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此篇作品為限制級作品,有謀殺、自殺、家暴、性侵等血腥劇情。是本人嘗試以「小說」此一體裁完成的「B級片」。
(本集後半有閩南語,由於作者本人也只是個「google閩南語大師」,嘴裡不靈光。若有錯誤,歡迎大家指正~)(閩南語的「翻譯軟糖」放在尾端,避免影響閱讀體驗。)
前篇:【短篇】〈夜,逃亡〉(十)
——砰!
倪莉正在嘔吐,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騰空飛起。
在一陣天翻地覆裡,她撞到了頭後就一片漆黑,再無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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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倪莉看見了阿茂。
位置非常奇怪。她站在住家附近的平面停車場外,之前她在收費亭外差點被撞,所以之後上下班都繞過這個地方。夢裡的她走在停車場外的人行道,發現阿茂躺在停車場一旁的排水溝。
排水溝很細,但阿茂彷彿練了縮骨功,仰躺在裡頭。
倪莉知道自己等了阿茂很久了。
「你怎麼躺在這?」倪莉問。她內心的焦躁平復了下來,只要有阿茂,她就很安心。
阿茂回答:「你來啦?」
「我們快回去了!」倪莉一邊說,一邊伸出右手,抓住阿茂的手,用力上拔。但這一拉,卻好像是拉了衣服上脫落的線頭,阿茂整個人像是被線頭扯開的衣服直接碎成肉條。而倪莉手裡拉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阿茂的頭顱。
說也奇怪,夢裡的倪莉並不害怕。
她只是很委屈,把阿茂的頭抬到眼前,問說:「你怎麼不回訊息啊?我在客運上做了好可怕好可怕的噩夢啊。」
只有在阿茂面前,備受人類傷害的倪莉才會像個孩子。
也可能是因為倪莉懷孕後自己也變回了個孩子。
「你要回啊!」倪莉嘟著嘴,氣噗噗地,低下頭生悶氣,偷瞄阿茂的表情,見對方毫無反應就假哭了起來。
「以後你自己過吧。」阿茂的語氣很冷漠,而倪莉抓握阿茂頭顱的雙手漸漸感到難以承受的疼痛,不由得鬆開雙手。
夢裡的倪莉很慌張,連忙止住了孩子似的假性哭嚎。她說:「好啦。」
沒辦法,誰叫她愛得比較多,感情世界中不認輸而分手的事蹟不在少數。「對不起啦。但你真的誤會了啦!以後我們一起照顧好寶寶。」
明明頭顱在面前,倪莉耳畔卻感受到沉重的吐息。
阿茂的頭顱還懸浮在半空,聲音卻出現在耳畔,說:「他無精症呢。」
他?沒關係,句子聽明白就好了。阿茂是講他自己吧?
倪莉數著兩人曾討論過的名字,「男生叫玠宇,女生叫玠萱,現在還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我希望是女生——」
眼前的頭顱嘴型講著:「外凹。」
耳邊阿茂的聲線好像變了,氣息貼得很近,「是我的孩子吧?」
眼前的頭顱繼續重複著「外凹」、「外凹」的嘴型,跟耳畔的聲音不同。不過夢裡的倪莉並不沒意識到不對勁。聽到阿茂接受孩子,倪莉相當興奮,開始歡呼、跳舞,突然有個綁著兩小撮小啾啾的小女孩從前面跑了過來,喊著:「快逃!」
然後,那個小女孩就衝進了倪莉的肚皮裡。
懸浮在空中的阿茂,頭顱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猙獰,眼神陰沉,脖子下方開始噴出鮮血。耳畔再度傳來聲音,「那不是我的孩子嗎?」
倪莉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阿茂的頭顱猛然飛來,張開大嘴咬住了她的耳朵。那疼痛是如此真實,倪莉感覺耳朵快要斷了,發出淒厲的叫聲並試圖掙扎,手瘋狂地揮打著。
突然,她的手真的打到了一個東西,劇痛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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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莉猛然醒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微光透過破碎的車窗洒進來,勉強能看見模糊的黑影。她的左耳劇痛,感受到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
她還有聽到稍遠的地方有道微弱的呼吸聲,但自己身旁有個溫熱的身體。她試圖移動,卻被一雙手抓住,那人靠近了她,牙齒再次咬住了她的左耳。倪莉感覺有頭髮同時在她臉上不斷擺動。
倪莉拼命掙扎,扯了對方的長捲髮,才讓那人鬆開牙齒,而就在這一刻她用力地把那人推開來。
咚!
傳來一道撞擊聲後,那人就沒有過來了。
倪莉的心臟狂跳,連忙朝著希微光線所照出的出口爬去。地上滿是碎片,而她盡量用手腳撐起身體,不讓肚子碰到。手腳滿是傷口,嵌著玻璃碎片扎得傷口發疼,但害怕瘋子的她只想著逃命,也終於爬出了破碎的車體。
外面一片平坦,倪莉所以為的微弱月光,其實是遠處農田的照明。天空偏右的地方,月亮右凸,若隱若現,光線根本不夠明顯。
平坦的農田一望無際,但就倪莉所在的附近特別暗。突然她聽到背後的車廂傳來一陣鏗鈴框啷的聲音。她看不見,但聽到裡面傳來一道呼喚,說:「四樓的!」
是那個瘋子!倪莉嚇得往公路逃跑,哪怕腳踝崴了,還是讓自己忍著劇痛向前奔跑。她必須要活下來——
轟隆!
——前面爆炸了。
公路邊緣冒出火光,她忍住尖叫,並憑藉著爆炸的火光回頭看了一眼。
遊覽車仰躺在溫室與田地的交界,那個長捲髮的瘋男人還沒出來,她可以逃跑!倪莉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頭也痛,手腳也痛,耳朵也很痛,此刻的每一步,都因為右踝腫起而痛徹心扉。
但她不敢待在原地。那瘋子,會殺人啊!
爆炸的地方有點危險。但公路上才有機會求救。她也不知怎樣的,以前假日爬山要她抓繩索她總是哇哇叫,叫很久,總要阿茂一步一步指導才敢攀爬。這一次逃跑時,在漆黑之中,恐懼後方瘋子的她手腳並用,攀上了邊坡,最後越過了護欄。她喘著氣,沒有看見那個殺人犯。
恐怖電影裡,主角鬆懈後就會死去。倪莉不想死在這個夜晚,所以她不敢停下。
在路肩上,向西南看有半隱半線的凸月,深夜公路旁有明亮的農地。背後則是爆炸而燃燒的路肩車體,被火光給照亮。她身邊沒有手機,現在又很黑,要怎麼求救?而一陣風吹來,倪莉覺得夜晚變冷了。
蟬鳴依舊響著,背後火焰熊熊燃燒的聲音聽來很溫暖。
對喔!倪莉看了天空即將消失的月亮,向火焰的方向走去。看來很近,卻要走很久。走著走著,她體溫越來越低,發抖了起來。她看到地上有一顆看起來像是球的東西。
她需要保暖,她下意識覺得這東西可以保暖。
於是她把東西撿了起來。
黏黏又濕濕的。
是一個玩偶人頭,長得有點像是阿茂的頭。她抱了起來,決定再也不會離開阿茂了。
咦?前面還在燒嗎?什麼時候來了好多車好多人?天,亮了嗎?
眼前一片明亮,倪莉看見阿茂出現在她眼前。然後,阿茂不等倪莉,朝公路大步離去,而公路上莫名著有一座石橋,阿茂便一階一階踏上去,而消失在晨曦之中。
倪莉也想跟過去,卻怎麼樣都踩不著那座橋的石階。
一個看不清面貌很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站在橋口,對她微笑。
一個女人的聲音大聲問著:「小姐小姐,妳意識還清楚嗎?」周圍似乎變得非常嘈雜,許多人緊急地叫喚著。
「我沒事。」倪莉嘟囔著,就抱著阿茂造型的玩偶人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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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眼睛後,倪莉看到天花板的白燈,卻十分困惑。
她不是在追阿茂嗎?阿茂呢?那個老太太呢?
她發現自己身上有條薄被,斜前方的電視正播放著連續劇,而旁邊簾幕拉開,可以看到隔壁床有位阿公在床上睡著,跟阿公差不多年紀的一位阿嬤在磕著瓜子。倪莉全身無處不疼,看到了環境構造,才意識到自己正在醫院,耳邊不斷傳來機器運轉的聲音。
手上插著點滴。
倪莉想坐起身,卻感覺一直很沒力。想起之前父親臨終前的病床構造,她在床邊找到了床舖升降的按鈕。按了按鈕,上半身漸漸立起。起來三十度後,她感覺自己就要跌下去了,所以就停住了。
阿嬤磕著瓜子聽到聲音,轉頭看看她,馬上就按了病床邊的某個東西。
半分鐘內,倪莉聽到外頭房門就傳來推開的聲音,而伴隨房門推開的聲響,也同時傳來叫喚聲,「阿嬤,安怎啦?」
語音落下時,一位女護理師出現在隔壁床的床尾。而那位磕著瓜子的阿嬤手指著她,說:「妹仔清醒囉!」
女護理師這才看到倪莉已經坐了起來,連忙為倪莉檢查身體,並通知醫師。在醫師趕來前,反倒是隔壁床看護的阿嬤跟她講了很多她的事情。「唉唷唉唷,妳媽媽講妳去加護病房足多擺餒。若是妳媽媽知影妳清醒,一定足歡喜咧。註一」
離開台中也將近十年了。這十年來,倪莉很少用台語。阿嬤說的話倪莉好像都聽得懂,但大腦有些駑鈍,無法立即反應。
看著倪莉反應不過來,女護理師語調很溫柔,速度放得很慢。「倪小姐,妳醒來了,感覺怎麼樣?」
倪莉緩緩地搖了頭,但是一擺頭就皺起眉頭,覺得頭顱似乎要炸了。但她還是說出:「......孩子......我的孩子。」
一旁的阿嬤嘴巴很忙,嚼瓜子的空檔還一直搶話,說:「妳腹肚內底的囡仔無代誌啦。猶毋過妳的bī-hun-hu—— 註二」
「——您的孩子沒事喔。」護理師溫柔且堅定地回答。「我請主任醫師來,等一下喔,等等主任會跟您講解,妳等一下喔。」
孩子沒事嗎?倪莉流下了眼淚。
太好了,太好了。
在醫生來之前,阿嬤又繼續搭話:「妳媽媽講欲去鹿港拜拜,所以伊拜託我鬥相共。吼,媽祖婆真正有保庇啊。註三」配著連續劇與聊天,阿嬤又磕了幾個瓜子,絲毫不管倪莉有沒有回答。
倪莉試圖講著已經快要遺忘的閩南語,忍著暈眩感,問說:「阿嬤,今仔日......是幾......號?註四」
「今仔日喔......我看覓仔吼......」阿嬤拿出她放在小桌的手機,又戴上眼鏡,把手機拉得遠遠的,瞇起眼睛。「六月六日。」
已經是夏天了。倪莉,昏迷了一個多月。
(未完待續)
(即將邁入尾聲了~)
🍬註一:「唉唷唉唷,妳媽媽說妳去加護病房好幾次呢。若是妳媽知道妳醒來了,一定很高興的呀!」)
🍬註二:「妳肚子內的小孩沒事啦,不過妳的bī-hun-hu(未婚夫)——」
🍬註三:「妳媽媽說要去鹿港拜拜,所以她拜託我幫忙。吼,媽祖婆真的有保庇啊。」
📍註四【這句是倪莉講的】:「阿嬤,今天......是幾......號?」
🍬註五:「今天喔......我看看吼......」阿嬤拿出她放在小桌的手機,又戴上眼鏡,把手機拉得遠遠的,瞇起眼睛。「六月六日。」
▌抱城工商時間 ▌
大家好,我是抱城,嘗試奇幻小說創作📙/影評寫作🎬/新詩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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