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天!」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這麼一聲。
原本的眾多謀劃、各方計算、私下交流,在這一瞬間全部停止,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到眼前渾身是傷狼狽的女子身上。
因為,在場的每一個領導者們都很明白,接下來無論要做什麼決定都繞不開她。
無法忽視的存在。
可是,也有眼尖之人觀察的十份仔細。
恐怖氣場的消失,多折垂落的手臂,渾身浴血的慘狀,這或許會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好機會。
「練千尋!」
「葬陰門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好事!!!」
蕭玉鶴聲音尖銳響起,刺穿在場每個人耳朵,也將他們從慈悲天再現的驚愕中喚醒,令所有人不知不覺都聚集站在一起。
足足數千人同時看向那依然溫和笑著的女子。
眼神無波、表情無變,練千尋面對指控,似乎是感到不解的喃喃自語。
「做了好事?」
「嗯......原來師弟要我消滅那個東西是好事,師弟說的話果然很有道理。」
聽著亂七八糟答非所問的話,令蕭玉鶴眉頭深鎖,老態面容更加皺起三分,她最恨這種亂來不顧大局之人,每每都會讓計畫出現意外,增添不必要的風險與麻煩。
錚的清脆聲音!
一把古樸長劍出現在蕭玉鶴手中,遙指練千尋!
氣化清藍水紋不斷翻湧環繞她全身,激流更是如龍盤旋於長劍,冷冷氣息散發出身為大派之主威勢,令在場眾人頓時屏氣不敢大聲。
就連其餘三大門派之主都沒有料到,臨海宗宗主會如此激進果斷。
但不過瞬息之間,他們心中也已有各自決定了。
何問天向前一步與蕭玉荷並肩而站,渾身肌肉鼓起,大量浮起血脈如蛇走行遍佈全身,不斷強化激發自身萬妖天賦,頓時令氣如焰火燃燒,令四周大地開始焦黑化融,聲勢同樣十分驚人。
而四人之中最為好戰的許若蝶,此時卻反倒退後幾步,僅僅露出先前未有的靜肅神色,死死盯視向慈悲天,彷彿在她眼中之外再無他物。
王武則未有任何動作,依然留在了原地,不進也不退,平凡面容安安靜靜的看著,就像在觀察什麼一樣。
如此,雙方態勢也非常明顯,其餘中小型門派首領大多選擇眼觀鼻、鼻觀心,準備安靜等待結果出來。
這種場面,不是他們有辦法插手的事情。
但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北見齊和令人感到意外的卓述向走前出數步。
不過正當他們準備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的時候,兩人突然被環首山之主回首看了一眼,裡頭蘊含的濃厚殺意很明顯的表示。
你們,不夠資格插手!
卓述見狀原本就要插刀,卻見到一旁北見齊搖頭示意,想了想最後還是鬆開手,反正說到底他也只是看不慣,沒必要另開戰場。
另一邊,無色看著轉眼就風雲變色的局勢,豔媚小臉上滿是不解,她想不通厲沙州的人在幹什麼。
尤其慈悲天又是天下機關城榜上有名的頭號危險「人物」,正當她打算開口制止時,卻被一隻粗厚大手按在肩膀上。
回頭,只見厄羅多正神情嚴肅的搖搖頭。
天下機關城,除非關係到一州的生死存亡,否則不會輕易介入任何事務。
他們的使命是保存火種,不是為了當和平使者,若讓戰火延燒到自己身上,甚至引起各州聯合反彈,從而影響抵抗霧蝕大計,那才是真的不應該。
明白好友無言之意,無色感到氣憤又莫可奈何,只能向大地重重吐了口痰沫,憤怒的將身上裝備脫掉砸向沙地,隨後直接走向分離城所在位置,一點都不想看接下來的鬧劇。
這時,雙方無聲的氣勁對峙也越來越激烈了。
蕭玉鶴與何問天,水火之氣兩相交融,於大地憑空升起巨大風卷,藍紅雙色逐漸帶起大片塵爆,勁力不時從中炸散,逼得觀戰眾人只能再退後一段距離。
練千尋這方則依舊不動、不移、不搖。
她看著充滿攻擊意圖的兩人,腦海中正在思考。
「師弟說的話總是很有道理,會變成如今這般場面,是不是自己那裡沒有做好?」
「但是,母親也說過,要好好活下去。」
「所以......」
「真的有那裡做錯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思緒一落。
恐怖氣場再現!
赫然將水火龍卷聲勢逼退,互相抗衡!
蕭玉鶴頓時感到氣勁的龐大壓力撲面襲來!
雖然早已明白慈悲天的異常強橫,但如今終於親身面對,且對方還是在受傷狀態之下,就有如此威勢,令這位老掌門不禁面容再沉數分。
現在,她越發不想放過這難逢的好機會了。
正當蕭玉鶴準備趁責問之勢動手時,一股異樣氣味傳來,無聲無息間散開包圍了此地!
各門各派開始陸續有人面顯青紅異彩、膚表潰爛生瘡、體軟骨酥癢痛,忍不住發出驚駭聲音一陣傳過一陣,如同會感染般迅速於人群中蔓延!
這一幕,四大門派之主都曾見過。
數年前,慈悲天「拜訪」各地的時候,只要見到她身旁那名頭戴斗笠和蠶布面罩的男子出現,必然會伴隨這種病態症狀發生。
從此,這位在厲沙州本來沒沒無聞的男子,頓時成為擁有定死生大名的神醫。
「羅神醫,我們有過協議,彼此交好對你也有好處,你難道不想回到青木州嗎?」被攪局,蕭玉鶴忍不住轉頭沉聲說著。
緩緩走來的羅然,正觀察陸續中毒的數千人。
四大門派顯然經過這幾年也早有準備,有的以功法和體魄克制、有的身備奇物丹藥舒緩症狀、有的更是喚來自家培養的醫者處理。
漸漸,數千人的中毒情勢被抑制住了。
對此羅然並不感到意外,如果厲沙州的人數年過去連這點成果都沒有的話,他很懷疑這些人是怎麼在霧蝕威脅中生存下來。
「同意彼此交好沒錯,但我不記得我的妻子什麼時候被排除在協議外,至於回青木州一事更不勞操心,想回去我自然會回去。」
聲音十分嚴肅,羅然心情不太好。
他雖然提點也同意莫傀安的與外界交流共存想法,可是有些人顯然對於破格般存在的練千尋有所意見。
羅然不是不能理解對方的作法,畢竟一個會不定時暴走的強者就在眼前,能當場解決當然是最好選擇。
但,就是會不爽。
另一邊,蕭玉鶴邊承受恐怖氣場壓力,邊望向數千人中又傳來新的哀號聲音,心裡不禁開始重新掂量情勢。
過去慈悲天之所以能「拜訪」各大門派還安然退去,很大程度除去本身的氣場、術法、陣勢既詭異又強悍外,還有就是依靠防不勝防的定死生壓陣。
這名神醫在正面對決來說算不上頂尖,但下毒、染病甚至併發後遺症等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某方面來說破壞力更勝其妻子。
若是站在對立面的情況之下,沒有第一時間剷除的話,狀況會演變至非常棘手!
慈悲天與定死生的真實相處情形,與從厄羅多那裡旁敲側擊得來的消息有些不同,不像是被強行控制模樣,這讓她有些失算了。
感受到身旁老前輩展露躊躇之意,何問天也沒打算讓盟友獨力抗下一切,大步站出以中氣十足的洪亮聲音說著。
「羅神醫,你應當明白,對抗霧蝕不是可以輕言玩笑之事。」
「在天下機關城與沙舟聯合會安排下,我們已經擬出有最高成功可能性的計畫,並且在犧牲多人性命和付出大量資源之後,這才一步步的確實邁進要解決此次異變根源。」
「結果,葬陰門卻是完全無視這些犧牲與付出的擅自行動。」
「先是紙閻羅莫名強拉調查員深入尋找鬼邪之心,再來貴派掌門又未經同意便強行闖進霧蝕,期間更引起多次異變發生。」
「若因此招來無法承受後果又該如何?」
「葬陰門擔當的起?」
「以上所述,你人在現場也都見到了不是嗎?」
出乎羅然意料之外,這位厲沙州的實權霸主,外表粗猛強橫的獅首模樣,說起話來居然頭頭是道,十分有理。
尤其還是在如此多人和多勢力的面前,這讓他一時之間無話可以反駁。
環首四周,見許多門派人士皆點頭面露同意之色,更不用說剛剛他們才被下毒威脅過,知道勢已成狀,何問天也趁勢追擊繼續指責。
「當慈悲天從霧蝕脫離時,蕭老宗主也並未有何過份之舉,只是為防更多意外發生,出聲詢問裡中到底發生何事。」
「可是,貴掌門從頭到尾卻答非所問,這要令人如何心安?」
「難道......厲沙州其他人的命不是命?」
「我們連知情的權力都沒有?」
字字殺機、句句誅心!
何問天的聲聲詢問,成功挑起本就覺得事到如今為何演變成一團亂的在場眾人不滿情緒,更不用說剛剛還有門人被毒氣所傷。
一時間,壓力全來到葬陰門身上。
數千人獨對兩人,一州之力對上一門之力,這讓本就沉到低谷的氣氛再次凝結。
羅然並非不擅口才,但對這些質問無法辯駁。
實際上,他連那兩師姐弟到底在搞什麼也不是很清楚。
雖然心有偏頗,但羅然也不是會就此扭曲事實的人,因此只能選擇默默站在妻子身旁,表達自己立場。
雙方再次回到對峙局面,氛圍越發肅靜沉重,就在彼此氣勁旋動欲起之際。
一陣連續低咳聲音遠遠傳來。
「咳......咳咳......如果沙舟聯合會的各位不介意,就由我來說明吧。」
一襲高大身影現蹤。
桑荷門的掌門展權現陪同下。
莫傀安,終於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