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龍之宮 讀後感

科幻小說是我最喜愛的小說類型，只因都是關於未來，無論那未來是好是壞，都是面向將來而非過去的故事。多年來讀過多少本科幻小說是數不清了，爛作讀過很多，經典當然也讀過很多；出人意表的讀過不少，拍案叫絕的亦有，引人入勝的不下十數本，但就是沒幾本會感動。這算是科幻小說的短處吧？故事理性邏輯見長，感性就少了。

上田早夕里的華龍之宮卻是一本讀完會感動的作品。感動與否多少跟時地有關，當今（2020）世局風雲變，加上身處香港盡見群妖亂舞，讀這作品更添感觸。

論故事之宏大未及「基地」；論出人意表也未如「安德的遊戲」；引人入勝也未如「海伯利昂」。西方科幻都長於奇情邏輯，然而情感描寫則弱。日本科幻則多數相反。而華龍之宮是我讀過最「人性」的科幻小說。

以下輕度劇透： — -故事發生於海水平面上升，世界今非昔比的未來地球。人類大致分為高超科技的陸上民與崇尚自然的海上民，世界設定非常有趣，而且細緻入微。主角是任職陸上外交部的前線人員，一生致力以言語化解紛爭，拒絕暴力。他「身邊」有個助理，卻是在腦內的人工智能助理，同時也可以代入人工身體，以實體伴隨主角行動的奇妙存在。

當這對搭檔周旋於不同勢力之間，世界中的大國政權都是口講道德，卻為利益而殺人如麻，就如現實。組織不論宗旨為何，大到某程度就會為惡，這是必然，作者也把此念溶入故事，就如文中一段：「權力腐敗或社會腐敗的說法都不對。人類的本質就是腐敗，那是人類本質中無法撇清的要素。人類不是獲得權力才腐敗，是權力讓人類腐敗的部分裸露得更清楚。」作者實在了解人類這東西。

很多作品都會寫機械人得到了人性，或善或惡，以此發揮。華龍之宮主角的智能助理卻有有些不同。這個助理除了會做一些電腦都做到的虛擬網上行動外，其言行都如真人，但有一點和人類不同的就「他」沒有惡意，永遠都只為主角設想。然而主角是個好人，卻不完美，就如文中一段：「我不會為了那件事責怪你。但我也不想說那是『沒辦法的事』。我從中清楚理解到，你雖然講究公平，危急之際卻能極為冷酷。我不生氣，是因為你同時有不遜於冷酷的熱情。這種不相容非常人性，比起千篇一律的正義份子，你這個人有意思多了。」對比一般的正邪二元對立，這樣的熱中有冷，才是真正的「人」。

故事中，善者死，惡人繼續當權，作者似乎是悲觀主義者？但就算組織再壞，當中總有些有能力有良心的人努力挽救；或沉迷於日常工作而忘記初心，有人一言驚醒，還是會擇善固執。末世之時，各國仍會合作，就算結果未知，還是會盡力。作者終究還是相信人類，相信人類還是有智慧去選擇善良。

但對於身在香港的人們，讀到有官員致力以談判化解紛爭，本身就夠科幻了。有官員仍以義為先，不計上頭旨意，就超科幻了。但就正是身在亂世，讀著這故事才更覺感動。

華龍之宮是我讀過最出色的日本科幻小說，也是其中一本最喜歡的小說，熱切期待續集「深紅碑文」中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