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裡的蝴蝶

韶樺看著名片上的服務項目，再看著眼前的兩人，一位穿著西裝筆挺提著公事包，另一位上身白襯衫下身牛仔褲，兩隻手臂佈滿刺青。

"如果只有火化和樹葬的費用怎麼算? "韶樺看著兩人，心裡盤算著這筆費用支出。

"這裡有資料，妳回去看一下，若有需要，請打這支電話，會有專人為妳解答。"西裝男拿出一疊文件遞給韶樺。

韶樺接過後，說了聲謝謝，便轉身離開，領取遺體還有一些流程要走，先是警察找到她，告知她家裡的狀況，回到父母的住處後，當地里長過來跟她寒暄和問候幾句便離開了，鄰居看到她時只點頭至意，沒有人願意來跟她說話。

母親在父親的飯菜裡下毒後，自己也喝農藥自殺了。韶樺有一次回來想帶母親走，但她不願意，只說婚姻都是這樣的，要白頭偕老，韶樺沒有勸，只是靜靜地聽著母親最後的叨念，每次回來都是一樣的情景，經過一段時日便發生這樣的事，韶樺心裡沒有任何波動，一直到現在她半點情緒也沒有。

父親酒後會暴打母親，母親身上常是紫紅斑塊，有時臉上也會，偶有幾次被打到頭破血流，母親自己去醫院裡包紮，要她在房間裡不要出來，父親的拳頭全被母親擋下來，一次也沒有落到韶樺身上。

母親竭盡全力保持家的完整，她用自我犧牲保全對家的定義，她想要韶樺在健全的家庭裡長大，韶樺的成績不錯，小學老師的一次家訪徹底改變韶樺的生活，探訪那一天，老師看見母親身上的傷，毅然決然地跟母親說，她想把韶樺帶在身邊，母親答應了，那年她小學六年級，國中三年都住在老師家，老師有一對兒女，師丈帶著兒子在偏遠山區教書，老師則帶著女兒，女兒和韶樺同年不同班，一次韶樺和女兒同月生日，老師買了生日蛋糕，在她們吃蛋糕時，韶樺看見老師走進房間哭泣，她不知道什麼原因，從此之後老師對她更是加倍溫柔，國中畢業後，她不想繼續升學，便到城市裡的餐廳打工，在廚房裡工作，領到薪水後，便離開老師家裡獨立生活。

人行道上種著一排樟樹，陽光從樹葉間灑落下來，初夏的溫度越發熱烈，韶樺經過一處小學門口，看到花圃裡種植著一片粉紅玫瑰，有隻蝴蝶落在邊緣的水泥磚上，周圍一圈小螞蟻，螞蟻越聚越多，似乎要將蝴蝶團團包圍，蝴蝶努力振翅想要脫離重圍，當韶樺伸手要解救這隻蝴蝶時，蝴蝶飛了起來，隨後墜落地面，一群小學生經過踩著蝴蝶的身軀，她默默地看著粉碎的蝴蝶殘骸，感覺心裡頑固堅實的外殻漸漸瓦解，一陣暈眩感讓她站不穩，扶著矮牆做了幾次深呼吸，韶樺每一次邁開步伐時，眼神越發地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