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還是喜歡寫作的,而我還是我。雖然奈感冒了,還傳染給了我。但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是聯繫在一起,不知能否到終點的依舊聯繫。不過無法到或到不了也沒關係。像一條扭曲前進的蛇,像是大港橋旁被燈光照成一條線的波光。盪漾著像是在延伸,實際上並沒有任何前進。
我一直以為蛇對我而言是一個禁忌的詞彙。
傳說王爺出征時,傳說元帥襁褓時被棄於田中;被蛇精困於山中,為毛蟹吐沫哺育而活。
但現在我可以寫出來了,或許再過不久就能若無其事的說出來了。
奈不喜歡洋蔥,所以我把洋蔥都吃掉了。她月經來了,她說她們流血了。於是那個不幫我口交的女人幫我口交了。她學壞了,技巧從生疏變得熟練。而我的享受也不再是原本的享受了。好像有什麼,在逐漸了解時慢慢逝去。
新鮮感。原來聯繫兩個人的情感靠的是新鮮感。我學乖了,今天的我不再點咖啡。然後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喝咖啡了。
「就算他死了,我也能無動於衷。」小學五年級時,我在心中這樣想。他是我的父親,一個養育我長大的人。他不擅長表露情感,不擅長到我不懂他是怎麼跟媽媽在一起的。
馬林薯泥好吃,就算沒有蛋白也好吃。零六是我們的座位,一直到叫號的機器響了,我拿著它在手中像指尖陀螺把玩時才發現那不是零六而是零九。九是奈的名字,不是這家店給我的暗示,只是我的胡思亂想。
於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分開。太難了,她的技術不太好而我的條件太差。我太懶惰,懶得找下一個女朋友,懶得發展出任何一段可以接吻的關係。
其實不用接吻也無所謂,真的無所謂。
「我真的受不了妳了!」當她不斷咳嗽時我真的很想對她怒吼。
「對不起。」這四天我聽了不下二十次這句話,從耐心的說沒關係到無言以對。我做不了什麼,我什麼都做不了。
「反正妳也只會說對不起。」我試著做我最擅長的情緒勒索,想讓她知道她的道歉一點用也沒有。不應該是這樣的吧!正常人會戴口罩吧!會的吧!或者至少別過頭也好啊!為什麼妳什麼動作都不做!
「廢話。」奈說:「我又不是醫生,不然還能怎樣?」
「分手吧。」我在心裡說,就像無數次她在我不明所以的時候這樣對我說。
我說不出口,畢竟我們還是接吻了。在我知道我很有可能被感染時,如同在餓了三天後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熱湯。會灼傷也還是大口飲下。
每日一奈更新了,我寫上不知道能不能更新到結婚。朋友們說期待,卻沒人看出來這段感情是我膩了。因為我是一個渣男,是加了糖的燕麥奶,看上去跟吃起來截然不同的惡魔。
桌上的一角又堆滿了衛生紙,全部是細菌。小時候我跟奈一起到了醫院,我感冒了咳嗽,她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告訴我病人很脆弱你回去吧,傳染給他們會死掉的。
於是,愛是會死的。
她沒辦法用同一套標準要求自己,而我也沒辦法狠下心叫她自己搭車回去。因為我還是喜歡寫作,就算我最討厭感冒,就算我再也不喝咖啡了。
牆上的擺飾是白色與金色的線條畫成的漩渦,或許那是藍黑的。
看著漩渦我在想,所以我的不擅長表達是遺傳嗎?還是我唯一跟說過的一句我愛你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那也是國小的事了,那時的我一直希望能早睡早起,最好九點前就能躺好睡覺。
可是我做錯事了,一件爸爸跟我都絕對想不起來的事。他一直唸,而我只想早點去睡覺。最後他唸到了十二點,他希望我改進的我一句都聽不懂。只是點頭說知道,他看我不耐煩了便繼續多唸了幾句。
「有什麼想說的嗎?」他最後問。
「爸爸我愛你。」我說然後抱著他。是電視教我這樣做的,就跟我會戲劇性的把手上的點心放落在地上。
「嗯。」這是我的腦補,他應該沒有說話。
我恨他總是讓我這麼晚睡,總是只會一題一題算著他唯一會的數學。但是最可笑的是,「小孩子早點睡,不然會長不高。不要喝綠茶,綠茶有那個會抑制生長。最好九點前就躺好,十點前睡著。」我的要求,也是來自他的要求。
然後他妨礙著我完成我的要求,完成我想達到他的要求。
是一顆被當成籃球的彈力球,而他並不會檢討自己怎麼會把彈力球當成了籃球。於是我的童年只剩下恨,還有被無限次包容的愛。
「原來我的情緒勒索,是從小訓練成的。」直到看著白金色的漩渦的現在我才終於懂了。原來所有的事件背後都有原因,而所有的原因背後都是故事。故事是悲劇的劇本,人生是努力活成喜劇的本事。
所以,我到底該怎麼跟奈說要分手呢?沒辦法、無理的。
我感冒了,奈傳染給我的。上一代傳染給我的,跟牛肉裡說的一樣,我們只是父母呼出的二氧化碳,只是一坨廢物。
我不妄自菲薄,我只是喜歡寫作,繼續呼出二氧化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