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語:內容隱含兄妹、兄弟亂倫情節描寫,請斟酌閱讀。】
懶散的獵犬阿爾托趴在屋簷下,注視主人的一舉一動。天色微暗,夜幕即將籠罩山脈,將要入夜的風由山腳往稜線的方向吹拂,山區的氣溫急速下降,視野所及的森林,僅有這棟圓木搭建的狩獵小屋,從狹小窗口透出閃耀的火光。
負責這棟屋子的獵人是身為獵場管理員的哈立德,他彎腰撿拾落在碎石地上的木柴,並順手摸了阿爾托的頭。冷風吹亂他額前的髮絲,五官在夜色中映襯出端莊的輪廓。哈立德皺著眉,待拾完所需的柴薪,他挺起身子看著窗口,伴隨嘆息吐出一口白霧。
屋內,妹妹費瑪正和他鬧著脾氣。
哈立德搞砸了難得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他的腳步躊躇不前,平時寡言的他對這突如其來的局面束手無策。
像尊木雕般站了許久,阿爾托感受到主人的不安,牠站起身來,在哈立德面前歪著頭哈氣。無奈的主人注視著阿爾托那圓睜的大眼,他苦笑輕輕敲了阿爾托的額頭,示意沒東西可吃,接著像是下定決心,咿呀一聲打開了沈重的木門。
走進屋內,映入眼簾的是左側的大型工具架,上面掛著琳瑯滿目的獵具。遍布使用痕跡的解剖小刀被放在靠牆的桌上,緊鄰在旁的是哈立德慣用的大型獵刀,照明用的油燈還在閃爍著微光,還隱約看見處理到一半的野兔。室內彌漫著濃厚的獸類腥氣,以及未被爐火完全驅散的潮濕味道。
坐在火爐邊的妹妹費瑪一言不發,她背對哈立德,手上拿著被燻黑的破舊水壺。哈立德越過一張老舊的單人床,蹲在由磚石及泥土砌成的火爐前,添好柴火後,他伸手接過裝滿水的壺放在鐵架上燒,這是過夜所需的飲用水。
室內逐漸變得暖和,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卻降至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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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立德一向沈默寡言,狩獵是他最擅長的本領,他習慣整天帶著阿爾托,在森林中默默的工作。他細心觀察植物被野獸啃咬的痕跡,沿著溪流觀看魚群,他的體力輕易就能揹著獵槍越過兩座山頭,也能獨自熟練地肢解整頭紅鹿。他常將獵獲分給家中有長者的街坊鄰居,行事低調,不與人爭執。坊間除了偶爾有人議論他已達適婚年齡卻仍未婚之外,也沒有傳出什麼閒言閒語。
然而,這一次例外。
三天前,他趕走一對前來提親的父子。
當時跟在老父身邊的少年被嚴厲的拒絕,他紅著眼眶離去。哈立德的弟弟塔木爾第一次見大哥發這麼大的脾氣,剛下樓的妹妹費瑪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她回想幾天前那名溫吞和藹的少年紅著臉向她表白時,費瑪還以為會得到兄長的祝福。
「哥哥,你讓費瑪傷心了。」
塔木爾面有難色,當費瑪苦著臉跑回二樓,巨大的關門聲傳來後,他見兄長沉吟不語,又嘗試再次喚了一次哈立德。
「哥哥,費瑪她--」
「……我知道她很難過。」
「那麼,跟她說點什麼會比較好吧?」
「……我們先休息吧,小木。」哈立德的反應出乎塔木爾意料之外,他急忙問道:「但我想知道哥哥為什麼這麼生氣。」
哈立德轉頭看著塔木爾,見弟弟神色緊張,他想起方才自己對那父子的表現,臉上浮現了一絲歉意。
「剛剛太激動,嚇到你了?」
「不、不是,我在想如果是費瑪的婚事,爸爸會答應吧?」塔木爾少有地提及離家的父親,哈立德凝視著他,接著,塔木爾提心吊膽地繼續問道:「雖然他在寺廟,也說過不再管我們的事了,但是,如果費瑪想要結婚,這不是需要爸爸點頭同意嗎?」
「……你認為費瑪想要結婚嗎?」
「咦?」
「她還沒有想清楚。」
哈立德的語氣深沈。
「她才十五歲。」
語畢,哈立德拿起窗台的青銅油燈,輕輕牽起塔木爾的手,示意他一同上樓。
面對兄長的話,塔木爾感到困惑。他知道哈立德並不喜歡談論父親的事,但他認為兄長現在只是在替自己找個藉口。
隔天清早明顯降了溫,哈立德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塔木爾,他的衣領大開,露出點點紅痕的頸。他將自己的被子披在縮成一團的塔木爾身上,起身穿上一件長版外套。當他走出房間時,發現門的另一頭坐著費瑪,她還穿著睡袍,並裹著羊毛毯。哈立德感到意外,但在他開口詢問前,費瑪已經率先打了招呼。
「早安,哥哥。」
「……早。」哈立德微微皺起眉頭,費瑪看起來整晚沒睡,不知是哭過還是過敏,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鼻音。
「我可以跟哥哥去獵場嗎?」
「不可以。」
哈立德本想問費瑪為何不好好休息,但又想到昨晚發生的事。
「……我想跟你去森林。」費瑪吸了吸鼻子:「想散散心。」
「妳睡眠不足,走山路很危險。」
「睡飽就可以嗎?」費瑪眨著眼睛,「那就約明天、後天,哪一天都好。」
哈立德欲言又止,但最終沒有拒絕。
「我有事想告訴哥哥。」費瑪站起身,她壓低聲音:「但我不希望塔木爾知道。」
「……塔木爾?」哈立德感到疑惑。
「就這麼說定了。」
費瑪轉身走回房裡,留下哈立德愣在原地。
妹妹聲音中的苦澀,讓他心中充滿了不安。
他希望自己只是錯覺。
隔天是例行的槍枝保養日,哈立德在家裡待上半天整頓工具與零件,心緒卻不斷被費瑪的事情所困擾。這次進度比以往慢了不少,而當他外出買完子彈和火藥時,夜色已深沉。低著頭穿過寂靜的早市街道,轉入回家的巷口,他朝東邊遠方的山頂看去,隱約可見梅希茨的月神寺廟燈火閃爍。
十二年前,父親拉菲克因妻子的離去而心碎。經歷重重波折後,他決定將餘生奉獻給月神,與三兄妹過著幾近隔絕的生活。在拉菲克離開前,哈立德時常在客堂看見父親萎靡不振的身影,他放棄經商,成天頹喪度日。三歲的費瑪只能由哈立德看顧,而塔木爾九歲的容貌逐漸神似離家的母親,他屢次挨過父親的巴掌,直到哈立德鼓起勇氣挺身而出,他抱著費瑪擋在大哭不止的塔木爾面前,生性軟弱的拉菲克才收回顫抖的手。
很快地,拉菲克像妻子一樣放棄在這宅院的生活。在他前往寺廟修行後,年僅十四歲的哈立德便成為新的一家之主。塔木爾保持對父親敬而遠之的態度,費瑪則沒留下跟拉菲克有關的回憶。即使如此,四人之間仍維持名義上的關係,三兄妹每年有兩次探視親人的機會,但幾乎只有哈立德願意前往寺廟與拉菲克相見。
此刻,那位沉默又鬱悶的父親,正和寺廟裡的僧侶準備晚餐吧。
哈立德心中想著,最後一次和拉菲克見面,他感受到父親眼中的異樣,那種不自在的感覺令他難以忘懷。拉菲克對弟妹的近況興致索然,他刻意與哈立德保持好一段距離,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兩人見面的時節正值盛夏,拉菲克的眼神卻讓哈立德寒毛直豎。
哈立德覺得懦弱的父親早已察覺他的異狀,也看穿他的想法。
一夜過後,梅希茨的天空即將迎來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塔木爾照慣例賴著床,哈立德則是在天未亮時就走下樓清點工具,沒過多久,醒來的費瑪也加入整理行囊的行列。兩人帶上興奮不已的阿爾托走出家門,路過早市的石板街道,穿過古老的城牆,踏上通向森林獵場的小徑,小徑穿越一片翠綠的草地,淺金色的小花隨風搖曳。隨著海拔的上升,低矮的灌木漸漸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中。隨著小徑蜿蜒前行,四周的樹木逐漸增多,松樹向天空伸展,空氣中開始瀰漫著樹木的清香。
踏入樹海深處,樹木變得更加高大。小徑範圍逐漸變得模糊難辨,兩人腳下的土壤也變得鬆軟。過了半刻,樹林間的小溪流出潺潺水聲,哈立德牽起費瑪的手,兩人一前一後踩過淺灘。許久未踏入森林的費瑪不斷張望四處,神情雀躍,見妹妹似乎沒了幾天前的苦悶,哈立德也稍微安心下來。
沒過多久,簡樸的狩獵小屋佇立在兩人眼前,獵犬阿爾托認得這個地方,牠朝屋前的空地奔去,興奮的來回轉圈,還在泥土地上蹭起背來。哈立德從長滿苔蘚的岩石下取出金屬鑰匙,他解開木屋門鎖,推開狹長的窗口通風,並將兩人的行李放在床鋪旁的矮櫃上。他從室外的棚子拿取乾燥的木柴,撿拾散落一地的枯枝,將柴薪堆好後,他拿出打火石點火,等到火勢變得穩定,他到門口要妹妹到爐邊取暖休息。
原本只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因為顧及費瑪行走的速度,兩人整整走了快四個鐘頭。哈立德體力充沛,但費瑪已略顯疲態,她坐在爐邊,微低著頭靠著牆壁,眼神有些呆滯的看著跳躍的火光。哈立德讓費瑪在床上歇息後,將阿爾托綁在棚子就走入樹林。接下來還有巡視獵場的工作要做,因為有阿爾托在門前守候,哈立德才放心離去。
費瑪一路上都沒有提到三天前的事。
路過一片寧靜的水灘時,哈立德注視自己在水面上的模糊身影。
內心希望這一天能平靜度過,但水中晃動的人影彷彿在嘲笑他過於樂觀的期望。
兩個多小時後,哈立德返回狩獵小屋。他帶回兩隻已經放血的野兔,提了一桶水進屋。從工具架取下解剖小刀,哈立德開始分離皮肉,第一隻很快便處理好,在刀口將要朝第二隻劃下時,床上的費瑪醒了過來。她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跟哈立德打了招呼。
「我睡了好久。」費瑪整理散亂的頭髮,邊說道:「完全不知道你回來了。」
哈立德微微一笑,他本來就不想吵醒她。
「結果我什麼事都沒做。」費瑪看著爐內只剩下一點紅炭,火幾乎都要熄了。她把爐邊的木枝全部放了進去,但顯然還不夠。
「待會我再拿木柴。」哈立德沿著兔肚中央劃了一刀,他提到接下來的打算:「那裡有一個水壺,妳把它裝滿。燒好水,我們今晚在這裡過夜。」
「不用回家嗎?」面對費瑪的疑問,哈立德在先前就考量了她的腳程,回應道:「這樣妳太累了。」
「太好了!」費瑪跳下床,站到一旁看著哈立德處理兔肉。原本興奮的神情,在聽了哈立德的回應後立即冷卻下來。
「我留字條給塔木爾,如果他晚上害怕,就借住鄰居家。」哈立德說完,費瑪變得安靜。他內心疑惑,仍不作聲色的繼續肢解。
「喔……嗯,因為塔木爾膽小嘛。」費瑪接了話,語氣有些不情願。她看著哥哥手起刀落的模樣,邊想著怎麼轉移話題,接著靈光一閃,她問哈立德:「以後這種肉,能不能讓我拿到市場去賣?」
哈立德疑惑的應了一聲,費瑪繼續說明她的點子:「哥哥每次都把多的肉分給鄰居,我覺得很可惜。光是一隻兔子,早市很多人搶著買。哥哥你抓到的還特別肥,一定會有人想要。」
哈立德想了想,回道:「是個好主意。」,他喜歡聽妹妹講述自己要做什麼,這時的費瑪看起來總是閃閃發光。
「對了,哥哥最近有拿到多的肉,我可以送人嗎?」哈立德點點頭,這不成問題。費瑪接著提到一個鄰街的女孩,她比費瑪大兩歲,最近快要生孩子了。哈立德的動作猶豫了一下,他不太想接話,但費瑪緊接著說:「她跟她丈夫都喜歡燉鹿肉,但是他們家不打獵,平常很難有機會吃到。哥哥還記得他們嗎?我們當時一起參加他們的婚禮。」
「……我記得。」
「她結婚的時候跟我一樣是十五歲。」費瑪的頭微微低下,「所以我在想,什麼時候會輪到我呢?」
哈立德放下手中的刀,不知費瑪是有心還是無意,他明白這個話題無從躲避。
「……我想跟哥哥談這個,為什麼你前幾天這麼生氣?」
哈立德回頭,講出言不由衷的謊言:「因為那件事要父親同意才行。」
「爸爸?他又不管我們。」費瑪立即提出抗議,而哈立德持續說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話:「父親在修行,但依然關心我們。結婚是大事,他一定要點頭說好。」
「哪有這樣的……」費瑪的語氣沮喪,「已經是第三次了,每次都不行,這樣下去,我一定沒機會。」
「……別心急。」
「再問一次好不好?」費瑪不想放棄,她的情緒開始變得激動,「如果他不同意的話,哥哥可以不用管他呀!你決定就好了!」
「……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費瑪皺起眉頭,「你說過那個男生工作認真又老實,而他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照顧我的人是你,為什麼還要管爸爸怎麼想?」
「費瑪,父親一直把你和塔木爾放在心上--」
「騙人,他明明一點也不在乎!」費瑪既生氣又難過,她朝地板重重跺了一腳,「不然為什麼塔木爾失蹤的時候,他完全沒出現?」
哈立德的表情仿佛被賞了一記耳光。
「……我覺得你一直在說謊。」費瑪的表情變得哀傷,「爸爸根本無所謂,不想讓我離開家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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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燒滾了,哈立德將水壺移到爐邊。他蹲下添柴,掌心因焦慮而開始冒汗。接下來的言語至關重要,但哈立德說不出實話,只能組織另一個謊言。一想像費瑪會站在那位溫和的少年身旁,他便感到窒息,而他編好的理由,在對上費瑪的視線後又卡在喉間說不出口。
「……我不懂哥哥在想什麼。」費瑪不知何時就直盯著他,語氣聽起來仍在生氣:「換我去找爸爸,跟他說我要結婚。」
哈立德心頭一緊,他要費瑪不要任性,但費瑪立即回道:「不老實說,我就不會懂。你跟塔木爾什麼事都會談,對我就完全不一樣。」
「……費瑪?」
「我的事跟爸爸一點關係也沒有,你不希望我離開,又不跟我說原因。」費瑪的聲音變得哽咽,她的手指擦過濕潤的眼眶,「塔木爾也一樣,他還想裝傻,你們都講同一種話在敷衍我。」
「費瑪,這和塔木爾無關--」
「有關係!」眼淚撲簌落下,費瑪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失衡感。她早就察覺到了,兄長們睡在同張床上相互擁抱,親吻彼此的頰與唇。她一說出自己好羨慕塔木爾,便後悔自己跟著哈立德來到森林,毀了與兄長單獨相處的時光。
抹著眼淚站起身,費瑪才剛冒出想要道歉的念頭,下一秒就被哈立德拉入懷中。
「……哥哥?」費瑪抬頭接下對方垂下的目光,她的五官因哭泣而微微透紅。哈立德梳著她臉頰側邊的髮絲,撥開被壓亂的衣領,注視著費瑪鎖骨上方的疤。他輕聲道歉,吻覆在她濕潤的臉頰上。費瑪怔了住,哈立德的高大身影籠罩著她,彷彿一雙寬大的手在撫慰她心中的不安,支撐她不至於崩潰。
多年來,哈立德深埋的情感如今找到了出口。他加緊擁抱的力道,吻深而沉,直到自己的氣息沾到對方的唇上。
見妹妹沒有反抗,哈立德繼續解開她的衣著,聞著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香氣。那是哈立德送給費瑪的香膏,淡淡的琥珀與鈴蘭,還有誘人的蜂蜜香氣,讓他的理智幾乎瓦解。
他抬頭,看著不知何時已滿臉通紅的費瑪。
在塔木爾失蹤歸來後,哈立德總是提起他,這讓獨立又能幹的費瑪心底很不是滋味。未能盡早發覺,以為妹妹嚮往家外的新生活,讓他差點就把這一切全搞砸了。
費瑪的回應來得猶豫,動作緩慢,她開始撫摸哈立德臉頰的動作,與當時的塔木爾如出一徹。這個回應令哈立德如釋重負,將妹妹抱上床之後,他所有的動作都小心翼翼,彷彿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拉菲克鄙夷的眼神彷彿在斥責著他,但哈立德再也忍不下去了。
這就是他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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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烏雲籠罩著梅希茨,月神寺廟在灰暗的天空下矗立在山頭。寺廟四周堆砌著石牆,在靠近建築的外圍兩側,搭建兩條前往神像的長廊。空氣中瀰漫著檀香,一位白髮蒼蒼的修行者清掃歷經百年風霜的厚實石板,除了他身著褐色的衣物,環境皆是一抹肅穆的深灰。
修行者一路走到長廊的轉角處,這時石牆外傳來一些風吹草動,從山下的城鎮吹起一陣帶濕氣的風,樹葉開始沙沙作響。沒過多久,濛濛細雨飄洒而下,岩板上開始泛著水光。修行者拿起掃帚準備離去,他轉身想看神像一眼,卻發現從長廊另一側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修行者睜大雙眼,他瞪著這位不速之客,對方朝他露出輕蔑的笑容,並直呼了父親的名字。
「真悠哉啊,拉菲克。你一定沒想到前陣子家裡有多亂。」
「……我沒興趣知道。」修行者拉菲克嘴角抽蓄,他看著長子,全身上下都在警戒。
「哼,我想也是,但還是照慣例告訴你,又有人向費瑪提親,但哈立德當然是拒絕了。」對方呵呵了幾聲,「以你的名義說不,真是有用。」
拉菲克緊緊握住掃帚木柄,對長子的恐懼與怒意顯而易見,他咬牙切齒:「要不是你……」
「我?」頂著哈立德外貌的長子咧嘴大笑,「搞清楚,臭老頭,是你遺棄家人在先,塔木爾、費瑪還有哈立德,他們全由我保護。」
拉菲克對共享長子軀體的另一人露出嫌棄與扭曲的表情,他早已知道打破規定見面的人,絕對不是那個寡言內斂的長子哈立德,而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以「赫迪」自稱的另一個人格。
拉菲克曾試探過哈立德,但哈立德對此一無所知,過了幾天,他就在夜晚的寺廟一處,被頂著哈立德面孔的赫迪出聲威脅。赫迪掏出獵刀頂著拉菲克顫抖的背,要他好好做一個修行者的角色,他不夠格被稱作父親,別想干涉任何家事。
為求保命,拉菲克一直以來與兄妹三人保持距離,或者說,是想離赫迪越遠越好。
「你請回吧。」拉菲克想結束對話,「如果,沒別的事的話……」
「喔,還有呢。」赫迪笑了笑,他晃了晃頭,甩開瀏海上的水珠,「之後不會再有提親的鬧事了。」
「什……麼?」
「哈立德前幾天和費瑪去了趟森林獵場小屋,吵了架,接著兩人相愛了一番--」
「你回去!滾回去!」
拉菲克朝著赫迪失控大吼,沒過多久,鄰近的建築物傳來人聲及快速移動的腳步聲。赫迪見拉菲克手抱著頭,跪下貌似將要嘔吐,他上一次說出哈立德與塔木爾在床上纏綿之後,拉菲克也是同樣的反應,這令赫迪感到欣喜又滿意。他的身手靈巧,沒幾下就翻越石牆離去。
對赫迪來說,讓哈立德嘗盡痛苦,並對塔木爾、費瑪棄之不管的人,這幅不堪的模樣正是適合他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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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有的失憶現象困擾著哈立德,雖然地點同樣在城牆的大門,但清醒前一刻還是日正中午,如今卻已下著滂沱大雨的午後。忘了自己做過什麼,但至今還未影響到他的日常生活,哈立德只好先把這個問題放在心底。他邁開步伐,十五分鐘不到,哈立德就回到自家的庭院。阿爾托不顧雨勢出來迎接,牠嗅到哈立德背著獵獲,修長的尾巴不斷來回搖晃。雨水打散萬壽菊盛開的香氣,哈立德隱約聞到家中爐火正在燃燒的煙味,在門邊放下獵槍後,他抬頭,看見塔木爾打著呵欠準備下樓。
「歡迎回來……哇,哥哥,你怎麼全身都濕了?」塔木爾立刻清醒,他快步走回房間一把抓起乾淨的布,跑下樓梯要哈立德擦乾身體。這時的費瑪正好在廚房煮水,塔木爾和她說了一聲,便從大鍋裡裝了一桶熱水,再往一旁的淋浴場移動。
費瑪看平時沒什麼鍛鍊的二哥走的搖搖晃晃,忍不住嘆氣,接著看見哈立德走入連結浴場跟廚房的通道,她開心的說了聲哥哥,接著遞上一杯熱茶。她說塔木爾睡了一整個下午不做家事,直到哥哥回家才起床表現。見哈立德擦著頭髮露出苦笑,她又說自己正在揉麵團,想為晚餐烤個麵包。
「我帶了幾隻兔子跟鹿肉。」哈立德回報今天在獵場的收穫,「兔子交給妳,鹿肉的話,我們明天一起送給妳的朋友。」
「哇,謝謝哥哥!」費瑪興奮的舉起雙手,「下次再跟你一起去森林,我就可以幫你帶著這些東西。」
「什麼,你們還要去森林?」剛從浴場出來的塔木爾立刻出聲抗議,「不要!我不想一個人在家!」
「阿爾托可以跟你一起顧家。」費瑪露出調皮的笑容,「晚上要抱著牠睡也可以。」
「妳不懂我前幾天晚上有多害怕。」塔木爾指著阿爾托訴苦,「而且牠有時莫名其妙就衝著我吠,嚇死人了。」
「你都沒餵牠吃飯,還怪牠。」費瑪又想了個主意,「不然你跟我們一起去,但你一定要早起,你做得到嗎?。」
塔木爾垂下肩膀,這點對他而言實在是個挑戰。
哈立德看著兩人一來一回鬧哄哄的吵嘴,他露出溫柔的微笑,明白自己對家人的愛有了回報。
下次再見到父親拉菲克時,不管父親會做何反應,但哈立德下定決心,要將此情此景轉述給父親。他依舊想讓拉菲克知道,家人一切都好。
就在這時,哈立德的腦內閃過陰暗的想法。
這所有的一切,都遠比父親還在的時候還要好。
「林中的狩獵小屋」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