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對傲笑紅塵有點不好意思。他的出場詩第二句「倚箏閒吟廣陵文」,我常常誤聽成「......講英文」。看來小時候得練古箏兼學英文,長大才可以「傲視人間」。
然而他倒算不上人生勝利組。劍藝無雙、性格方正的角色設定擺脫不了「打手」戲路。往正面說,是剷惡鋤奸。往負面說,則受奸邪蒙蔽,反過來向主角素還真施壓。一旦「罪無可赦」、「為什麼要騙我」成了招牌台詞,自詡笑傲江湖的劍客不免於紅塵中常帶苦情與躁戾。
在情節編纂上,這類角色能視戲劇需要救場或鬧場,堪稱編劇良友。由此角度切入,傲笑紅塵和轉戰隔壁棚的黑白郎君有異曲同工之處,只是黑白郎君畢竟自在多了。
據說已故漫畫家鄭問最喜歡的霹靂布袋戲角色就是傲笑紅塵。我不曉得鄭問對傲笑紅塵的印象停留在哪一檔劇集,猜想應是他與霹靂合作繪製漫畫所取材的「霹靂風暴」。
不過,個人覺得,這真實人物與虛構角色的對照最教人有感的地方,是「霹靂風暴」播畢多年之後,傲笑紅塵於人生低谷循反者道之動的沉潛而攀升,鄭問卻更似曇花一現,等到故宮舉辦特展,已屬身後哀榮。套句布袋戲常用的台詞:時也、命也、運也.......。
傲笑紅塵出場詩所謂「廣陵文」,另有一「廣陵散絕」典故。簡單說,後繼乏人,人去曲散。這一點鄭問比典故中那個同樣不見用於世(儘管情境有別)的嵇康幸運。我在臉書上不時看到鄭問的公子鄭植羽先生的畫作,每次看都會想起遠行的畫家。
廣陵散未絕,也是我們的幸運。
民國一百一十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於嘉義鵲枝寫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