大眼睛。

「哇！果真料中！年輕許多的面孔，沒什麼皺紋，我真回去十多年前？！」   「嗯？樂成早。你還沒換制服啊？等下記得換掉睡衣，先來吃早餐，爸爸等下載你去學校。上課用具和課本記得帶齊。」樂成的爸爸邊咀嚼著麵包邊說。「好。爸爸早安。」

樂成雙手拉著書包背帶，輕跳，下機車後座，轉頭揮手說到：「謝謝爸爸載我上學，放學見！」「喔？哈哈哈，你這孩子才上幾天小學，就變得有禮貌啊？好，注意安全，快樂學習，放學後見！」

樂成含著微笑點頭，往右前方走，這才想起來，低年級時班上許多同學，來自所謂的「菁英家庭」，所以教室位置才接近正門口？就在走廊和臺階交接處的第一間。

「樂成同學早呀！」有位同學從樂成左斜後方出現。「啊，璞玉同學早。」「噢？樂成你今天比較早到校耶！」「噢，我有設鬧鐘，被吵醒，哈哈哈。」「原來樂成會設定鬧鐘耶！不用爸媽叫起床唷？」「哎呀，這沒什麼啦！是鬧鐘的鈴聲很響亮。」樂成苦笑道。

兩人進教室後。

「對了，樂成同學，周末的作業你有寫嗎？有點多，而且有幾題有難度，需要互相討論嗎？」「呃，嗯嗯？有作業？！」這時教室陸續有同學進入教室，一名特高，身材肥胖，理平頭戴黑框眼鏡的男生走在最前面，另外有三名身材算精瘦的男生也互相挨著肩膀，笑鬧著踏入教室門內：中間的笑聲特別尖銳，露出亮白牙齒，手勾在兩旁同學的肩頭；左邊皮膚黝黑的同學，笑到擠出魚尾紋，露出兩顆大門牙；右邊那位，有著紅潤的臉色，用著菸酒嗓，沙啞地激動喊著： 「喂，我跟你們講，你們有看昨天的《海賊王》嗎？索隆超帥！他只用二刀流就打敗敵人耶！」說完他就掙開中間那位同學的手臂，兩隻手臂伸直後擺，再快速由下往斜前方交叉揮舞，再往前，往下劈砍後身體前傾，呈弓箭步，同時雙手往後方畫小半圓，形成飛鳥展翅的姿勢。

「我哭，這小孩是怎樣？喝醉酒喔？哈哈哈哈。」樂成不禁心裡黜臭thuh-chhàu（華語諧音：兔草。諷刺之意。）「在他嘴巴橫放一支掃把應該更帥，三刀流。」樂成再次心中黜臭。「幹（取通俗字），我這樣好壞。」「不過他模仿這段的動作確實敏捷到位。」

「賴皮，你又賭輸了！這次索隆又贏了！下課請我福利社飲料喔！」「我哪知？這劇情根本亂演嘛！都被打成這樣了，還可以反敗為勝喔？不算，不算，這太扯了。話說你真的很噁耶！才早上幾點，汗就流成這樣。真正是澹漉漉tâm-lok-lok(溼答答)！」

噢？我想起來了，他們分別是「賴皮」和「陳鹿鹿(澹漉漉Tâm-lok-lok)」，剛剛另外那四位應該是：「蔡胖」、張仁俊、陳子誠、游執憫。

「啊，哈哈哈哈，嘻嘻嘻…賴皮和陳鹿鹿在吵架欸！大家快來看喔！來看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哈哈哈！」這時一個瘦巴巴戴黑框眼鏡的同學在後方手舞足蹈，拍手起鬨。不少同學轉頭看向他們，呂樂成察覺到：幾位女同學露出嫌惡的表情後，不管這些小屁孩，繼續討論作業。

這時一名長得白白胖胖，制服紮得整齊，腳踏皮鞋，留短瀏海的男學生大聲道：「喂！這幾位同學別再打鬧！等下要收作業。蔣同學，別再煽動同學打架！小心我報告老師！再繼續鬧就別怪我不客氣！」「是…」「蔣幹話」同學心有不甘，低下頭後摸著鼻子。

    「噢？這位應該就是班長，孔吉甫。等等，該不會我踢還是踹過他吧？(側踢或前踩，在跆拳道館學到的基本招式)因為收考卷的糾紛…鬧到班導師通知雙方家長到校，還好對方家長有原諒。雖然事後我爸才得知導師轉述情況時有省略班長撕毀我的考卷(聽我爸重提此事，才想起，我也忘了原因，哈哈哈)，我才生氣踢他。不曉得是發生在『今天』之前還是之後？」「我應該找一找行事曆，同時我也回想起這些同學了，而且還有一件『特別事件』…不知是否能避免，或是要重新體驗一遍？」

「不好意思，敏韜同學，先等我一下。」「好，不要緊，我先教其他同學別題。」一位大眼汪汪，留雙馬尾的女同學對王璞玉同學回應，並綻放一抹帶雙酒窩的微笑。王璞玉離開由多數是女同學形成的討論小組，往呂樂成這裡走來。

「璞玉同學膚色白淨紅潤，有雙烏黑深邃的眼睛，鼻樑也算精緻，成績好，對人溫柔有禮，難怪受女同學們歡迎」樂成在心中想。

「樂成同學，你還在發呆喔？不和我們一起討論作業嗎？」

呂樂成急忙翻找書包裡的東西，赫然發現…「完蛋，作業好像才寫一些些。」樂成心道。「璞玉同學啊，你覺得我跟老師說我作業只寫一些，還是忘記帶，哪一個下場比較好？」「嗯…我想想看喔，好像都不是很好，依照老師的個性，可能都會有嚴厲的處罰。」「等下每排的排長就要收作業，不然這樣：我的借你抄，難的題目你就先亂猜，對其他有做作業、討論的同學比較公平，如何？」「噢，沒關係，就這樣吧，不要連累你了，萬一被發現你借人抄作業，這樣你可能會受處罰。謝謝你的好意，你真是一位好心又想法周到的同學。我出去散個步。」

「咦？」王璞玉感到驚訝，微側著頭看著呂樂成的背影緩緩淡出教室門外，稍後才反應過來，轉身往回討論小組。秦敏韜同學對著璞玉說：「你回來得正好，我剛剛想出最後這一題，可以分享給你聽。」「太好了，謝謝。說來聽聽。」

「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了，今天應該就是『特別事件』，真期待呢！」

    沒錯！「十人車輪戰」！呂樂成輕輕收起下巴，眼睛散放出期待神情，嘴角掛著一抹微笑，雙手插著口袋，緩步離開教室往戶外的遊樂區走去。

呂樂成走出教室後沒多久，看到三名同學走過來。左右兩邊各是一高一矮的胖男生：較矮的手提兩個包包，肩頸又扛著一個運動袋，大聲喘氣，一副快走不動的樣子；高的也是差不多的裝備，喘氣聲較小，戴著黑色粗框眼鏡，鏡片上有些霧氣。中間的小孩上肢壯碩，戴著金屬細圓框眼鏡，兩隻臂膀大力拍在左右兩名小胖的肩頭上。

「碰碰、碰！」

兩名小胖提的行李掉落在地，矮的那位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喂喂喂，這麼弱喔？看來你們要加強自主訓練喔！下次只好先幫你們減輕重量。謝啦！兩位同學幫我提行李。」中間的同學大聲道。

「喂！張寬同學，你在欺負胡天賜、劉扁同學嗎？你們三個快進教室，不然要遲到了！」孔吉甫雙手抱胸大聲道。

「歹勢，歹勢Phái-sè，隨來Sûi-lâi。(不好意思，馬上來。)」張寬笑著回應。胡天賜和劉扁沒有氣力回答。

「原來我國小低年級時流行戴黑色粗框眼鏡，還有這麼多胖子同學喔？」樂成心道。「這小子這麼前衛？才國小而已就在幫人重量訓練？他領先社會潮流十幾年了，哈哈哈。」樂成盯著張寬瞧，張寬也回盯著他，輕輕皺著眉頭瞇著眼。

「啊，莫(勿)一直看伊Mài-it-ti̍t-khòaⁿ-i。無，以後揣我麻煩chhōe-góa-mâ-hoân (別一直看他，否則之後找我麻煩)」樂成趕緊轉身繼續走，孔吉甫又再吼道：「喂！呂樂成，要上課了，你去哪？」「啊啊？我尿急，去廁所。」

 「就先去廁所靜一靜，等下的行動在之後的下課時間執行。開學沒幾天就上課遲到，對老師和其他同學，尤其是乖學生會產生不良印象。」

「唰啦啦…」樂成雙手捧水沖臉，看著鏡中的自己。「嗯，首先趁下課時間，利用附近的遊樂器材，測試目前的柔軟度、平衡能力、腿力，順便拉筋。雖然『當時』我出手部的招式其實也不少，但我的強項是腿，還是要暖身，以防萬一。而且，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剛剛我和璞玉、孔吉甫、張寬等人的互動，會不會影響到等下的「車輪戰」過程？這點倒是要注意。而且張寬這傢伙可能蠻強的，要小心。啊，還有：如果孔吉甫真要出面『逮捕』我，我該怎麼辦？其他小屁孩雖藉故聲稱幫老師帶回我這沒寫作業的小孩，但應該沒幾人是幹部，根本沒合法性；然而孔吉甫是班長，我可不能輕易對他出手或腳(收考卷那次不算)，否則麻煩大了，打狗也要看主人…等下暖身如果有餘裕，順便也複習學到的拳擊動作和基本步伐吧。」

鐘聲響起，呂樂成小跑步趕著回去教室。

「喂！老師還沒進來之前，先安靜自習，不要吵鬧！」

「磅！」張寬拍桌大聲道：「孔班長，這也要管嗎？大家在老師上課前稍微放鬆一下，沒有關係吧？而且你都用吼的，是欲冤家sī-beh-oan-ke(是要吵架)喔？我剛剛還聽說，一些同學只是在玩，你就叫他們不要打架，否則你就會不客氣，愛『教示』𪜶kà-sī-in (要『教訓』他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他們再繼續鬧，我會請風紀股長或其他幹部隔開他們，並報告老師，請你不要只聽某位同學的一面之詞…我…」

「打擾兩位，和各位同學…」孔吉甫尚未陳述完他的想法，一道清脆響亮的嗓音劃破兩人的爭論聲和其他同學因被拍桌聲嚇到而形成的寂靜，秦敏韜同學不急不徐地在位置上起立，清了一聲喉嚨，環顧同學們緩緩發表：「相信各位同學都看到孔班長認真維持班級的表現，可能是求好心切，所以他才習慣用大聲的方式提醒大家日常注意的事項，是沒有惡意的。我們可以向他提出建議，輕聲提醒就好，讓大家比較能接受，不會覺得是被罵。同時吉甫同學也比較不會操勞。張同學，謝謝你出面指出孔班長在認真經營班務時，尚可以進步的地方。不過呢，建議你可以多問幾位同學，較能還原當時情況，畢竟被罵的同學，可能在陳述情況方面，會講得有利自己，這無可厚非，但是同時可能也會誇大了班長的行為和意圖喔！不好意思，佔用各位的時間，相信各位同學能互相體諒、尊重，創造一個正向友好的學習環境。」語畢，秦敏韜身子前傾，同時左手放身後，右手心朝天上彎，放在離腰帶左方上面一些的位置，點頭行鞠躬禮後坐下。

「求好心切是怎樣的『球』呀？比高爾夫還貴嗎？」「陳述是講、說的意思嗎？」「無可厚非是咒語，還是最新飲料的名字？」「笨蛋！應該是成語啦！」「無可厚非，是可以被責怪還是不可以？」

「應該是不用被責怪」璞玉的聲音回答。

    「意圖是…？想要幹嘛的意思嗎？」「體諒是量體溫嗎？」「剛剛副班長講了好多我沒聽過的詞耶！好像在上高年級的國文課…」「拜託！你又沒上過，怎麼知道好像是？」「啊就是因為沒聽過，感覺很厲害，所以應該就是高年級後才會學到的詞吧？」(班上同學的推理能力似乎不錯？)「而且他好厲害，能在短時間就發表了小型演說」…

副班長敏韜同學的即席演說，不但冷卻了張寬和孔吉甫之間的爭論，同時也引起其他同學討論，這時樂成注意到，一些男同學用既害羞又仰慕的眼神，看向敏韜同學的身影。

「清秀可愛的長相、烏黑亮麗的雙馬尾、整齊乾淨的制服，落落大方的臺風和超齡不俗的即席演說能力…果然，是千金栽培加上聰穎資質才有機會誕生的領導者類型…」

    「靠！(取俗字，華語音)我再旁白下去車輪戰都不用打了！而且好拖戲，就跟《航海王》一樣。嗯…奇怪？為何當時我不會欣賞這樣的女同學？難道是下意識覺得高攀不起？不對啊，根本是沒啥互動吧！」

   「歹勢。老師剛剛送孫仔sun-á 去幼稚園，拖延到一些時間。同學們，我們打開課本開始上課吧！」一名禿頭，掛著方型大鏡框眼鏡，看上去60歲左右的老師，堆滿笑容說到。

「哇…這位老師可能上課會很無聊，我先補個眠或冥想好了。」樂成心中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