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25|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湖中怪物

  「所以這傢伙到底是怎麼進來的?」我看著地上死去的火山蟲,心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疑問。牠的頭部有兩個大大的眼睛,但那不是牠的眼睛,而是牠的「假眼」。其真眼在假眼的下方,被厚厚的脂肪給覆蓋住。火山蟲平常生活在湖中,只有在水面下方時牠的假眼才會被浮力給提起,像是火烤過後膨脹起來的棉花糖那樣。一旦到了陸地,火山蟲的真眼就會被那雙假眼給蒙蔽,再也看不到前方,也理所當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或許天氣熱是牠離開澄清湖的原因。」我想到一半就否定了這個念頭,澄清湖雖然夏天時溫度會比較高,但再怎麼高也不會比這間實驗室還要悶熱。想到這,我脫掉了我的水藍色襯衫,襯衫上已經滿是汗漬了。

  我快速喝掉了手上的牛奶,沸騰的米實驗接近結束,我不能被這個火山蟲給耽誤了這三年多的進度。沸騰的米是公司的研發項目,只要把米給煮到沸騰了,這樣就可以提煉出一種名叫做「濟」的物質。

  「濟」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我也不清楚,大概像化學元素表上面的漢字一樣,在特定人士的有心下被製造了出來,然後在某一個特別的情境下有了某一個固定用途。或許吧,誰知道呢。

  因為火山蟲實在長得有點噁心,我不想觸碰到牠,就算是用鑷子也感覺牠的噁心會透過鑷子傳到我的手指,然後到手掌心一路蔓延到心臟地帶。不要,這種事情絕對不可以發生。

  可是這還是發生了,當我跟火山蟲的「假眼」對上的瞬間就已經發生了。牠的噁心透過空氣中的分子一路侵蝕至我的瞳孔,我的腦中有什麼就這樣被牠給佔據了,以至於明明只差一點的實驗終究無法成功。

  這太奇怪了。我看著儀表板上始終無法到達標準值的九三六到一二一三,數值居然是低到重來沒出現過的離譜數字。「二十六?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不明白過程做錯了什麼,跟不明白火山蟲到底是怎麼爬進來的一樣。這間實驗室是花了三億打造的,從最外層的水泥牆開始,所有的電線包括發電機都被水泥牆給包裹在裡面,就是為了隔絕所有自然界的生物。從大門進來後,還得經過兩道清潔消毒的程序,就算是生命力頑強的火山蟲,也不可能爬過那兩道消毒空間。

  排除了牠是自己爬進來的原因後,答案只剩下細思極恐的可能。火山蟲是人帶進來的,而且是刻意帶進來的!這答案比火山蟲還可怕三千三百二十五倍,因為整間實驗室已經兩個星期只有我一個人了。

  在隔絕輻射的厚重鉛板內,我已經獨自生活兩星期了。這期間沒有人跟我說話,只有我獨自起床下床,每天坐著一樣的實驗。只差最後一步了,但是我搞不懂哪個環節出了錯。

  我嘆了口氣,把隔絕在箱子內的液體倒乾淨,把所有的器皿都浸泡在酒精裡。為了保險起見,我換了一整組的實驗器材,確認了每一個原料的純度跟濃度。然後,然後再一次,再一次。

  「二十六?」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儀表板,但不管看得多認真都還是一樣的,像是被詛咒那樣的明亮顯示在那。詛咒都是隱晦而難以證明的,跟儀表板的數字截然相反,但此刻他們卻緊緊聯繫在一起,像是夜裡穿著同一件衣服的連體嬰。

  我摸了摸左手,手指冰涼的像是剛從冷凍櫃拿出來的鹹豬肉。深吸口氣,腦中出現了大膽的想法——我得去把火山蟲融入這個實驗中。

  詛咒需要媒介,而火山蟲就是那個媒介。火山蟲有二氧化矽,或許,搞不好還會有我沒想到的化學反應。

  於是我走了回去,鼓足勇氣跟那雙「假眼」對視。那個噁心的感覺像有觸手一樣,撫摸著我的手臂,輕妙而微弱的把汗毛一根根扶正。我心想:反正都已經發生了,再去碰牠也沒什麼了。但是想是這樣想,我還是用鑷子夾起牠而不是用我的凡軀手指。

  火山蟲被夾起,牠似駝背的身形跟我過世的祖母一樣。有點靈性又有點被困在肉體裡的無能為力感。到底是誰將火山蟲帶進實驗室的?鑷子端傳來微微軟軟的觸感,說明了牠死去還不到三天的時間。

  我把牠放到桌上,像是在思考要怎麼烹飪一條鮭魚的廚師,最後決定不要發生任何可能被牠汁液噴到的意外,我要用煮的。火山蟲被我完整的放進鍋子,然後調味,最後被濃厚的液體蓋住了牠的軀體。

  我將牠放進玻璃箱中,隔著手套操作著下一次的實驗。我專注看著儀器,最後像是要揭曉樂透號碼一樣慢慢看到上面的數字。我瞇著眼,讓朦朧感像是刮刮樂上面的那層塗層。最後揭曉,是一千零三。

  正常了。我很驚訝,也很不能理解。可是世界上不能理解的事那麼多,或許不理解才是生物保護自己的本能。我點點頭,心頭正因數據正常且解決了火山蟲而冒出如煙般的喜悅。

  再來,就是最後一步了。又回到,最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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