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为大”：千百年来，中国的基本政治规则没有丝毫进步

4月22日至24日，习近平到重庆考察调研。22日下午，他在九龙坡区谢家湾街道社区对入围居民说：

中国式现代化，民生为大。党和政府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老百姓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希望各级党委和政府都能为解决民生问题投入更多的财力物力，每年办一些民生实事，不断增强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这番话可能是他对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重庆燃气公司调高居民燃气表流速，以欺瞒手法多收气费事件的一个回应。表示中共及政府将保障和提高人民生活，不允许此类事件发生和蔓延。但形势比人强，公用事业价格上调是普遍趋势，以解地方财政危机之难。不允许不合法不合规的抢劫，但合法合规的抢劫还是可以的。这当然也会加重居民负担，导致人民群众的失去感，怎么能增强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呢？

新华网为此发表了题为“‘民生为大’彰显中国式现代化特质”的快评，将习近平的这段话上升到理论高度，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特质。

以前，习近平也讲过类似的话。2018年4月28日，习近平在听取湖北省委和省政府工作汇报时说：

民生是最大的政治。要抓住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把人民群众的小事当作我们的大事，从人民群众关心的事情做起，从让人民满意的事情抓起，加强全方位就业服务，高度重视困难群众帮扶救助工作，加快建成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加强社区治理体系建设，坚持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推进民生保障精准化精细化。

但不论“民生为大”，还是“民生是最大的政治”，都是很落后的政治理念，中国古已有之。不过是过去“民以食为天”的另一种说法，丝毫没有什么进步性，与现代化更不沾边。只是用现代词语将陈旧发霉的腐物包装起来继续贩卖。

以我之见，从古至今，中国最基本的政治规则就两条。一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是“民以食为天”。一条将国家政治权力归于一个垄断集团，或是皇族，或是旗族，或是党族。受多种因素影响，垄断集团的开放性和吸纳范围渐次有所扩大；一条将满足被统治者最基本的物质生活作为底线。同样，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全球化，这个底线现在也有一些提高。而前者的优先性高于后者。说是“民以食为天”，当两者冲突时，那也不会为此而放弃权力垄断。

然而权力垄断和“民生为大”是根本矛盾的。因为“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出自英国历史学家、政治思想家阿克顿的这句话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权力的垄断必然走到民生凋敝难以为继的一天。儒家一厢情愿地认为，统治者是圣人，在垄断权力的情况下，能够始终坚持做到“民以食为天”，做到“以民为本”，要求民众完全服从于统治者，以忠孝和家国同构来构建社会和政治秩序。但二千多年的实践下来，王朝始终难逃周期性覆灭的宿命，解决不了两者的冲突。儒家对人性基本假设就错了。

“民以食为天”的最先翻版是孙中山的民生主义。民生主义是孙中山“三民主义”之一。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也受到林肯“民有，民治和民享”的影响。按孙中山提出的军政到训政，再到宪政的设想，他应当是主张民族主义先于民生主义，先于民权主义。在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中，民生低于强国的目标，又高于民权目标。

近代以来，中国遭受到来自西方的冲击，权力垄断被打破。清廷的权力受到了列强的制约和削弱。事实上，如果统治者的权力不能受到人民的约束，受到更文明国家的约束也比不受约束更有益于人民和国家。为了重新恢复权力垄断，排除列强对中国政治的干预和影响，近代精英分子提出了强国的目标和统治合法性，建立起国家主义的意识形态。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正反应了这种诉求。但最终由中共实现了国家的独立和统一，并完成了由郡县制到党国制的转型。

中共建政后，在毛时代，权力高度垄断，将国家独立和自强放在了民生之上，导致民不聊生。改革开放时期，才将发展经济和民生放到首位，经济得以高速发展，民生得到很大改善和提高。习近平上台后，又改弦易张，将“大国崛起”作为优先目标而损害了经济发展和降低了人民的生活水平，民众消费降级成为普遍现象。经过三年疫情和持续的经济不振，又高弹“民生为大”的调子，是否意味着习近平将转向优先发展经济，而放弃将“大国崛起”作为优先目标呢？还有待观察。但无论如何，他和中共是不会放弃权力垄断的。

如果不放弃权力垄断，是不可能做到“民生为大”的。可能一时的政策转向会短暂促进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缓和经济民生和权力垄断之间的矛盾，但长期无解。中共现在的政治理念和目标比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还低级。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起码还提出了一个民权目标，虽然他是否真心或者到时是否会兑现，值得怀疑。比改革开放时期也倒退了，改革开放时期好歹有过推动政治体制改革的尝试。习近平现在则是政治上不断倒退，还美其名曰“全过程民主”，“中国式民主”。

1863年，161年前，林肯基于美国独立的自由、自治和民主的精神，在《葛底斯堡演说》中提出了“民有，民治和民享”（that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的政治理念和原则，早就揭示了权力拥有、国家治理和民生之间的正确关系。

首先得权力为民所有，政府的权力由民众授予；人民才能广泛参与社区、地方和国家事务；才能切实保障、促进和提高民众的生活水准。但时至如今，大多数中国人并没有真心接受这些先进的政治理念和原则，仍然抱着中国过去陈腐的政治理念和规则不放，只是换了面目和说法。一方面追求不受约束的权力，一方面又想保障、改善和提高生活水平。可谓“鱼与熊掌不可皆得”。正是大多数人持有这样的理念，历代王朝和中共的权力垄断才成为可能。

2024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