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布婦人（3）

公車駛到了曼家的紅磚大房子前，我向司機說了聲謝謝，轉身跳下車。

不遠處有個穿著白色道服的女子正在練習跆拳道，專注的神情和有力的吶喊聲讓她顯得精力十足又帥氣。

她看見我向大門走來，停下動作，笑著大聲說：「早啊，小惠姐！」

我看見她微微喘氣，說：「二小姐早！練習完累了吧？我放完東西馬上幫您倒杯水！」

「哎呦，不用啦，我自己來就好了。」二小姐趕忙說，

「啊對了！我母親和姐姐都新種了一些茶花和菊花，你報到完以後，先去照顧一下這些花兒吧！」她交代，邊向我揮揮手。

這位二小姐是曼家的二女兒曼春玲，她喜愛練功，修練身心，還會耍劍。

「練功會讓我心裡平靜，這樣也沒人敢欺負我了！」她常常對我說。

春玲的姐姐叫做春燕，她跟春玲的興趣截然不同。春燕喜歡栽種各種花朵植物，作詩、作畫更是她的專長。

兩位小姐都對我們這些來打工的窮人家非常好，而且年齡又都差不多，所以大家很快就打成一片，變成朋友。

進到屋裡，我在報到表格今天日期的格子裡寫下我的名字後，跟我的幾個同伴開始了一整個早上工作。

首先，我們先是撿了大門前的落葉，再到房裡的每個地方——大廳、廚房、飯廳、廁所和曼家所有人的房間內，把它們掃得是一塵不染。

接著，我們各自到了不同的花園（對，曼家除了春玲，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花園）去澆花、除雜草、修剪樹木，並且把昨晚的大雨造成的一大堆爛泥巴清掉。

最後，只要把桌椅窗戶擦乾淨，再追上垃圾車把大袋大袋的垃圾丟進去以後，總算，我們的工作就完成了！呼，真累但真開心呀！

互道再見後，我在回家的路上再次經過市集，買了小糰子當午餐。

回到家，我一屁股坐在老舊的竹籐椅上，發出一種撥開草叢的聲音，夾雜著「基、基」的怪音。

我開始一口一口吃著小糰子，嗯，燙得剛剛好，非常Q彈有嚼勁，還帶有一點鹹味。

能吃到這一餐要感謝上天賜福啊！

邊吃可口的午餐，我邊到外頭喀擦一聲打開信箱。噢，太早了，組長的信還沒寄來。

無事可做的我在屋裡來回走動，眼光在屋子裡一下看這兒、一下看那兒的。

我瞧見一個從來沒看過的紙箱子。怪了，我不記得家裡有這個箱子呀！

我好奇地走過去，箱子裡頭居然有一大堆花紋美麗細緻、顏色鮮豔亮麗，上面幾乎一點瑕疵都找不到的手工好布！上面還放了一張字條，熟悉的潦草字跡寫著：

重要任務：

依老闆說法，請將本箱劣質花布轉交陳小鳳。

組長 宋彩雲

之前我說過，我們繡好的花布會寄回給組長，宋彩雲就是我的組長。而陳小鳳是我的母親，她是幫我們村子收垃圾的人，薪水跟我一樣也是非常之少。

為什麼要把這些花布交給我的母親呢？我隨意地翻著這些好看的手工布，一邊想著。

一匹藍綠色花布吸引了我的注意。

等等。這……

這是我昨天才寄過去的花布！是我努力繡出來的花布！

接著我又陸續看到好幾匹我之前繡的花布，這太過分了！

我們這些窮人家，這麼努力的工作就只是要求一點飯吃，結果呢？

我這個從來沒見過面的老闆居然要把我們辛苦做出來的成品交給一個收垃圾的人？！

意思是，他要把這些漂亮的手工布丟掉？！！

我氣得一口吃下好幾顆糰子，把全部的糰子吞了下去。

咦？不對！我……吞不下去！

這些小糰子真的有夠黏，它們卡在我的喉嚨裡了！

救命！我喊不出聲，也喘不過氣。

完了，我要死了嗎？

老天爺啊，我一生沒做過什麼壞事啊！

拜託求求您了，讓我過完明天的生日再死也不遲！

老天爺啊，我的下半生還得照顧我的老父母啊！

沒了我的照顧，他們老人家會多可憐！失去女兒會讓他們多傷心難過！

噢不！

我漸漸無法呼吸，眼前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暗，

我無力的癱倒在地，全身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