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布婦人（5）

「阿豪，小惠，你們不用躲了，出來吧！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我和身旁的男人一樣，遲遲不敢走出大石柱後的陰暗處。

雖然老太太的口氣溫和，但我們都已經見識過她的法力。連白鼠精這種道行高深的妖怪都無法破除老太太施在身上的法術，而且她居然還莫名其妙的知道我們的名字，這讓我既佩服又恐懼，深怕一出去就被五花大綁。

房間裡一陣沉默，沒有人有絲毫一點動作。

過了一會兒，男人看我一眼，悄悄地把頭探出去。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他的頭轉向我，表情顯然放鬆許多，給我一個肯定的微笑，接著就不再躲藏，朝老太太走了過去。幾秒鐘之內，我沒有聽到我想像中會出現的聲音，例如男人的慘叫或栓起鐵鍊的匡啷聲。所以我也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我看到的是一個淺淺微笑、坐在矮木桌前的老太太，和剛剛看到的那個嚴厲有威嚴的人截然不同。我不禁懷疑剛才那是不是幻覺。

老太太望著男人，語氣略帶遺憾，對他說：

「阿豪，十分鐘前你從神廟裡的大洞爬下來後，其實你已經摔得頭破血流死了。」

被稱作阿豪的男人倒抽一口氣，表情先是不知所措又驚恐。他的眼框越來越紅，原本水亮的眼睛更加濕潤，傷心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朝著石牆邊磕頭邊哭喊著：

「娘！孩兒早死，無法再照顧您老人家，是孩兒不肖！孩兒對不起您們啊！」

我被他的舉動有點嚇到了。他居然不是先感慨還未達成的願望或失望還沒追到心儀的女孩之類的事情，而是第一時間想到父母。阿豪的娘有這樣的兒子應該很慶幸吧！

老太太站起身，上前安撫他：

「你母親身體健康，生活會很快樂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老太太的語調平靜而溫暖，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安慰，卻讓阿豪不再哭泣。

「但是因為你英勇正直的心，」老太太等阿豪冷靜後說，

「我得到上天許可，讓你繼續活著並來到這裡，為了請求你接受一項艱難的任務。

你將會被我送到另一個時空重新長大。到了你十五歲生日那天，你將會恢復你這一世的記憶。我每天晚上都將會現身你的夢中，指點你如何獲得上層官員的信賴進入皇宮做官。你就能時刻待在那時的女王身邊，監視著那隻轉世成為女王的白鼠精。」

阿豪不停吸鼻子的聲音瞬間停下，驚訝又疑惑：「我？監視...白鼠精？」

「是的，因為你是我們少數找到意志如此堅強、心地如此勇敢和善的人。」

老太太瞇起眼睛微笑著，一邊拿出一塊成人手掌大小的藍色花布，遞給阿豪，說：

「如果你感覺白鼠精，也就是女王，想要控制你的心緒，或是感到任何不對勁之處，你只要把這塊布綁成一個活結，再丟到任何一個有水的地方——池塘、河流、大海，甚至裝了水的魚缸或水壺也都行，就會出現另一個純真善良的人來幫助你。

阿豪，我已經告訴了你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事，你願意接受這個困難的任務嗎？」

我看著他，好奇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而老太太說完後只是靜靜的等待。

深思熟慮過後，阿豪做出決定：

「隋煬帝下令開挖運河，連身體不好的爹爹也被強迫去幫忙，到最後他體力用盡，還來不及回家休息就去世了。為了報仇，我會好好看著白鼠精，不讓牠再次引發人禍的！」

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謝謝你啊，年輕人，祝你好運。」

接著她拂子一揮，阿豪化成了一團白煙消失。

只剩我和老太太在房間裡了。

「而小惠你啊，」老太太溫和的對我說，

「你是個好姑娘。幫助我買布取暖不是你做的第一件好事，對吧？」

所以老太太真的是早上那個可憐的老乞丐！

「呃，是的。」我不知道該回什麼所以只好趕緊這樣回答。

「老天爺因為你的善行看到你了。你們那個時代，有錢人越多，對待平民的方式就越無理、挑剔，給自家僕人的工作環境也差勁無比。你雖然窮，但不受有錢人貪財黑心的行為影響，也不忘持續幫助有困難的人。而且你對身邊的人真誠和善、體貼溫柔，是現代人很少能夠擁有的特質。」

曼家有錢有勢，不過並不像老太太說的那樣。他們全家人都對我很好，對其他同伴沒有差別待遇，薪水雖然不多但也很合理，但是這位老神仙奶奶的一連串的評論讓我無法、也不敢反駁，只好什麼都不說，等著老太太說下去。

「我很了解你們窮人家的年輕人，知道你們每個人都懷抱著一個夢想。我得到上天的允許，可以幫助你實現夢想。

小惠，你能告訴我你的夢想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