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非福

這並不是什麼塞翁的傳說。

—田馥甄〈諷刺的情書〉

下了美山，司機把我送到下一個旅館。雨持續下著，在泳池，在椰樹，在已收割的水稻田裡。鵝媽媽帶著鵝寶寶或走或游，遠處兩頭水牛分佔地盤靜靜佇著。

熾烈陽光、金色稻浪是觀光客的想望，越南尋常農家殷盼的自然是如此風雨滋養。

我叫了Grab，要到古城區取做好的襯衫，第一個司機開到一半取消車趟。第二個司機開到無法再前進的窄巷，發訊息給我：

Xe tôi đến rồi / 車已經到了。

抵達裁縫店時，司機對我的 thank you 點個頭。信用卡扣款台幣43元，沒有多餘交流的Grab好適合我這種邊緣人。

淺灰、粉紅和淺藍襯衫一一試過，不得不說，會安的裁縫業真的讚。一旁兩個白人試穿訂製的成套西裝，一副可以就地結婚的樣子。另一個白人抱著超大一把花束衝進來給老闆娘surprise，原來是他先前得知老闆娘今天生日，來取走訂做的五套西裝（五套？！）前，在一旁的花店弄了這一齣。

越南的熱咖啡小小一杯大概啜四、五口的份量，昨天喝了黑咖啡，今天試煉乳咖啡，依然香濃而且不是我想像中的可怕死甜。文青視角看出去的街景人聲，是後半午的雨中救贖。

比起河岸餐廳酒吧成排對望的熱鬧，Phan Chu Trinh 的餐廳、商店（當然是因為雨天而）顯得雅靜。

90K一碗的河粉湯頭鮮濃略鹹，加入豆芽薄荷等香菜、折兩小段辣椒擠上檸檬汁後，成為恰到好處的精品，完勝混雜在尋常肉鋪雜貨攤的40K庶民河粉，但會安市場裡30K四大根的生春捲非試不可。

盛裝 Hoi An Special Combo 的篩子大概有資格拿來搖元宵了。

服務生示範吃法，攤開rice paper，疊上一層腸粉皮，取一塊烤串上的豬肉，放一片小黃瓜，隨意放點生菜、各式香菜或混有蝦、肉片的沙拉，包起來蘸魚露或花生調醬吃。

白玫瑰、炸春捲和炸雲吞（其實是沒有餡兒的雲吞皮，上頭加了莎莎醬所以吃起來就是薄脆系玉米片）則單獨食用。

我默默切換成千千進食中模式，用刻意緩慢下來的速度一口一口確認自己天上人間。我請服務生支援了更多 rice paper ，最後用炸蝦餅清空篩子裡的沙拉。服務生經過看了一眼，搶先我一步咧出滿意、讚許的笑容。

飯後晃到 Trần Hưng Đạo 的星巴克，買了 Merry Christmas to myself 的 City Mug Vietnam，還看到小侄子以前帶回來給我但在行李中摔破的越南、河內、胡志明市三小杯組。

雨歇收傘，我信步晃著昨晚還沒探索的區域。積水的路面映照著會安人從全世界搜刮來掛在牆上廊簷、鬧街靜巷的燈籠。

我試著調整不同角度拍照，三個屁孩走進我的鏡頭裡。

: Like magic!

: No. It is magic.

: Or dream.

屁孩嘻嘻鬧鬧走出我的鏡頭。他們跟我一樣享受著雨天的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